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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你晚上几点方便?我好和餐厅确定时间。”卫迤看了她一眼。

    “其实不用那么正式,随便吃一点就可以,”唐清让把车窗放下来,“我知道这前面有一家馆子,我大学的时候经常去那边吃,要不然请卫大律师换换口味?”

    卫迤大方地接纳了她的邀请,“我当然没问题,刚好我也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好吃的店,等下次,我们可以再一块去吃。”

    这顿饭还没吃上,下一顿饭就又来了。

    唐清让觉得,自己快成饭搭子了。

    带着热气的风灌进车里,卫迤侧头看了一下侧视镜,“是空调不舒服吗?”

    “不是,”唐清让连忙摆手,“只是我比完赛还没洗澡,身上有汗味。”

    “没关系,你把车窗关上,这样起码你凉快一点。”

    唐清让却在这个时候抬高了一点分贝,“到了到了!”

    卫迤找了个位置停车,唐清让先下车进店,店面是一家正宗的苍蝇馆子,虽然临近下午,但店内人依旧不少,老旧的风扇挂在墙壁上,给顾客带来了微弱的凉意,唐清让看了看变得丰富的菜单,最终在一众的选择中点了自己爱吃的—牛肉米线。

    “你要吃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店?”

    唐清让看了看店面的环境,好像说请客吃饭是有点说不过去,又想起他之前的西装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啊…对,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

    “小卫来啦?”老板娘从后厨走出来,忙着招呼他,“今天吃啥?还是牛油米线?”

    “赵姨,你们认识?”说完这句话,唐清让脸上还挂着惊奇的表情。

    “认识,”卫迤先回答,“还是牛肉米线,和以前一样,多放醋和香菜。”

    找了个位置坐下,唐清让眼睛一闪一闪的,“你也喜欢吃醋?”

    卫迤看着她,这话很难不有歧义。

    “我是说吃的,吃的这个醋。”

    “我口味偏酸一点,”卫迤抽了张餐巾纸。

    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两碗米线过来,接过米线,唐清让抽了两双筷子,递给卫迤一双,老板娘擦了擦手,“小卫,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特别能吃醋的那个小姑娘。”

    “赵姨,您之前说的那个读法律的大学生,不会就是…”唐清让眨巴眼睛,卫迤即便气质出众,也是不像学生的。

    “是啊,”老板娘答得理直气壮,“那十年前,可不是大学生吗?”

    那也…确实。

    “老板娘,三个二两牛肉面!”

    本来还想说上几句的老板娘,听着店留来客人了,赶忙过去招呼。

    唐清让看了看油亮的汤底和雪白的米线,配上小火慢炖的牛肉块,上面还撒着一把香菜增加香气,抬眼一看,卫迤正在把香菜驱逐出碗,“你不吃香菜?”

    “不太能接受这个味道。”

    也许是太久没来吃,老板娘忘记他的习惯了。

    但就几块钱一碗的米线,也不好说然后老板娘换掉。

    “不吃的话你给我,别浪费了。”唐清让说着,大方地把自己的碗推过去一点。

    卫迤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筷子挑起碗里的香菜放到她的碗里,“谢谢。”

    “没事,”唐清让想起刚刚老板娘的话,打量着他的样貌,天生的野生眉,狭长的丹凤眼和高挺的鼻梁,硬挺的面部线条,她忽然有些好奇,他还是一个男大学生的样子。

    “这位女士,如果你一直这样盯着我的话,我是可以控诉你骚扰的。”

    警钟大响。

    她这才觉得自己盯着他的时间太长,有些不礼貌了。

    “抱歉。”

    “赶快吃吧,要坨了。”

    唐清让看着碗里的红油,挑起一小筷子送到嘴里,又看了他一眼。

    这些天,她确实有些反常。

    主要表现在,毒舌的攻击属性降低了不少。

    唐清让想,自己或许是对卫迤有些好感,但与此同时,她不喜欢被人束缚的感觉。

    回到家时,沈孛正坐在庭院里等着她,面色带着难掩的几分愉悦,见到她时直接站了起来,把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在桌上。

    气温里带着几分湿热,尽管下了雨空气还是像烘着热气一样,花爬架上成熟的鸢尾花落在男人的肩头,激烈的晚风混着雨水吹起阿让的发丝和裙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只是静看着对方,相顾无言。

    狂风大作,心如止水。

    唐清让没忍住先开口破坏末日氛围,语调轻快,“是特意恭喜我拿下这个冠军所以才在院子里等我的吗?”

    “不是,”沈孛两只手环抱在一起,开玩笑的语气,“我是恭喜你和自家哥哥传了绯闻。”

    唐清让翻了个白眼,音调拖得很长,“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准备把你介绍给我的队友了。”

    沈孛脸上的笑容僵住,走过来一边接过她肩上的包一边往屋里走,“快去洗澡!臭死了!”

    洗完澡,还是湿漉漉的头发被唐清让用抓夹紧紧夹住,下了楼,厨房的锅里翻腾的咕噜咕噜声和碗碟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沈孛帮着吴妈把买回来的菜品一样一样摆放利落,滚起来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沈孛在此时坐下,拿起筷子把生肉放进锅里,“方宇和苏若合伙开了新工作室,今天剪彩,所以没去看你比赛。”

    唐清让拉开椅子坐下,下午的那碗牛肉米线,她其实没怎么动筷子,“你不来看我比赛,我一样会赢。”

    沈孛笑眼看她,竟然对她这样的自信抱以骄傲。

    的确,不管是什么比赛,她都会努力做到第一名永远只能是她。

    “我可是听说,那个律师去看你比赛了。”

    “查人家了吧。”唐清让说的是肯定句。

    沈孛不说话,算是默认。

    “好歹之前一起打官司,”沈孛语气坦然,“我总得查查底细。”

    他这副样子,唐清让倒是觉得公司的那些员工日子肯定也不太好过,“说吧。”

    “他家里是法学世家,父亲是政法界有名的大人物,母亲是舞蹈家,”沈孛复盘了一下重要信息,“不过家里人应该把他保护的不错,他工作前的信息都基本上查不到。”

    唐清让点点头,了然于胸的表情。

    “哦对了,他还有个未婚妻,好像是叫什么…叶…叶珺。”

    唐清让轻轻皱了下眉头,好像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你说他父亲是政法界的人物,叫什么?”

    “卫戎。”

    这名字,她听说过的。

    白矜在她的导师张诠那里实习的时候,卫戎就是张诠最常合作的律师之一,主要负责经济事务,现在白矜独当一面之后,卫戎也是她的重要负责人之一。

    沈孛看她表情有些奇怪,问了一句,“认识?”

    “只是听说过几次。”

    沈孛瘪了下嘴,“行了,别老说别人家的事情,聊聊今天比赛的总结?”

    “哪有什么总结,我只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赵竹会信奉现在的大数据处理技术而已。”她一笔带过。

    “展开说说?”

    “她性子急,之前和她对垒的时候,她就因为这个,丢掉了很多其实不应该丢的分数,所以在面对这样的科技力量下,她是会无条件信任的,”

    唐清让无所谓的说着,握着筷子的手靠在脸边,“所以最近的小比赛里,我都刻意把弓抬高了一些,把每一次射击都靠近在九环与十环的分界线里,没想到她还真好骗。”

    沈孛此刻脑袋里面只有一句话:

    天才唐清让,不负盛名。

    如果之后能够分担集团的事务,以唐清让的性格和能力,绝对会成为沈孛的左膀右臂。

    他细细打量着自家妹妹的模样,相比较前两年唐清让好像又瘦了一点,脸上多了一些疲惫感,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重了一些。

    不过眼神,越发有力了。

    他见过唐清让为了提高自己的耐力,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两个小时的晨间训练结束后,就会在健身房运动不下四个小时,然后再回到训练馆自我训练八个小时。

    除了睡觉吃饭以外的六个小时,她的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分析赛事数据,调整自己的训练方向。

    她牺牲了童年的自己,提前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这也是为什么,周婷在从尹梦那里了解到她的训练强度后,会对她说:“你就按照自己的训练强度去做。”

    她对自己足够严格,也因此失去了被教诲的机会。

    “自信是好事情,但也不要盲目自信,”沈孛挑了块肉到她的碗里,压了压声音,“给你安排了体检,明天记得准时过去。”

    运动员的黄金时期过于短暂,所以他并不反对唐清让的射箭事业,也不对她的训练计划指指点点,只要求她每一年按时去体检,图个安心。

    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

    “知道了,”唐清让乖乖点头,塞了几口肉到嘴里,说话模糊不清的,“过两天,我要出去待几天。”

    “去哪儿?”

    “极岛。”

    沈孛手里的筷子一停。

    他只去过一次极岛,对那里的印象不是很好。

    小小的岛屿,好像一直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季,泥泞不堪的小路,总是干净透亮的树叶和会溅到裤腿上的泥巴点子。

    墙体发黄的居民楼,走道里的墙角布满了蜘蛛网,不少住户的房门前被贴了不少的小广告,就连楼梯扶手都已经生锈到斑驳地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如果是为了其他人,年纪轻轻的沈孛是对这种地方嗤之以鼻的,就算沈㔀提着大棍子打他,他也是不愿意来的。

    那是刻在上流阶级的固化鄙视链。

    小小居民楼里的客厅的电视循环播放着一条新闻:“据悉,知名运动员唐美雅今早遭遇车祸,具体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沈孛拍了拍风衣上的雨珠,把手上的雨伞递给站在身后的李管家,神情凝重地看向客厅里的小女孩,“让让?”

    那是沈孛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

    穿着宽松的大t恤和粉色的睡裤,头发被编成一个麻花辫,脑袋上扣着一个大大的弯檐帽。

    那一年,他十二岁。

    而唐清让,刚满十岁。

    他跑过去,蹲在她的面前,看了一眼电视里的节目,示意李管家关掉电视。

    房间里的陈设很老旧,除了电视柜后的一排奖杯崭新如故外,没有什么体面的家具。

    沈孛紧锁的眉头始终不曾放松,看着自家妹妹好半天,像是要检查她有没有受什么伤,直到确定她毫发无伤,悬着的心终于缓和下来,“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车呢?”她淡淡地问。

    没有言情剧里的古早套路,唐清让早已收拾好行李,等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哥哥来接她回家。

    她表现得镇定自若,仿佛一切事情都对她来说不过如此。

    不论命运馈赠给她什么,她都一一接受。

    暖黄色的光打在餐桌上,锅里的汤底依旧沸腾着,翻滚上来的气泡像沈孛上蹿下跳的心。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他放下手里的碗,正经起来,收了一贯的跳脱作为。

    唐清让表情轻松,没什么起伏,“就想换换心情,想想事情。”

    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总是会比较分散,也许换个地方能好好调整一下。

    她承认,她还是太年轻,即便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证明她的成功,风波也已平息,她却还是难以认可自己。

    心里面,总有暗暗地有一种预感,是不太好的预感。

    “想回去就回去吧,”沈孛表情严肃,颇有一副领导的气势,“不过,你也要相信,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听到沈孛的话,她悬挂的心这才稳妥了一点。

    唐清让知道,他从小缺失母爱,因此时常与沈㔀吵架闹脾气,李管家说,自从在极岛接回她后,他每每想到那里糟糕的环境和教育条件,就会难以释怀唐清让在过去十年的生活中本不该丢失的人生。

    于是他,也慢慢转变了心境。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把握现在。

    虽然天天拌嘴,互相都不饶过对方,但对于唐清让来说,沈孛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只有他说自己做的足够好,她才敢相信自己刚刚及格。

    “少装深沉。”唐清让又一次打破氛围。

    “你不会配合一下?”

    “我可还记得有的人初中逃课结果被李叔抓到,回来抄了三份金刚经送到庙里供着的事情,”唐清让眼睛一眯,“要不要我从头说给你听啊?”

    沈孛十分想用她的糗事来回击,可从记忆里开始,唐清让偏偏是个从小就听话的孩子,搞得他最终只能憋出一句,“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