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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围城

    雨水从天幕降下来,滴落在地面,顺势而下,汇成涓涓细流。夹杂着泥土沙石,从清亮变作浑浊。随着不断汇聚,气势也开始攀升,咆哮着,翻滚着,恐吓着。对于那些从一开始就关注着他的人来说,这样的变化,是喜事也是令人心寒的事。

    东临城,坐东朝西,背靠首都不夜城,二者相距不足三百公里。面冲雄伟高耸连绵不绝的东方山脉,也不过二百公里有余。可以说东临成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守天可汗国的东部中大门。

    虽然这扇‘门’高不可攀,难以逾越。可是一旦金可汗国那些机械人越过了高山,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无险可依。李氏皇族的先祖定都于此,也颇有天字守国门的志向。

    为了增加缓冲带,东临城应运而生。

    作为军事重镇,东方门户,临近国都。几乎每一代人皇在巡视国土时,都会来到这里。甚至说,这里曾经因为临近东方山脉,气候偏寒,景色硬朗,有数代人皇将这里作为避暑胜地。

    更有传闻,东方山脉资源丰富,物产繁盛,金脉遍布。许多人为了利益,趋之若鹜,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寻宝。

    使得东临城盛极一时。

    但数百年,上千年过去了。不曾有一个机械人族翻越过山脉,不曾有一人活着走出山脉。近几代人皇也不在来此巡视和避暑,人们也不再轻易相信寻宝的美梦。时至今日,东临城也不过是一座城墙高筑,抵御外敌,坚不可摧的雄城罢了。

    与其他城镇不同,此地有常备驻军。由地字军团负责,六十个师团每半年轮值。

    如今驻守这座城的是地字军团,是辛酉和癸亥两个师团,外加常驻守备军,共计两万五千人。此外,城内还有七万余人居民,整座东临城生活着近十万军民。

    夜晚,城主府,灯火通明,美酒佳肴,主客畅谈。

    坐在主位的是东临城城主李星灿,半百岁数,相貌却显得十分精神年轻,是李氏皇族中人,按辈分,与当今人皇平辈。

    坐在李星灿右手边的是辛酉师团长刘天霸,一个身材矮胖,长相粗狂的汉子。因说话声音奇大,身形敦实,人送外号‘坐地炮’。

    左手边的是癸亥师团长王子建,与坐地炮刘天霸相反,王子建是儒将,身材修长,长相清秀,虽身着正装,却时刻手持一把羽扇。

    除去这三人,酒桌上还有六人,都是城主府和两大师团的高层心腹。

    今晚的酒宴,属于私人聚会。

    作为东道主,皇亲国戚,城主李星灿在酒局上拥有绝对的发言权。待到酒国三巡,客套话说过三遍,接下来要聊的,就是一些‘干货’了。

    “子建兄对于今天天字军团撤离东方山脉之事,有何见解?”

    羽扇轻摇,王子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星灿的问题,反而是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

    “大人,我们地字军团对天字军团并不熟悉,如果连您这位皇子皇孙都不知道,想必您这个问题,有些问错人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是被对方嘲弄了一句,李星灿并没有羞恼,反而是眯起双眸笑了笑。

    “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

    说着李星灿连饮了三杯酒水。

    “消息吗,是互通有无才对,子建兄和天霸兄都是军人,一些涉及军事机密的事自然是不好开口的。我先说说我所知道的内幕,然后还请两位师团长从军事角度给分析一下,可否?”

    李星灿看了看这二人的反应。

    王子建点了点头,刘天霸自顾自的啃着手中的猪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国战打响后的第三天,天字军团三十个师团,奉人皇命令,开拔驻守到了东方山脉脚下。没有经过咱们东临城,更是没有和我这个城主有半点通知。近三十万人,号称地表最强的战士,就驻扎在我东临城附近,我这个做城主的岂能不闻不问。

    我所打探到的消息是,人皇打算翻越东方山脉,做到全线进攻金可汗国,既然是国战,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亡国灭种。更何况敌人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生出的那点智慧又岂能和我人族相比。

    我原本以为,既然都已经派出了天字军团一半的兵力,区区东方山脉必将被征服。我东临城只需要做好后勤补给就可以了。

    却没成想,今日一大早,上柱国李栋,亲自持虎符,将所有天字军调走了。”

    说到这里李星灿停顿了片刻,微微蹙眉,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般。

    “来的时候,并没有人通知我。可走的时候,那上柱国李栋专程来了我城主府,说了句‘一定要加强巡守和城防’的话,让我至今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字军团的离开,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王子建听完李星灿的叙述,率先开口道,“他们这一来一回,倒也给我们透漏了两个消息。”

    “哦?子建兄有何高见。”

    刘天霸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全神贯注的啃着手中的猪蹄。

    “第一,天字军团来到东方山脉,说明人皇陛下的确是想越过山脉,进攻金可汗国,这也表明,我们其他两个战线的推进应该是受阻了,并没有一开始那么顺利。”

    听到此话,李星灿忍不住点了点头,十分认可。

    “第二点,天字军团三十万人的部队,从来到走,不过两天的时间,没有分兵,没有战斗。说明他们尝试了,失败了,只有离开了。连地表最强战士都无法翻越东方山脉,那些机械人也不可能过得来。要知道,天字军团可是配备有打量机甲战士的,他们的机甲战士可不是我们手中那些普通版本。制作合金来自金可汗国,如果连这样的机甲都过不去,说明那些机械人同样过不来。”

    听完王子建的说法,李星灿心中大喜,“如此说来,我们东临城可以高震无悠了啊!”

    啪!

    一旁的刘天霸将手中的猪蹄骨头狠狠的扔在餐盘上,脸上写满了狠厉。

    “你们几个,都给老子先滚出去。在门口守好了,不许偷听,也不能让别人靠近!”

    其余六人不管是城主府的人还是王子建癸亥师团的人,都乖乖起身,离开房间。

    对于刘天霸如此命令自己的人,李星灿表现出来的是无所谓,王子建一脸的不愉快。

    “刘师团长看来是由高见啊!”

    面对王子建的阴阳怪气,刘天霸置若罔闻。

    “高见谈不上,但总要说几句对得起这顿饭的话,免得待会出了门口,被城主大人在背后骂是‘酒囊饭袋’。”

    听闻此话,王子建恶狠狠得瞪了一眼刘天霸,开始自顾自得喝起酒来。一旁的李星灿倒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相比较王子建的看法,他更想听这位人称‘坐地炮’的刘天霸说话。这位仁兄,可是真的实打实驻守过边关,和那些金可汗国的机械兵战斗过的。

    “对于天字军团今日撤离一事,有几个疑点。”刘天霸声音低沉,显然是在刻意压低嗓音,“第一个疑点,就是前后调兵方式的不一致,来的时候,是奉人皇命令,走的时候却是上柱国持虎符调兵。这一点我们军团的人都知道,近十年,这次恐怕是唯一一次虎符调兵。

    第二个疑点,天字军团三十个师团,走的时候,是二十八个。

    第三个疑点,作为咱们天可汗国的王牌部队,从来没有听说过其哪个师团执行任务碰到问题,就撤退的事。更何况这次为了东方山脉,直接来了半个军团。

    最后一个疑点,就是上柱国临走前和城主大人说的那句话了。”

    听完刘天霸指出的这三个疑点,李星灿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就连刚刚独自喝酒的王子建也陷入了思考。

    没有等他们想明白其中关联,刘天霸直接开口道,“通过这四个疑点,我大胆猜测一下,天字军团失踪的那两个师团,可能是在翻越东方山脉时出了事,不是山脉太高,而是与金可汗国来了一场遭遇战。被调离走,是因为上面打算舍弃咱们东临城了。”

    “这不可能!!!”李星灿拍桌而起。

    “城主大人,没准此刻,那些消灭天字军团两个师团的金可汗国部队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刘兄,你说的话都只是猜测,还是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的好。作为不夜城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人皇陛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舍弃东临城的命令。”

    “可是,如果这个命令不是人皇陛下下的呢?”

    李星灿心头一颤。

    目光看向刘天霸,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黑胖子的身份,他却是知道的,这个刘天霸是当朝右丞相的亲外甥。

    李星灿身形有些踉跄,脑海里还在想刘天霸说的这些话。

    “城主大人,要真是被我老刘不幸言中了,大人可有对策。”

    听到此话,李星灿大脑飞速运转,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愿听刘兄指点一二。”

    见李星灿如此上道,刘天霸也不绕弯子,“如果真的不幸被我言中了,我觉得第一时间撤离这座东临城,向东,靠近皇城,如果真是朝中出了事,我们也好策应。”

    舍弃东临城?

    东进策应皇城?

    这个刘天霸还真是胆大妄为,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饭桌上的三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打破平静的,是突然推门而入的是东临城的副城主,也是李星灿的亲弟弟。

    见到副城主突然闯入,屋内三人表情各异。

    刘天霸双臂环胸,似乎是在等这看热闹。李星灿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显然是在压制怒气。王子建脸上毫无表情,一手羽扇,一手酒杯。

    “大哥,两位师团长,你们都在就太好了。”

    “二弟,你作为副城主,这样冒失失的跑到我这里,太不像话了吧!!”

    “大哥,您还是先别在我这摆官架子了,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巡逻卫回报,在距离东临城不足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大量机械战士!!”

    此话一出,李星灿和王子建均吃惊的站起身,一旁的刘天霸露出了微笑,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刘天霸慢悠悠的站起身,开口道,“城主大人,备战吧。”

    这一夜,东临城灯火通明,所有军民都知晓了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金可汗国的机械兵翻越了东方山脉,直逼东临城。但这个消息注定不会被皇城知晓,因为这次围困东临城的是金可汗国最新也是最强的机械兵团——绝对战士。

    神域,李礼房内。

    李礼,李高父子二人在厅堂内相对而坐,李洛阳站在李礼身侧。

    “你已经决定好了。”

    “我有的选吗?”

    父子二人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沉默了片刻,李礼还是开口道,“我的身体情况洛阳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既然你愿意留下,我也就么必要苦苦支撑着了。”

    李高眉头微蹙,“老头子,我希望你搞清楚,我同意留下,是要调查大哥的事,可没答应你接任家主的位置。我劝你还是先在家主之位上待着吧。”

    “你选择将李奇送走这件事,我没有意见,但为什么不能是找个安全的星球让他待着,而是由着他也成为一名拓荒客。”

    “搞清楚,这件事我可没征求你的意见。李奇是我儿子,我安排他干什么,他自己想干什,你都不能指手画脚。”

    “可他是李氏大房的继承人,如果我们都出了事,大房的一切都由他继承,他不能出事。”

    “所以,让他成为一名拓荒客,降低他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次数,就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这点我同意二爷的做法。”李洛阳适时的插进谈话,“主人您放心,小少爷的安全由我负责。”

    李礼点了点头,李高则是幽幽的看了一眼李洛阳。

    “洛阳,下面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主人,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都在掌控之中,再等几天,二房在机械星潜入的暗手就会被我找到。”

    “有目标了吗?”李高忍不住问道。

    “有,不过二房显然也是对我有所忌惮,安排的暗手隐藏的很深,我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揪出来。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放‘羊’。”

    “这些年,辛苦你了。”

    “二房贪心不足,掌控着公羊集团还不满足,妄图染指大房的事,这一点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真的让我查出来二房和大哥的死有关,我可不会和他们讲什么同宗同源的事。”

    这句话是说给李洛阳听的。

    作为第一任李家家主留下的‘老人’,李洛阳除了有着守护大房的使命,还肩负着监管李氏三方子孙的任务。其中一条,就是不许手足同宗相残。

    李洛阳开口道,“我会查出真相的,如果真的和二房有关,我会执行家法。”

    李洛阳转过身,对李礼微微低头,轻声道,“有件事还需要向主人请罪。”

    “说吧。”

    “没有请示您,就贸然掀起机械星的战乱,而且此次战后,恐怕机械星的格局就要改了。”

    “说说看。”

    “两种结局,一个是打破人族和机械族之间的关系壁垒,金可汗国和天可汗国融合唯一。一个是两败俱伤,金可汗国惨胜,人族·····人族被灭。”

    “是我太天真了,本想让机械星自由发展,却忽略了人族和机械族之间的本质差距。你放心的去干预吧,达成第一种结局就可以了。”

    “是,”

    “好了,洛阳,你先退下吧,我想和我儿子单独说几句话。”

    李洛阳向李礼和李高各行一礼,随后缓缓退出了屋子。

    “小高,”

    听到这个称呼李高一脸苦笑,老头子这是准备打亲情牌了啊。

    “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靠着营养液和这具机械身体,苟延残喘到今天,说实话已经违背了祖训。”

    “老头子,你不要再······”

    李礼打断李高想要说的话,“不管你愿不愿意,等我死后,家主之位就是你的。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李氏家族真正的秘密。”

    “真正的秘密?!”李高脸上写满疑惑。

    “你就不好奇,李家二房掌管的公羊集团,银河联盟第二大的私人企业。三方在军队,是太阳军中有名的军人家族。而作为大房的我们,虽然在公羊集团是实际控制人的身份,在太阳军中也有着自己的话语权。但实际上我们却只是一直守着这样一颗星球。”

    听完李礼的话,李高忍不住问道,“这颗星球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骂?”

    李礼难得脸上有了笑容,“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李氏家族真正的秘密······”

    从李礼房间出来,李高有些失魂落魄。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随后快步离开,走向李奇的住所所在。

    不夜城,皇都,夜半,一名通讯兵快速穿行在满是军帐的天顺广场上。不理会任何人的话语和目光,径直冲向议事大殿。

    就当这位通讯兵即将走进大殿的时候,却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议事大殿的门口。

    一位宫人早已在此等候,见到那通讯兵倒下,快步走到其身旁,从背包中取走战报。随后吩咐人将已经断了气的通讯兵尸体带走了,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位宫人快步走到太子李峰身边,不动神色的将战报递交过去。

    等到今日事毕,李旭阳让众人回去。李峰和往常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东宫书房,这才掏出战报,在灯光下看了起来。

    战报上只有一句话,‘神秘机械部队攻破东临城,除刘天霸率众突围不知所踪,剩余九万军民,全部被屠戮殆尽。’

    看完战报,李峰强压心中激荡的心神,将战报在烛火中化作灰烬。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静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