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想到开阔的地方去，要么想到高的地方去。开阔的地方，循化一中只有大操场勉强算是，但它的周围被一再加高的围墙封得严严实实，对于一个心情压抑的人来说，那里可不算是一个好的选择。

    最高的地方就属那个黑乎乎的水塔了，水塔大概有七八层楼高，但我不知道怎么上去，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三层高的教学楼顶。这里平时是不允许学生上来的，以我谨小慎微的性格，以前当然是不敢，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想一个人到高的地方呆着，越高越好，离教室越远越好。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我趁人不注意——估计也没人会在乎我去哪儿吧——来到了教学楼顶上。屋顶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刺骨的寒风“呜呜”地号叫着，像是戍边士兵吹响的画角声，刮得人全身冰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由得裹紧了校服外面的黑棉衣，走到女儿墙的旁边。

    天早就完全黑了，一中围墙边上的路灯亮着，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投射下来，照在墙根儿高高堆着的积雪上。操场上一片漆黑，把小卖部的白色灯光衬托得更加刺眼。水塔在黑暗中只看得清一个大概的轮廓，政教处、教务处却灯火通明，和教学楼交相辉映，显示着这个制造刷题机器的大工厂仍然在紧锣密鼓地工作。

    我叹了口气，仰头向深不见底的天空望去。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夜，满天的雪云已经被北风吹散了，青黑色的天空纯粹而干净。一弯细细的新月斜挂在东边的天空上，散发着脉脉清辉，温柔中带着寂寞。那一定是谁家女子精心修饰了娥眉，在闺中痴痴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满天的星光都悄悄探出头来，大的小的，明的暗的，一颗挨着一颗缀在无穷无尽的天幕上，数都数不过来，像是天上城市的万千灯火。

    夜空浩瀚，繁星璀璨，我沉醉在这壮丽的星空里，不知不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道天上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会不会是自由、美好的理想之国？那里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吧？我盯着灿烂而美丽的星空，又看了看下面这片黑暗而阴沉的土地，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钻了出来，无法控制地攫取了我的思想，驱使着我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