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学生们大多在收拾桌面、冲洗饭碗了，打菜的窗口已经关闭，现在想吃一个烙饼都不可能了！我火速转身，快步走向小卖部，可是小卖部门口依然排着长龙一样的队伍。很快就要回教室了，看来我这顿午饭怕是吃不上了！

    我的肚子干瘪干瘪的，里面像是一锅不停翻腾的沸水，想要把一切掉下去的东西煮的稀烂。闻着食堂饭菜和小卖部煎饼的香味——那些东西其实很恶心，正常人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会吃的，可我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我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我忍着饥饿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到和川子经常靠着的栏杆边停了下来，慢慢蹲了下去。柳树上的雪已经不见了，细弱的枝条在寒风中飘来荡去。主路和操场上的积雪已经由政教处指挥各班学生清扫到墙角下，堆成连绵不断的“山脉”。只有屋顶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雪后初晴的天空阴云尽散，蓝得像一泓清澈的湖水，湖水的边缘是可爱的浅蓝色，从四周向中央，蓝色渐渐加深，变成了沉静的深蓝色。白色的云彩东一片西一片的飘荡着，像是湖面上蒸腾的烟霭。太阳光一会儿躲到云彩里面，一会儿又探出头来，让大地和地上蹲着的饥饿的人在明暗的光影中变幻。

    小敏微微跛着脚走了过来，李慧芬和刘海燕一左一右扶着她。我急忙站起来，不愿意让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她和我对视了一眼，慢慢走了过去。我在栏杆上靠了一会儿，忍着饥饿回到了教室。

    下午第二节课，挺着大肚子的历史老师陈铁手施施然走进教室。陈铁手身材魁梧，眼睛和肚子都很大，而且都向外凸出，除了在校长办公室、政教处、教务处和教室之外，他随时随地都可以飞出一口痰来。他有一条规矩——就是每节课都会布置几道背诵题，在下节课抽查，如果有人背不出来，男生会被他拳打脚踢，女生则会被他用最难听的话当众羞辱。自从立了这条规矩，他从不破例，手下、口下伤人无数，所以人送外号“陈铁手”。

    其实，陈铁手的口才和教学水平都不错，但因为这条规矩，大家都不想上历史课。每到抽查背诵的环节，教室里总是一片死寂，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大伙儿眼睛一律看着课桌，如坐针毡，宁可把课桌盯出洞来也绝不肯和陈铁手探照灯似的眼睛接触。

    直到陈铁手喊出一个名字，大家才稍微松了口气，同时既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个倒霉蛋在黑板上“刷刷”书写，猜测着他等会儿是平安归来还是被一顿胖揍。当陈铁手喊完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大家才彻底放下心来，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当然，那几个被叫到名字又挨了打骂的倒霉鬼，可就要一节课都不停咒骂这该死的运气了！抽查背诵就像是陈铁手的课前甜点，他每天是多么享受这一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