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连几天，我都对陈小敏视而不见。她千方百计地要跟我接触，有意无意制造各种碰面的机会。有的时候是早操时远远地望着我，有的时候是下课时追在我的身后，有的时候是打饭时跟我来个正面相遇……，这要放在以前，那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简直是求之不得。可现在我只觉得她矫揉造作的令人可笑，忸怩作态的让人恶心。

    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安、疑惑，渐渐变成了焦急、盼望，最后竟流露出了可怜和乞求。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对她冷若冰霜，不假辞色。我不停地折磨着她，每当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她凄凄楚楚的样子挺可怜的，但一想到她把我骗得那么惨，我的心肠又变得和铁石一样硬，继续对她实行新一轮的折磨。

    九月下旬的一天，在家休养了一个礼拜的曹二狗回来上课了，他的后脑勺留了一个长长的疤。回来那天早上，他就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像是回来复仇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就在同一天，我的处分也下来了，处分决定是“留校察看”，这是除了“开除”之外最严重的处分了，罪名是“搞对象、打架斗殴，严重违反校规，但未造成恶劣后果和影响”。我的名字被高高挂在月亮门儿边上那块记违纪的大黑板上，任人围观嘲弄。那感觉是又有新货到了！

    每到下早操、下课，那块黑板就被看热闹的学生们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对着我的名字指指点点，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笑。我的名字不是第一次被挂在这个黑板上，只不过以前都是连警告处分都算不上的小违纪，名字也在非常不显眼的位置，像这样“独占鳌头”的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就像是作奸犯科的人被绑在木驴上游街示众，被万人唾骂，扔了一身臭鸡蛋和烂白菜帮子。

    纸里包不住火，我受到严重处分这件事儿终究还是被爸妈知道了。事情的后果非常严重，老妈整天以泪洗面，老爸则终日借酒浇愁。受了多少回骂，挨了多少顿打，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家里始终是阴云密布，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我受了好多次严刑拷打，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吐露关于小敏的半个字。

    我向爸妈保证自己已经知道错了，一定跟那个人断绝来往，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学习上。接下来，我也确实是那么做的，爸妈也只能不了了之了。然而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使我更加痛恨陈小敏。

    吃完午饭回来，我又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儿，不用说，肯定又是她写的。张老师不是说她不再搭理我了吗？还叫我不要去纠缠她。为什么她却老是来缠着我？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底什么意思？可是，我还是鬼迷心窍，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到底写了什么。

    这次，我在宿舍楼后面找了一个鸟都不会拉屎的犄角旮旯，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哆哆嗦嗦地打开了纸条儿。心开始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烧，我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张东山啊张东山，你怎么这么贱？你怎么就这点儿出息？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你难道还对她余情未了？我咬了咬牙，故意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狠狠打开纸条儿，只见上面写着：

    “你还是没来，你到底是怎么了？咱们把话当面说清楚行不行？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晚上见，等你。”

    我轻蔑地一笑，把纸条儿狠狠撕碎，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这已经是我收到来自她的第五张纸条儿了。前面几张写的什么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准确地说，是想忘也忘不掉。

    第一张是这么写的：“你怎么了？晚上见，地方改到报刊亭。”她可能是对老地方有心理阴影了。

    第二张：“你没来。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晚上报刊亭继续等你。”

    第三张：“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当面聊聊吧，你知道在哪找到我。”

    第四张：“张东山，我恨你！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不理不睬了？我想见你，就今天晚上！”

    这些纸条儿无一例外地被我狠狠揉碎扔进了垃圾桶。我揉它们的时候，就像揉着小敏的心一样，心中充满复仇的快感，可是，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之后，我的心里却感觉到巨大的空虚，就像被什么东西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那感觉比失去Jane和川子更加令人五内俱焚，肝肠寸断，简直让人痛苦到只想去死。要不……，这次我去见见她？就今天晚上，把话跟她说清楚，让她别再纠缠我了。我曾经坚如铁石的心有了一丝动摇。

    “啪！”我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暗暗骂到：别给自己找理由了！什么把话说清楚？你不就是憋不住了，想见那个小妖精了吗？她都把你害得那么惨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怎么那么不长记性啊，怎么那么没出息？！我看了看盛着那些破碎纸条儿的垃圾桶，强忍着心中的冲动，扭头快步而去。

    高高的红砖水塔上方，青灰色的天空一片雾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