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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者 奉献者

    送胡姚一程,看她还如以往迈着自信的步伐,身姿婀娜的走向轮回通道,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宴席,尝些好酒,到晚上就回来了。

    胡姚走时,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了一遍,满地狼藉,此时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被人收走。

    姜明琰突然问:“你说我们两个,谁会先轮回。”

    单俐因垂下眼:“我不知道,如果你先走,我也送你。”

    姜明琰笑了:“如果你先走,我就陪你一起走。”

    单俐因错愕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

    一起走也好,有个伴。

    姜明琰把单俐因送回租屋楼下时,有几个人推着推车在下面站着,他们知道,这些人是来收走胡姚留下的东西的。

    看见其中一个眼熟的人,单俐因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不上去,要帮忙吗?”

    都是灵魂事务所曾经的同事,单俐因以为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

    可他们摇摇头:“余先生在上面,要我们等一下再上去。”

    余先生,哪个余先生?

    单俐因在心里发问,嘴上却知道自己不该问,只能点点头和姜明琰一起上楼。

    他们是在已经到达家门口,在楼道间遇到余炎的。余炎手里拿了一条项链,是胡姚从前最喜欢的那条,上面有她的生日。

    六目相对,单俐因率先开口叫了声:“余先生。”

    余炎“嗯”了一声,看着他们问:“胡姚走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姜明琰不露声色的护在单俐因身前:“是要给我们惩罚了么。”

    “小伙子倒是很机灵。”余炎赞许的看了姜明琰一眼:“其实如果不是黎麦做出那样的举动,我本来不想难为你们的。”

    单俐因打开手环:“余先生进来说吧,喝杯茶。”

    单俐因把余炎请进家里,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余炎在他们正对面,看起来像一个预备说教的长辈。

    姜明琰说:“我们是不是,都要去轮回了。”

    “还不确定。”余炎叹了口气:“今晚我们有个会议,明早应该就会安排你们到场做最终的判决。”

    余炎把那条项链放在手里不停的摸着:“我很想帮你们,可是林子走了,大家都很伤心,他们不会允许你们逃过惩罚的。”

    林子,那个在河中央张开双手的少年,单俐因还记得他。

    他那天走进那栋房子,到底去了哪里,他又是为什么可以让退去的海水重新涌上来?

    余炎没有看她,而是陷入很长的回忆:“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世间阴阳交融,人死后灵魂飘荡在曾经生活的地方,人间遍处是孤魂野鬼。直到有一天,一个旅行团野外遇难,他们中有科学家、工程师、警察……其中一个叫莫须的年轻人,幻想出了一份宏伟的蓝图,并和他的伙伴们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实现了它。”

    “他们召集所有有智慧、渴望规则与秩序的灵魂,创造了这个与人间相似,却又远离人间的地方。从此人鬼之间互不打扰,唯有特定的日子,让管理者满足他们探亲的心愿。”

    “只是要在阴阳之间找到一个最稳定的位置,作为联系阴阳并可开启的通道实属不易,阴虚阳盛,一旦出现差池,整个阴间世界,都将成为碎末。”

    “新生儿本身就是介于阴阳间的存在,夭折的新生儿,更是能作为摧毁这一切的力量。反之,则是那些在阴间生存上百年的灵魂,聚集天地间最浓重的阴气,为保护这个世界而放弃轮回的机会,等待着奉献出自己的精魄。”

    新生儿的精魄是“开”,百年精魄是“合”,所以楚阴阴和林子,都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阴间寂寞,多数人忍耐不了寂寞。而他们这些人,表面上是管理者,实际上是肩负着寂寞的责任。

    单俐因和姜明琰听懂了,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余炎,在日后的某一天,也许就会以林子同样的方式,消失在这天地间。

    姜明琰问道:“那莫须呢,他创造了这个世界,他去哪了?”

    “早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走向消亡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的精魄填上了结界的缺口,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

    余炎告诉他们,阴阳之间的结界十分脆弱,每过百年,就要有人去勘察一次,若十年之内没有任何异变,才可以回到这里。但百年之内要是发生人为的事故,则往后顺延百年。

    单俐因问:“在人间游荡十年,这未免也……”

    余炎摇摇头:“在人间勘察,当然要是个人,要寻找到将死之人的身体,在里头借住。”

    单俐因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传说中的鬼上身,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至于如何做到,应该也只有他们高层知晓的吧。

    姜明琰看着他:“你死后在人间生活过?”

    “我在人间重生了十七年。”余炎抬眼往上望着,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我居住在一个老头的身体里,他叫胡随。”

    “是你……”单俐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个让胡姚愧疚到死,让她从孤儿又变回孤儿的人,居然是他。

    不过这也是为什么胡姚一下来就能在灵魂事务所任职,没有人追究她的那些过去。

    “是我心软害了她,我不应该抱走她的。”

    余炎那时看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躺在襁褓中,又是冬天,就抱她进屋去烤火。这一抱,就舍不得放手。

    为了她,余炎在人间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阴间的事务实在忙不过来,其他人勒令他必须回来了,他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这里。

    十七岁了,他以为胡姚能够照顾好自己。

    单俐因沉默了一会:“她其实提到你的时候,想到的大都是快乐的事。”

    胡姚向来爱记甜的,不爱记苦的。

    余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是她的朋友,我不想为难你们,但是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姜明琰望了单俐因一眼:“其实单俐因阻止过我们,是我们逼她那么做的,如果一定要问责,是不是可以只惩罚我一个人?”

    这是单俐因第一次听姜明琰叫她的全名,她十分急切的想反驳他的话,余炎却已经回应了:“明天早上,你可以把你的诉求当众说出来,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