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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初,离香港回归都过去一个月了。从开学以来,除了发生了举报信事件,其他也没什么不一样,每天就是上课、上自习、做试卷、刷习题,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任务比高一、高二更加沉重了。只剩最后一年,同学们的精神压力都很大,天天像打了鸡血似的,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就为了多刷几道题,期待着在高考的时候多划拉个一分半分。

    因为我们天天被灌输:“你知道差一分半分在整个省里排名要差多少吗?你知道就可能少这一分半分就到不了重点线或者理想大学的投档线吗?”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一场刺刀见红的战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有一大半人要被残忍地挤进桥下的深渊淹死。

    周围所有人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尤其是成绩相近的同学,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方设法要挤到对方前头去,抢破头皮也要尝到胜利的美酒,而让别人吞下失败的苦果。这让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同学关系更加紧张了,每个人基本上都是自行其是,不苟言笑,谁也不搭理谁,这种压抑的气氛都快把人逼疯了。

    我和川子对此嗤之以鼻,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每个大、小课间的时候从教室里逃出来放放风、透透气。然而,那天我惊讶地发现川子跟往常比有点儿不对劲。他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苍白,带着黑眼圈,神情憔悴,显得心事重重,跟以往阳光帅气还带着些顽皮的样子完全不同。

    “川子,你咋啦?”

    “哦,没事儿!”

    “昨儿晚上没睡好?”

    “嗯,有点儿吧。”

    “咋啦?压力太大?”

    “没有,我真没事儿,明儿就好了。”

    “哦。”

    可第二天一早我见到川子的时候,他的情况并没有变好,反而更糟了。他的黑眼圈更加明显了,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更加憔悴了,甚至有点儿精神恍惚。他坐在座位上,无精打采地拿出早自习的资料。

    “哎,你到底咋回事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压低声音问他。

    “没事儿。”川子摇了摇头。

    “别扯,肯定有事儿,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张东山、赵旭川,你们俩要说话到教室外边儿说去,别干扰其他同学上自习!”曹二狗在后面大吼了一句,瞧瞧,芝麻绿豆一样的班干部就有这么大的官威。奇怪的是,川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曹二狗有所回应,反而乖乖地闭上了嘴,开始早自习。我看了川子一眼,只好也悻悻地埋头读书。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早操,川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使眼色、打手势约我去老地方见面,这让我更加奇怪,也越发担心川子。上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实在熬不住了,强拉着川子来到厕所旁的老地方。

    “川子,你这两天到底是咋回事儿?!”

    “没事儿。”

    “你糊弄谁呢?你以为我是瞎子吗?到底啥事儿你告诉我啊!”

    “真没事儿,别瞎操心!”说完,川子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川子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皱着眉“啊”地叫出了声。我顿时感觉不妙,撸起他衬衫的袖子一看,天哪!他的胳膊肿得老高,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好像涂了水粉颜料,怪不得这大热的天他还穿着长袖衬衫!我还想撩起他的衬衫下摆看看他身上,却被他一把挡开了。

    “川子,你这到底是咋了?”

    “我没事儿!跟你没关系!”川子扔下一句话,快步走了。

    我傻站在那儿,心里翻起滔天巨浪。川子这是怎么了?他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痕?怪不得他这两天满脸憔悴,精神恍惚,既不说话也不笑,更别说玩单杠、打篮球了。难道……,他受了谁的欺负?按照川子的性格脾气和身体条件,照理说没人敢欺负他啊。可他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不行!我得赶紧向班主任报告。

    中午,我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匆匆地来到了语文教研组等着张大人。在昏暗闷热的走廊里,我左等右等,焦急得直跳脚的时候,张大人终于扶着肚子施施然回来了。

    “张老师!”

    “张东山啊,不回去学习,在这儿干啥呢?”张大人有点儿意外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扶了扶眼镜,直接进了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一只脚刚跨进门,就看到了张大人眼睛后面那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向我扫过来。没办法,我只好又退到门外面。

    “报告。”

    张大人没理我。

    “报告!”

    “进来。”

    “张老师……”

    “有啥事儿?快说!我这儿还得备课呢。”张大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张老师,赵旭川这两天有点儿不对劲。”

    “咋不对劲?”

    “他精神不好,特别憔悴,身上还有伤……”

    “他告诉你的?”

    “我亲眼看见的。”

    “哦,知道了。你回去吧。”

    “张老师……”

    “我说我知道了,我先了解了解情况。你还有啥事儿?”张大人扶了扶眼镜,一脸不耐烦。

    “哦,谢谢张老师!”我只好悻悻地出了办公室,往教室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川子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他就像一只被剪断翅膀囚禁在笼中的苍鹰,慢慢失去了翱翔长空的豪气、搏击天风的勇气、自由自在的快乐,甚至都快失去了生存下去的信念。他沉默寡言,憔悴而疲惫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的眼神呆滞,精神恍惚,无论上课还是上自习,都会莫名其妙的走神儿,有时候甚至会支撑不住睡着了。

    他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从来不出教室,再也不跟我在老地方见面了,哪怕我再怎么央求他都不去。在教室的时候,他总是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只受伤的狮子静静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要接近他一探究竟,可是他不跟我说一句话,也不允许我碰一下他的身体,我都快被逼疯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