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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累积资本

    这些天里,京城局势一变再变,姜家和王家的战争从台面下转到了台面上,就是在路上碰上了,也能眼红脖子粗的干上一架,为免牵连无辜,京城府尹严大人不得不加大巡逻力度,勉强算是把事态控制下来。

    朝堂上,两派更是势同水火,一方赞成的,另一方必定反对,一方提议的,另一方必定万千条理由砸下来,批得一无是处,皇帝表面上和平时差不多,肃穆威严的端坐高堂之上,在两派争得面红耳赤时说上两句,只是那效果往往是火上浇油的,回到御书房,待只剩下自己和皇弟在时,所有的姿态都卸了去。

    “这半个月时间里,朝堂上一个政令都没有通过,朕这皇帝当得还真是有意思,看样子若是没有朕,他们能活得更滋润,若是朕没有了他们,便得成瞎子,聋子,瘸子了,闻听,你说朕能容得下吗?朕并不想大杀功臣,这么多年也都忍下来了,可是他们却越来越过份,朕会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知道皇兄是憋得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平时两人独处时的温情今儿是一点也见不着,卫孚垂着眼,一句话也不接。

    “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臣弟有点担心,若是这些老臣都下去了,朝堂上恐怕会出乱子,那些人虽然目中无人了些,但是办事能力还是有的,这些年很多事都把持在他们手里,一旦换人,只怕不那么稳妥。”

    看皇弟眉宇间露出的疲态,皇帝温和了语气,“这些天辛苦你了,朕只是表面上掌控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你要布那么多局,还得盯着不出差错,只怕是不好过了。”

    卫孚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不辛苦,和皇兄相处,他自有一套他的方法,该坦白的时候一定坦白,该隐瞒的时候一定隐瞒,不是事事都战战兢兢,这样反而对了皇帝的口味。

    “好在快收网了,再这么下去,臣弟可真要熬不住了。”

    皇帝大笑,“等这事完了你好好歇息一段时间,放松放松,朕可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又是在朕身边长大的,和朕那些儿女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臣弟心里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这么拼命,有些好,在心里是磨不掉的,因为那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皇帝笑笑,接起前面的话题,“你不用担心朝堂上会出乱子,他们也都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虽然背景上差了些,但是牵制会更强,庶子被压制得久了,因朕而得势的话,以后对朕才会更忠心,至于办事能力,磨砺磨砺应该不成问题。”

    卫孚想起希及那个半师,不由得道:“皇兄,就臣弟所知,方熙锦回京城了。”

    “方熙锦?方家那个拒绝朕多次不愿意入朝为官的方家么子?”

    “对,而且巧得很,他在清远府城时见过柳卿,并为柳卿取了表字,有半师的情分。”

    “这倒真是有些缘份,方家么子啊,当年要不是方青山坚持,这天下恐怕得跟别人姓了,朕心里记着这情分,可是也只有这情分一直没能还得了,那小子,还真是有些心气。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等这事完了朕会召他入宫见上一见,若是他有心入朝那自然最好,若是他实在无意,朕也不能勉强,对了,闻听,你去劝劝柳卿,看能不能让他入朝,真正有本事的全部隐在民间算怎么回事。”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卫孚非常明白,所以他拒绝的也很快,“皇兄,希及不可能入朝为官的,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让日子过得更舒服闲适些,对这些争斗他避开还来不及,哪可能愿意搅和进来。”

    他也不愿意让希及搅和进来,希及那样的性子,他不希望有任何改变,人一旦沾上名利就什么都变味了。

    “他倒是会安排自己,等朕有时间了,你带朕去瞧瞧这人去,这名满京城的柳公子朕也好奇了。”

    “喏,臣弟领命。”

    退出御书房,卫孚嘴角带了点笑意,他的心思没有白费,希及已经在皇兄心里留下印象了,而且还是非常好的印象,以后若是在京城有点什么事,凭着这点好印象,也能让希及不那么吃亏。

    多的他做不了,也不敢动多了手脚引来皇兄的猜忌,只有这么做,他才觉得合适。

    心里记挂着,不知道希及那酒酿得怎么样了,趁着现在有点时间去看看,接下来几天,他大概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跟着管家来到无尘居,已经来过这里几次,但是这次来却是最热闹的一次,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小米,你别掉进大缸里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扑通一声,随即是一阵大笑,“小米,哈哈哈,不是都说了叫你小心点,你还真掉进去了。”

    卫孚听着是希及的声音,听着那因肆意而显得飞扬的笑声心里都轻快了不少,加快脚步接近笑得更欢的人。

    “难得今天这么热闹。”

    柳卿回头,擦掉眼角疑似笑出的眼泪,眼波潋滟的看向含笑走过来的人,“今儿闲了?”

    卫孚多看了柳卿几眼,整个脸都是神彩奕奕的,吃得好睡得好才能养出来的好气色,“恩,在下一波忙碌之前来看看你,这是在……酿酒?你确定不是在玩?”

    “玩和酿酒有冲突吗?”看着湿漉漉的小米窘得一脸通红的站在那里,柳卿又笑开了,“小米,去换了衣衫再来。”

    “喏。”小米轻快的应了,跑得飞快,像是沾染了这个院子里的轻松般。

    卫孚走近去看了看,“这是做什么?”

    “在看发酵的情况,好像还不错,我记得好像发酵时间越长,酒会越烈,我浸泡了不少生料,按时间慢慢来试试看。”

    看他还真的懂不少的样子,卫孚原本的一分期待变成了三分,以希及的古怪,说不定还真能弄出点东西来,若希及去做买卖,只怕能赚个盆满钵满。

    “需要我做什么吗?”

    柳卿故意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番,“你能做什么?这些粗活你会做吗?”

    看了下忙活的下人,卫孚老实的摇头,贵为王爷,他哪里做过这些,就是当年在军营,这些粗活也轮不上他。

    “那不就是了,你忙你的大事去,我这里庙小,经不起你折腾。”领着人进了书房,颜青上了茶后,自觉的退了出去。

    舒服的在椅子上挪了挪位置,卫孚闲散的道:“你弄出来的那些个标点符号很有用,听皇上说很多大臣的奏折里也开始慢慢启用了,皇宫中的皇子师除了极个别还固执的抱着那是对圣人的不敬外,其他人在授课时也把这些标点符号用了上去,简言之就是,在上书房的皇子们都在用了。”

    “我是不是该好好得意一番。”柳卿扯了扯嘴角,实在不好解释这哪是她发明出来的,要有这智慧,她哪里会是现在这个随时会受家族制肘的样子,想起柳家,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疼,下意识的探手揉了揉。

    卫孚原本还想调笑两句,看她一脸不豫的样子担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放下手,柳卿抬眼笑笑,把身体重量往后靠,让自己舒服点,“这京城还要多久才能解禁?我很久没出门了。”

    “快了,对了,那红玉你真打算留在身边?除了给你添桩风流韵事,一不小心还会有麻烦,紫玉失踪了,王家火得很,一直在找人,哪天找上门来向你讨红玉也在意料之中。”

    柳卿眉眼一挑,“这算是迁怒吗?我柳卿就这么好欺?他王维智辱我在前,欺我在后,现在还想在我柳府抢人不成。”

    “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你要是不想惹事,干脆暂时把这红玉送我吧,王家想动卫家还早了点。”

    这里的男人究竟把女人当成了什么?货物吗?想送便送了,若是有朝一日,眼前这人知道自己也是女人,是不是会恼羞成怒的直接要了她的命?

    垂下眼帘掩住奔腾的情绪,话说得似讥还讽,听不出其中的真假,“闻听兄这是看上红玉了吗?若真看上了,我可为难得紧,红玉这样的美人,我也舍不得放手呢!”

    卫孚失笑,“希及想到哪里去了,不说这是你的人,就算不是,我那府里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只是觉得你现在势单力薄,和王家对抗会吃亏,不如先把人送走,等过段时间事情平定下来了再接回来就是,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夺人所爱的人吗?”

    是这样吗?柳卿松了口气,好歹,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卫孚对待雅居里的妓女时都能做到有礼,若是哪天她的女儿身没守住,也不用担心会翻脸成仇吧。

    “暂时先不用了,这祸水东引的事我做不出来,若是王家真要来找麻烦也得找个由头出来不是?我最近可没招惹谁,王家再厉害也不能夺人所爱不是。”

    卫孚也猜到了是这结果,倒没有强求,他暗地里护着点就是了,“若有事,派人送个消息给我。”

    “行了行了,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我要是说我来这只是因为想来你信不信?”

    柳卿想都没想便回道:“为什么不信,若是你次次来都是报着什么心思来,我早把你扫地出门了,哪容得你进我书房。”

    手边摸到一卷丝帛,冲动之下直接丢到书桌对面,没有什么重量的东西丢不远,“看看有没有用。”

    竹简太笨重了,柳卿是真不喜欢,全叔大概也是看出来了,书房里放的丝帛比空白竹简要多很多,她也就习惯了用这个记录东西,虽然比不得纸张,也比那竹简要好用多了。

    卫孚来了兴致,坐正身子一手勾起丝帛,边道:“难得你主动写点什么给我看。”

    其实一丢出去,柳卿就后悔了,现在就把这东西拿出来还太早了,朝堂上,世家和皇帝为了皇权还在明里暗里的斗法,王家和姜家也还在斗得你死我活,这东西怎么着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间出现。

    “呃,要不等你忙完了再看吧,其实也没写什么……”看卫孚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调笑迅速变成严肃,柳卿的声音由大变小,自动消音。

    果然还是冲动了,不就是因为人家回了一句想来而已吗?

    平时的书房也是这么静谧,但是因为卫孚的表情,气氛中平白添加了一抹紧张,柳卿端起茶杯,掩饰似的喝了几口凉了的茶,回想起上面写的东西,好像没有出格的地方,旋即失笑,这东西落到任何一个世家手里,里面的哪一条都是出格的,就不知道这卫孚究竟是会偏向皇帝,还是偏向他的本家卫家,若是真的施行上面的东西,世家要失去的就太多了。

    上面写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很笼统,卫孚看得极仔细,几乎是一个字都没错过,从头至尾看了两遍,卫孚才目光复杂的看向柳卿,这样一份东西,空有学问是写不出来的,要有见地,有眼光,并且看得极远,不局限于世家利益,说穿了,这么做最得利的,还是皇室,最受惠的,却是投效无门的贫寒学子。

    “希及,你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怎么就想到这些了?”

    柳卿很想回他,脑子里装的是大脑小脑血管神经脑浆,想想太惊悚了,人家还听不懂,也就不起这个话头了,“东想想西想想就出来了,我没有因为世家占到便宜,损不损伤世家的利益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抛开这些利益关系,其实要想出来这些东西并不难。”

    “很难,不然怎么别人就没想到,偏偏你想到了,希及,这份东西我要带走,还有,若是有其他想法,你尽管写下来,我保证不经他人之手,亲自送到皇上案前,后果如何我不敢打保票,但是一定会对你很有利。”

    我要的,只是多一份自保的资本而已,柳卿一点点推开手里的扇子,看着上面自己题上的词道:“既然到了你手里,你要如何做我便不管了,不过我不希望这事除了你知,我知,皇上知外,再有其他人知晓,不然那些大家族一定不会放过我。”

    “这点你放心,一定不会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