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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咣当、咣当!”房间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我浑身一颤,该来的还是来了!

    “张东山!你个没出息的混蛋玩意儿!给我滚出来!”爸的声音像打雷似的从门外响起。

    “快点儿开门!再不开我等会儿踹死你!”

    “老张,你别那样,先好好儿说。”

    “这崽子都这样儿了,还咋好好儿说?都是你惯的!开门!”外面面竟传来“咣咣”的踹门声。

    没办法,我只好颤抖着慢慢开了门。“啪”一个重重的耳光劈头盖脑地扇在我的脸上,接着就是屁股上挨了狠狠的一脚。

    “哎,你干啥?先好好儿说。”

    “这崽子都这样儿了,还咋好好儿说?都是你惯的!开门!”外面面竟传来“咣咣”的踹门声。

    没办法,我只好颤抖着慢慢开了门。“啪”一个重重的耳光劈头盖脑地扇在我的脸上,接着就是屁股上挨了狠狠的一脚。

    “哎,你干啥?先跟他好好儿说说!”妈抢进来拦在老爸和我之间。

    “你别拦着我!今天不把他打到住院我都不解恨!”

    “小山儿,快给你爸认个错儿!”

    认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我捂着脸直瞪着老爸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肯说。

    “装哑巴是吧?瞪着我干啥?还不服是吧?”爸开始解腰上的皮带。

    “小山儿!快认个错儿!”妈急了,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我被逼急了,突然一把甩开妈的手,趁着爸在解皮带的空当,一下子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夺门而出。

    “兔崽子,你给我滚回来!”“小山儿,你上哪儿去,快回来!”后面传来爸的吼声和妈的叫声,我当作没听到,只顾疯狂地往前跑。

    我狂奔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精疲力尽,喘不上气来。我瘫倒在地上,冷眼看着西街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和行人,心里涌起一种对家、学校甚至眼前一切的深切厌恶和绝望。

    “都是一帮披着人皮面具的妖魔鬼怪!去他妈的!”我在西街的小胡同口坐了一会儿,看着花圈寿衣的招牌在东风里摇荡,脑子里不知不觉浮现出好多好多许久不曾回忆起来的旧事。

    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经常躲在爸妈温暖的怀抱里问东问西,肆意哭笑,穿着开裆裤到处乱跑,自由地打滚儿,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无忧无虑!十年前,当我第一天走进小学的校门,我挎着绿色的小书包,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神气地想向全世界宣布自己上学了,那时候觉得学校是多么的神圣,对未来充满了多么美好的憧憬!

    今天,我却坐在寿衣店门口感叹:以前满满的自由、美好、希望和梦想已经被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十年消磨得面目前非,支离破碎,渺渺然就要随风而逝,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站了起来,任尘土沾满全身,茫然地沿着西街向东走。路过街边的服装店、音像店,音像店里正悠悠地放着一首歌曲,让我不由得驻足聆听:

    再回首

    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

    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对

    多少伤痛和迷惑

    曾经在幽幽暗暗

    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

    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我在伤怀的歌声中一路向东,直到歌声再也听不见了。我路过四街交叉口的报刊亭,走过长长的东街,继续往东走,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城镇稠密的房屋和平整的街道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凹凸不平的土路,宽阔广袤的田野阡陌和红墙灰瓦、炊烟袅袅的村落。

    越往东走,旷野越荒凉,林木越高大,人烟越稀少。也不知道过了多远,直到日头偏西,我仍然不想往回走,进入一片杂木林,又走了一段路,被一条河水拦住了去路。

    河水蜿蜒,沿着弯弯曲曲的河床静静流淌,风吹过河面,掀起了层层波纹,在斜照的阳光下粼粼闪亮。河岸两旁长满了高高低低的灌木和杂草,仲春时节,草木葱翠,在这美好的时节自由生长。我踏着脚下厚厚堆积的落叶向河边走,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是静谧的树林里仅有的声响。

    拨开杂草,我跪在河边,掬起一捧水敷在脸上,河水清冽,暂时缓解了一天来长途跋涉的疲惫,水线顺着指缝和下巴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波纹。河水看不出深浅,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河边亭亭如盖的翠绿树冠,还有河上湛蓝的天空和乳白色的云彩。

    绿色、蓝色和白色在水做的画布上相互交融,相互映衬,勾勒、渲染出一幅明暗相间、浓淡相宜的长长画卷。东风吹拂,画布微微抖动,泛起层层涟漪,色与形、光与影在画布上轻轻荡漾,变化万千。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惆怅,随着无语东流的河水漂向远方。

    我独自踯躅在这幽静美丽的河边,触景生情,暗自神伤。太阳渐渐西斜,晚霞把水面映成一片粉红,好像少女娇羞的脸。余晖透过杂木林枝叶间的缝隙斜照在河面上,洒下一条修长而玲珑的光带,在粉红色的舞池里婀娜地跳跃着、舞动着。树林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只归巢的鸟儿从空中掠过,轻盈的影子在河面上一闪而逝。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我有些害怕,不敢再逗留下去,转身循着来路往杂木林外面走。可是,天黑加上心慌,让杂木林到处看起来都差不多,早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我急得浑身发热,汗珠从头上、脸上、全身的毛孔里钻出来,瞬间湿透了内衣。我发了疯似的在杂木林里奔跑起来,可是转来转去,却总是又转回河边,好像那条河有种神秘的引力似的。

    我害怕得要死,以前听过的恐怖故事刹那间一齐涌上心头。以前听人讲过,所有的河里都有淹死鬼,一个人在河边走的时候,尤其是晚上,以前跳河自杀或者失足落水淹死的人就会从河底的污泥里爬出来,把你拖到河水里淹死,当它们的替死鬼,这种事儿年年都有。

    正想着,河水里突然“扑通”响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下去,还是浮上来?!我忍不住“啊”地大叫起来,转身撒腿就跑,在漆黑一片的树林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