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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清风庄上的夜

    夏末秋初的晚风,早失去了燥热,多是清凉。仔细用鼻子轻吸一下,认真的品味品味,还能尝到风中夹带的熟果的香。

    熊可欣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自己刚刚抄写的诗,轻轻的读出声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熊可欣的房间只有她一人,屋外也只听得几声晚蝉,虽是安静,但却无法听见熊可欣的朗读。读完一遍,她好像不是十分满意,又反复读了三四遍,依然是只见嘴皮的微动,不见诗的声音。可欣微张的嘴最后也紧闭不动,大概是读完了诗,顺手把抄诗的纸埋进胸口。

    “我寝庄侧西,君傍屋东房。夜夜念君君不见,情断也漫长。”

    熊可欣在心里默默仿了一首,胸前的纸却是抓得更紧,紧闭双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又把手中的纸铺平放在桌上,站着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桌上的写具宣纸收拾干净、摆放整齐,随后又认真地打扫了自己的屋子,最后走到窗边坐下。

    刚坐下的熊可欣,立马被一阵清风吹得舒缓了心情,抬头看了看快被房檐盖住的月色,眼睛又随着月光下移,定格到了自己正对面,紫荆花树阴影后的那间屋子。原本冷静了许多的熊可欣,脸又微微发烫了。因为她知道,被紫荆花遮住的不仅是大师兄的房间,还有自己躁动的心,尽管那间屋子没亮灯,但她确实知道。

    为了赶紧平复内心,熊可欣慌张的把眼睛移开,结果看见了院子水池旁手里端着一个陶罐儿扎着马步的白若月,以及刚刚从正厅走出来的张叔大管家。

    “大少爷,你累不累?”

    张叔走到白若月身旁,轻轻的问了一句。

    “嘿嘿,张叔,我不累。”

    白若月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避免张叔担心。

    “唉,这老爷也是,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这么大的惩罚,这要真是举到子时,手不得举断啊,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儿子,我看着都心疼。”

    张叔说完,偏头朝正厅看了看,随后又轻轻地拿起水池边儿上放着的葫芦瓢,随后又朝正厅瞄了一眼,便把瓢伸进白若月手中的陶罐中舀出水来,倒进水池。

    “欸欸欸,张叔你干嘛,别舀出去啊。”

    “嘘~”

    张叔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打断了白若月的话,轻轻的朝他解释。

    “小声点,大少爷。别把你爹引出来,我悄悄的帮你舀点水,你也好轻松一些。”

    “不行啊,张叔,我爹说了要满罐的水,不能这样偷懒。再说了,要是被我爹发现了,我怕是要被罚到明天早上。”

    白若月也压低了音量,虽然觉得这样骗自己父亲不好,但确实又想轻松一下。

    “没事儿的,大少爷,你爹好像在写些什么东西。我跟了他十五年了,我了解他,他这种情况,得一直写到后半夜去,期间不会出来看你的。再说了,他要是发现了责怪你,你就推到我老头子身上来,让他来找我,说你是被迫的。啊,听到没有,就这样。”

    张叔说完,又从那陶罐儿中舀了两瓢出来,原本满满当当的罐子就只剩下了一半儿。

    “行了,大少爷,我就只舀这些出来了,虽然这是你爹罚你的,但也是为了你好。你娘走得早,你是你爹在世唯一的依靠了,虽然举水罐这种办法太毒,但对你的定力还是很有帮助的。”

    白若月虽然脸上是对舀水这一行为很不情愿,但是手上的负担确实轻松了不少,再加上张叔的一番话语,他那张有点扭曲的脸也就舒缓了。

    “好了,大少爷,我先去查查下人们的房间,你可不能太大声啊。”

    张叔说完,便快步的朝外院走去。白若月则是朝自己手中的陶罐儿看了看,明明没风,自己的心却有点儿乱糟糟的。

    熊可欣看见了张叔的所作所为,又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独自一人呆在院子里,眼睛骨碌儿的一转,甜甜的笑了一下,便吹熄了屋内的灯,走了出去。

    “哟,小师弟,锻炼呢?”

    熊可欣把双手背在背后,歪着身子从侧面看着白若月。

    “咳,师姐,你又拿我开玩笑呢,我这像是自己锻炼吗?”

    “啊?莫非是被师父罚了?”

    “哼,不和你说了,你这明知故问嘛。”

    白若月故意把头扭向了另一边,逼的就是三师姐放下架子从自己左手边走到右手边,到时候自己再把头扭回去,逗她一逗。结果白若月左等右等,没听见熊可欣的一点儿动静。

    “莫非师姐已经回去了?”

    原本就渴望有人在这儿和他说说话的白若月,最终还是先于计划一步,把头又扭了回去。结果刚扭回去,就看见熊可欣那张堆满笑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

    “哈哈哈,小师弟,你就不能换一个套路嘛。一直都是这几招,还想骗到你师姐我呢,做梦呢?哈哈哈。”

    “哼,这次真不和你说话了。”

    白若月又再一次把脸扭了过去。

    “哟哟哟,小师弟,别生气,师姐不逗你玩儿了,别生气啊。”

    熊可欣这次确马上从白若月左边跑到右边,笑盈盈安慰着自家的小师弟。而白若月却笑出声来,心里想着“刚刚还说不会被骗了呢,这不就又中招了吗啊,我的三师姐欸。”

    熊可欣看见白若月笑着,自己也就不再配合他演戏,反而问道。

    “说说吧,小师弟,怎么又惹师父生气了?被罚成这样。”

    “唉,都怪二师兄。”

    “怎么又怪二师兄了?”

    “他今天责怪我爹对他的责罚太轻了,把我爹都给问愣住了。结果晚上我爹问我下山有没有每天都舞剑,我都只顾着玩儿,哪还记得什么舞剑,结果就成这样了。”

    “二师兄居然责怪师父?”

    “啊,师姐,你居然不关心我,而去在意这个?”

    “你有啥好关心的?你这是活该。还是多说说二师兄更好。”

    “唉,也是,大师兄也是说二师兄怎么突然间变得敢责怪师父了,十分奇怪。”

    “啊,这事儿是大师兄给你说的?”

    “是啊。”

    “那这事儿就没啥可信度了。”

    “师姐,大师兄在你这儿有这么不堪吗?”

    “哼,他说的话,没啥可信的,原本说这次下山回来会给我带点东西,结果呢,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更别说什么东西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儿啊。大师兄没给你说?”

    “说什么?”

    “今天他带着师兄们跑山去了,说是大家下山一次,基础都松散了,领了我爹的批准走的。”

    “好啊,跑山都不叫我,等他们回来我非找他们算账。”

    “嘿嘿嘿,师姐,你也别生气,本来你和大家的训练内容不一样,这种事不叫你很正常。”

    “哼,你们几个师兄弟就合着伙儿欺负我一个女孩子,真是十分的可恶。”

    “欸,师姐,你可别乱说啊,这个家上上下下谁敢欺负你啊,你可是唯一的千金大小姐啊,不欺负我们就算不错了。”

    “哼,不行吗?”

    熊可欣故意抿紧了嘴唇,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熊可欣没有摆多久的架子,便又回归了正常的话语。

    “师弟,你猜师父为什么会让你扎这么多马步?”

    “啊,只要是练武的,为了让下盘更稳,不都是从扎马步开始的吗?”

    “废话,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师父一直都让大家注重扎马步,你难道没发现除了大师兄,我们几个师兄弟有时候都会好好的扎一次马步吗?”

    “这我确实不太明白。”

    “大师兄教了你什么步法?”

    “目前只教了追云步,其他的没教,大师兄说我年纪还太小。”

    “呵,大师兄可真懒啊。”

    熊可欣这次是真的对自己这大师兄无语了。

    “看着啊,小师弟,这个步法称作枯叶化蝶。”

    熊可欣说完,抄起一旁的葫芦瓢,往水池里深深一舀,舀出水来,就跳上水池的青石砖台上,脚步腾挪,手中瓢似剑飞舞,那装满水的葫芦瓢还真就在熊可欣手中耍出了清风剑法。

    熊可欣最终沿着水池绕了一大圈,停在白若月的左手边,而那葫芦瓢就停在白若月手捧的陶罐儿正上方,他的眼前。白若月仔细看去,瓢中水依旧是满满当当,没撒出去一滴。

    “看见没有,小师弟,这就是枯叶化蝶步,轻盈自在又稳定,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来自于你稳定的下盘,并且这步法也是将清风剑法用到更高层次的必要条件。所以,师父才会让我们多打基础,多扎马步。”

    熊可欣说完,右手轻轻一侧,葫芦瓢中的水尽数倒进了下方的陶罐儿,白若月瞬间感觉压力打了不少,没等他说话,熊可欣又是一声高呼。

    “再来!”

    又是同样送瓢入水的动作,同样的取水动作,一瓢满满当当的水就有了。

    不过这次熊可欣没再像先前一样绕着水池舞一圈,而是将水瓢扔向对面,自己则一个跟头跟了过去,稳稳地立在对侧的水池边上,稳稳的接住了水瓢,就面对着白若月舞将起来。

    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白若月,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几句话早已烟消云散,更多的,是白若月心中泛起的好奇。

    他好奇,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清风剑法,但是每个人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大师兄的随性无敌,二师兄的胆大心细,三师姐的轻柔婉转,四师兄的隐蔽轻盈,五师兄的莽撞大气,每个人展现出来的都不同于他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若月心里如此想着,对面的熊可欣却已经耍完了一套剑法,又是将手中的水瓢一扔,一个跟头,又落到了白若月的左手边,这次更迅速的将瓢中的水倒进了白若月手中陶罐,倒完后顺手把瓢扔进水池。

    “小师弟,别偷懒啊。”

    熊可欣看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说完一句,扭身回房灯都没开的就倒头睡了,留下白若月独自无语。

    一刻钟后,查完房的张叔回到白若月的身旁,却发现他手中陶罐儿里的水又多了不少,便伸手去捞水池里的葫芦瓢,想再舀一点水出来,却惨遭白若月的拒绝。两人就此事相互犟了许久,最终还是白若月更胜一筹,把张叔说服回屋了。

    张叔去书房向白风清请了安,回头熄了正厅的灯,进屋歇息了。

    月色随着时间更亮,也往正上空走了许久,白若月瞧着时间已差不多,便倒了水,拿了瓢和罐,轻手轻脚的回屋睡觉。

    月亮又朝西方走了好久,清风庄上的最后一盏书房的灯也熄了。熄灯后没多久,四个人影翻过墙头,两两一起,走到自己的房前,推开门,关上,大抵是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