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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简易拳击台上,第一回合已经打完,第二回合也即将结束,言逸走的防御战术,几乎不主动攻击,应渊的攻势却很猛,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使出,言逸看起来被他毫无章法的出拳打得连连败退,无力反击。

    台下观众欢呼声不断,似乎比起言逸的胜利,更多人更乐意看到他的失败。

    对于这样神坛人物的陨落,每个人都分外期待。

    应渊小跳着步子,死死地盯着言逸,又一个近身后手重拳,但好在言逸反应更快,腰腹轻轻往后一仰,迅速躲过了他的出拳,观众为这完美躲避欢呼,只有应渊知道言逸的心并没有留在比赛上。

    他分神了。

    这是在拳击比赛中的大忌。

    唐清让和周婷的僵持还在继续,他无法忽视她眼角的泪,观众席里有人终于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向,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勾住了唐清让细长的脖子,“今天穿的这么正式,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呢。”

    周婷疑惑的眼神投去,音色里带着调侃,“赵竹,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这么好了。”

    “周教练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射箭的,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唐清让侧头看向赵竹,皱在一起的五官终于舒展开来,赵竹勾住她脖子的那只手移到了后背,轻轻松松地抚了又抚。

    “那是当然,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周婷笑着点点头,蹩脚地解释,“我刚刚和清让也聊完了,你们有什么要叙叙旧的,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赵竹冷了冷声音,叫住她,“周教练一贯是这样全身而退的吗?”

    听到她的话,周婷转身一偏头,“你,什么...意思?”

    赵竹自嘲地低下头笑了一声,她从来不曾把周婷当作自己的目标,“周教练今天这么气势汹汹地来到青木,又气焰嚣张地要求阿让为了所谓的大义放弃自己的人生,最后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出来吗?”

    陈世杰和余娜面面相觑,一时间接收到的爆炸性消息太多,脑子处理不过来了。

    “她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我只是不希望她错过这次机会。”

    “周教练仅凭一句有天赋就将她二十多年的努力全盘否定,”赵竹一抬下巴,低眼看着她,“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心底委屈的真正因果被一句点破,唐清让错愕的眼神看向赵竹,微微出神。

    青木因为叶氏的入资,不说是业界第一的资本,起码也是将周婷所在的北极星俱乐部甩得远远的存在。

    天高皇帝远,又有资本支持,赵竹的傲气也多了几分。

    但与她相识多年的唐清让觉得,这其实才是她的本性。

    冷漠,固执,得理不饶人。

    她努力把再次涌上来的眼泪压了下去,声音也回归平稳,友好的笑容再次出现,“周教练,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在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慢走不送。”

    周婷还想开口在说些什么,又实在觉得无力诉说,一背手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赵竹见状拍了拍唐清让的背,没好气地让她坐回到椅子上,“你看看台上那个人,分神都分到太平洋了!”

    唐清让抬眼一看,第三回合马上结束,言逸几近下风,目光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她却笑了,别人看不出来,但研究过他无数场比赛的唐清让却知道他是在吊着应渊。

    言逸属于战略进攻型选手,不冲动急进,因此在国外的拳赛中都分外有优势,再加上自身强劲的体能做辅,这样的选手,一旦找到对方的漏洞就会强攻,聪明、冷静,每一次出拳和走步都进退有序,不失稳重。

    她用手做成喇叭的模样,大喊一声,“小哑巴,加油!!”

    现场观众的热情很快淹没了这句并不响亮的呼喊,不过这却并不妨碍言逸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三回合最后一分钟,言逸终于开始反击,连续的组合拳把应渊逼到训练垫的边缘,后者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低挡着他突如其来的攻击。

    赵竹有些意外地挑眉,再一看唐清让颇有自信的模样,才觉得他们俩实在是登对。

    狡猾的心眼子都如出一辙。

    言逸已经摸清楚了应渊的招数和习惯,于是他才会选择不停地压制他出组合拳,寻找机会重击,逼得应渊只能连连后退。

    应渊虽然是近年来最被看好的拳击新星,但在大赛经验丰富的言逸面前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臂展也稍差一些,再被他被压着乱打了几次,整个人都两眼发白,提前给自己判定了失败的结果。

    但对于长期在国外发展的拳击运动员,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易怒。

    国外的运动员会对与自己五官长相特点完全相反的拳手下最狠的死手,而裁判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沉默,因此就算是早年刚开始接触自由搏击的言逸,也因为这样的歧视将愤怒的情绪带上过擂台。

    直到他靠拳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无人再敢以他的肤色和相貌而将他区别对待。

    但拥有暴怒倾向的拳击运动员,在面对冷静自守的战略性选手时,一旦愤怒,就很容易把自己的缺点暴露给对方,导致防守崩塌的结果。

    言逸如饿虎扑食般捕捉到他的情绪起伏,接着转动了一下脖子,皱了皱鼻子,似是因为要拿下这只猎物而兴奋。

    应渊猛力吸了几口气,脚下的动作移动很快,言逸瞅准时机,一个左手重拳打在他的耳朵下,应渊头脑空白了一下,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费力地又一次在训练垫边缘站定。

    言逸没有手软的意思,接连打了几个组合拳,应渊无力地挥动了几下拳头,却没有打到言逸的身躯上,言逸再一使力,应渊便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倒在训练垫外。

    裁判迅速跑过来,在白人拳手旁边蹲下,开始读秒。

    “10、9、8……3、2……1……”

    “叮——”

    刚刚好,时间到。

    第三回合结束。

    主持人激动地宣布比赛结果:“言逸胜!!”

    台下的观众都为言逸欢呼起来,原本站在离唐清让不远处的拳击队队员冲了上去,一把将言逸举了起来,就连第一次看拳击比赛的余娜也激动得站起来鼓掌,“牛啊!!!”

    此时此景,唐清让突然想起来自己作为国家运动员第一次斩获女子单人射箭组冠军的时候。

    面对无数的鲜花和掌声时,她想起了唐美雅曾告诉她的话:“妈妈当年之所以选择坚持下去,成为一名运动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年我们的国家还很落后,很虚弱,所有人都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每个人都在为我们的国家找出路,我能做的,就是拿下比赛的胜利。”

    这是属于九十年代的运动员的信仰感。

    每一场比赛,每一次攻击,每一场胜利,对于运动员来说,不仅仅只是数字。

    也正是周婷口中所说的:“这就是热爱的力量。”

    只是可惜,天妒英才。

    不论是唐美雅还是唐清让都没有躲过老天爷的捉弄,她摁了摁自己正轻微发抖的右手,自嘲地笑了一声。

    言逸被队友放了下来,现场的欢呼声却并未停止,与队友拍了拍肩膀,他大步跑到训练垫边,男人身躯修长健壮,浑身都是汗水,怎么看都像是一支荷尔蒙爆棚的狮子。

    他目光略过面前隔着趁机找他要联系方式的观众,往角落的方向看去,唐清让和余娜陈世杰被一群穿着红色队服的拳手包围在中间,都在为他的胜利而感到兴奋。

    唐清让笑弯了眼睛,自豪的神采飞扬。

    她发现他在看她,踮起脚尖朝他挥了挥手,笑意都溢出了眼睛,言逸回应地晃了晃手,然后看到她竖起两个大拇指在半空中晃动。

    言逸愣怔了几秒,定定地看着她。

    他对这样的感觉有些上瘾,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自己之后的每一场比赛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站在远处的她指了指自己的眉骨位置,接着打了个手势,又和余娜陈世杰交代了几句,瘦弱的身影往外边走去了,言逸见状,默默地走开,给队友使了个眼色,把那些叽叽喳喳的跟屁虫拦在了身后。

    出了门,就看到唐清让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言逸抬步走来,她就转身也往前走着,最后两人隔着一个影子的距离走到青木的院子里,空气里都是草木和泥土的味道,她忽地转身停下。

    将要坠落的夕阳残影打在她的长发上,显得波光粼粼,能这样好好地看看彼此,言逸才发现她身形相比之前更瘦弱了几分,衣服都显得挂不住,他想一定是因为她没有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的缘故。

    下一秒,她张开修长的手臂,嘴一瘪,像在撒娇。

    言逸宠溺一笑,走上前来抱住她孱弱的身躯,一把就摸到她如掌细的腰肢,“又瘦了。”

    尽管她有172的身高,但在言逸还是倍显瘦小,直到他的胸口和高度,“是你又壮了。”

    “我最近在准备91公斤的比赛,得好好增重。”

    “什么时候正式比赛?”

    “大概还有四十多天。”

    “没多少日子了哦。”她提醒。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替她顺了顺柔软的长发,“我希望你到时候,能来看我的比赛。”

    唐清让轻靠在他身上,珍惜着与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那作为交换,下周的晚宴我还差一个男伴,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

    言逸点点头,松开她的身子,把她拉到右手边,替她挡住还很刺眼的阳光,刚打完拳击比赛的运动选手还不能坐下休息,需要多走走和站立来算作缓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并肩走到走廊最深处的小天台上。

    唐清让低头在巨大的包里翻了翻,言逸觉得她的状态像极了哆啦A梦在自己的口袋里寻找东西,笑了一下,就看见她晃了晃手里的生理盐水和止血棉球。

    她打开盖子,将生理盐水倒在棉球上,刚要抬手想帮他把那淡淡的血渍擦掉,却发现尽管自己穿着高跟鞋,但想要轻松地处理伤口还是有些费力。

    言逸斜斜一站,将脑袋送到她的手边,话里含笑,“够低了吗?”

    她隐隐觉得他是在嘲讽,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不少。

    但言逸却没什么反应,毕竟这样的小伤口对他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拥有专业伤口处理知识的唐清让也知道这样的伤口很快就会痊愈,低眼透过他的队服一看,他手臂上的伤口更为骇人,虽然已经痊愈,但浅白色的疤痕像在无声抱怨自己的痛苦。

    她动作温柔又细致,刷过睫毛膏的睫毛忽闪忽闪,涂了玫瑰粉色号的唇近在咫尺,耳边传来她轻微的呼吸声,言逸看着她的眼睛,觉得那睫毛忽闪得他心痒痒的,只好避开她的眼睛不去看她,低头,映入的是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衫下下面藏着她凸起的胸部和盈盈一握的细腰。

    他的角度探过去,一览无遗。

    “啧。”

    “嗯?”她手指一顿,以为自己弄疼他了,连忙吹了吹他的伤口,关切的声音,“疼么?”

    男人翘了翘嘴角,笑得有些坏,突然一伸手搂住她的腰,吓得她一缩,他顺势把脑袋放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却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不疼。”

    温热的手掌靠在她的腰肢,唐清让眨巴了几下眼睛,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位置,不明所以。

    过了半响,他才松开她的身子,一抬头正好对上她单纯清澈的眸子,她伸出手抓住他的队服领口,往下一拽,“马上好了,你忍一忍。”

    言逸:...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让,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成小孩啊?”

    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伤口上,随口回答,“不会啊,你这个身高身材怎么也算不上是小孩,刚刚你是在台上,都没听到下面那些女观众的讨论,她们都说想和你睡觉生孩子呢!”

    言逸那股腹黑的劲头又冒了出来,舔了舔嘴唇提醒她,“你也是女观众。”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见状,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原来阿让想和我睡觉啊~”

    唐清让一瞪眼,直接把还没来得及撕开的创可贴塞到他手里,“你乱说什么!”

    “你既没有把我当成小孩子,又不是我的女观众,那你是我的什么?”

    她哑然。

    思索了一番,急声说,“我是你的发小。”

    听到这话,言逸变了脸色,直起身,双臂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撕开创口贴贴在伤口上,长久的寂然。

    唐清让一扭头,发现他舌尖抵着腮帮正看着别处,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赵竹这个时候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跑了过来,言逸看了看她一眼,再次躬身,好看的眼睛再次眯了眯,像是对她势在必得。

    然后她听见他开口,说:“阿让,承认吧,你就是个小骗子。”

    说完,在她后脑勺揉了一通,迈开步子往拳击部的方向走去,还不忘和赵竹点头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