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跟你这么长时间的哥们儿了，你是什么人我还是了解的，你刚刚说的我不信。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来问你的吗？其实，放暑假之前那天已经有人跟我说了这整件事儿的真相了！我今儿过来只是向你求证一下。”

    “你说啥？谁跟你说的？”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谁会跟他说这件事呢？

    “是谁我不能说，他也是听来的。”

    “他……他胡说八道！”

    “绝对不是胡说八道，他是偷听了曹二狗跟李黄毛、周大头说的话，然后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啥了？”

    “期末考试前一礼拜的一天中午他在宿舍楼做值日打扫卫生，正碰上曹二狗跟李黄毛、周大头在宿舍里大喊大叫，嚣张得很。其实住校生中午是不允许回宿舍的，曹二狗他们却是例外，因为宿管王麻子根本不敢得罪曹二狗！门开着，他因为平时就害怕曹二狗他们，不敢路过他们门口，掉头就想走，谁知道曹二狗的一句话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忍不住站在那儿偷听下去。”

    “啥……啥话？”

    “他听见曹二狗对李黄毛和周大头说：‘他妈的，在循化一中所有学生里，我就是老大！我只要动动手指头，想让谁滚谁就得滚，连老师都他妈不例外！’

    出奇的，这回李黄毛跟周大头没有立刻拍马屁，宿舍里竟然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又听见周大头说：‘大哥，你这牛有点儿吹大了吧？老师走不走还是你说了算？我不信。’

    李黄毛也说：‘是啊，大哥，你再厉害，也还比不上黄校长吧？’

    曹二狗‘嗤’地冷笑一声：‘说你们俩傻×吧，你们还不乐意听！连黄校长还得求我办事儿呢！’

    李黄毛说：‘哥你这越说越玄乎了，黄校长求你办事儿？打死我都不信啊！’

    周大头说：‘对啊哥，黄校长是啥人啊，那就是这循化一中的土皇帝，他能求你办事儿？’

    曹二狗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嚷道：‘你们懂个屁！知道这学校里黄校长最讨厌的老师是谁吗？’

    李黄毛和周大头异口同声地问：‘谁？’曹二狗说：‘这都不知道，你们还知道个蛋啊？当然是胡洁！’

    另外两个人说：‘哦，是胡老师啊，她不是辞职了吗？’

    ‘知道她为啥辞职吗？’

    ‘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黄校长求你们大哥我出手？’

    ‘真的？’

    ‘哥，你还有这本事？快给我们讲讲！’

    ‘讲讲就讲讲，不过有话在先，谁要是敢把今天我说的泄露了一个字儿，我他妈弄死谁！’

    ‘放心吧，大哥！打死我们都不说！’曹二狗就开始讲起来，声音比刚才小了些，不过仍然依稀可辨：‘胡洁总是跟黄校长对着干，黄校长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他想把她轰走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抓不着她的把柄。抓人家把柄是大哥我的强项，这可是你们都知道的。可能是我舅舅向黄校长推荐了我吧，有一天黄校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让我一有空就盯着胡洁。我心里那个激动啊，黄校长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事儿让我帮忙，我当然是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了。我盯了好些日子，发现其实胡洁还真是个不错的老师，认真备课、改作业，人前背后都没啥歪门邪道，品行还挺端正的，可谁叫她得罪了黄校长呢？’说到这，曹二狗顿了顿。

    ‘大哥，然后呢？’‘他妈的，让我喘口气儿行不行？你，去给我倒点儿水！’不知道谁给曹二狗倒了一杯水，曹二狗咕嘟咕嘟喝完了。”

    “曹二狗接着说：‘我盯了胡洁有段时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黄校长隔三差五就来问我，可总是没进展，急得我上蹿下跳，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正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儿，突然有一天……’

    ‘咋了？’‘大哥你快说啊！’

    ‘有一天，机会不知不觉就来了！那天，一个傻小子正轮到当英语课代表，他那段日子正被张老师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天下午，他抱着一摞作业本儿魂不守舍地走进胡洁办公室。看得出他心情糟糕的够呛，胡洁看出来了，跟他聊了一会儿。两个人聊什么自由啊、美好啊、梦想啊啥的，我在外边儿听着都觉得可笑！你说那小子怎么那么傻×呢？脑子里边儿也不知道装的啥乱七八糟东西，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胡洁一直在安慰那个傻小子，过了一会儿，突然没动静了，我大着胆子探头往里一看，我靠！不得了！’

    ‘咋啦？’

    ‘你猜怎么着？俩人抱到一块儿去了！’

    ‘我靠！’

    ‘胡洁当时表情挺惊讶，看来是没想到那小子会抱她。那小子抱了一下，转身就跑，我吓了一跳，赶紧缩到门口后边儿，可还是来不及了，跟那小子撞到了一块儿！眼看就露馅儿了，老子他妈吓了个半死！谁知道那小子疯疯癫癫的眼睛发直，居然根本没认出我来，就那么一路狂奔着跑了！我乐得要命，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我马上去报告黄校长，黄校长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乐翻了天，我看得出来。他叫我继续盯着胡洁，我又盯了一段时间，却没再发现她跟那傻小子有亲热举动，我猜那傻小子那天应该是一时冲动才抱了胡洁一下，不过这也足够成为让他们两个滚蛋的罪状了，哈哈！’说到这儿，宿舍里沉默了一会儿，他以为他们要出来了，吓得够呛，掉头就想跑。”

    “谁知道里面又传来说话声。

    周大头问：‘大哥，那傻小子是谁啊？’

    曹二狗骂了句：‘傻×，这你还猜不出来吗？看来你比他还傻！’

    李黄毛说：‘就是！大哥，那个傻小子就是张东山吧？’

    ‘废话！不是他还是谁？’

    只听周大头又问：‘大哥，张东山那小子当英语课代表好像是上个学期的事儿了吧？那咋这个学期才把胡老师轰走啊？’

    ‘你知道个屁！听我舅舅说，黄校长拿着胡洁这个把柄，心里有底，就不着急了。他本来想等她带的班期末考试成绩不行就发作的，谁知道胡洁的班，也就是咱班跟三班，英语考试成绩居然全年级最好，黄校长觉得胡洁还可以用用，没下决心把她弄走。结果胡洁太不上路，总是跟黄校长对着干，后来才决定必须想办法轰走她的。’

    李黄毛又问：‘不对啊大哥，想轰她走直接说她跟学生乱搞男女关系不就得了吗？为啥还费半天劲整个课堂秩序专项整治小组，折腾半天也没啥用？’

    ‘你也是个憨货！我舅舅说了，哪有人打牌一开始就出炸弹的？好牌当然留着后边儿关键时刻再出！明白吗？黄校长这么厉害的人，先成立课堂秩序专项整治小组是探探胡洁的底，一是看看她服不服，服了就放她一马，二是看看她能掀起多大风浪，她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都闹到县教育局去啦！所以，黄校长二次出手就有把握了，他先跟县教育局胡洁跟学生乱搞男女关系这件事儿，然后再让张老师吓唬张东山，那傻小子哪儿见过这场面啊，一下子全都招了，不过让黄校长跟张老师没想到的是，那傻小子还挺有骨气，死也不肯把责任推给胡洁。这倒是费了一番周折，黄校长先让张老师把张东山轰回家去，然后又请你们大哥我帮忙散布消息，说胡洁跟张东山乱搞男女关系，没几天就传得整个学校风风雨雨。不出所料，胡洁果然顶不住了，去找黄校长摊牌，黄校长先晾了她两天，胡洁就沉不住气了。她也算有情有义，又去找黄校长，说只要保证张东山能回学校上课，她就辞职。黄校长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是顺水推舟，马上答应了。胡洁立刻辞了职，第二天就离开了学校。你们说，黄校长是不是求我办事儿？大哥我厉不厉害？’

    李黄毛说：‘大哥厉害，真厉害！’

    周大头好像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曹二狗又说到张东山跟陈小敏的事儿，说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早晚要把陈小敏抢过来，接着又说陈小敏怎么怎么好看，应该怎么弄到手，说的不堪入耳、污秽不堪，宿舍里传出来阵阵浪笑。偷听的那个人害怕曹二狗他们出来，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本来想把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谁知道越想心里越憋得慌，都快把自己憋疯了，后来终于在放暑假前把偷听到的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山子，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

    我听川子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得悲从中来，积累了好长时间的情绪像火山喷发似的爆发了。

    “都他妈赖我！我就是个混蛋二百五！”我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自己，拼命地用头撞身边一棵大杨树，瞬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