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无字

    乐正卿。牙科一级医师。值班时间：13：00~18：00.

    好像是什么爽文男主的名字，还是那种修仙行侠的小说。从来不看武侠小说的我也引起很大兴趣。

    当天晚上6点，天街又淅淅沥沥地落雨。夏雨冲去酷暑的燥热，我一如既往地坚定地选择了去逛颜料店。捏着群青色的颜料，我无意间低头，看见试色区无字的洁白的纸张，才想起要给乐正医生打一通电话。就是保证病人归家顺利的那通电话，我几乎要惊叫出来，如此十万火急的事情，我这都能忘？！！我立刻取出那张已经在口袋里闷得既湿且软的小纸，轻轻闻一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古龙水香。

    “您好，请问有事吗？”熟悉的低音炮让耳骨酥麻，背景很安静，只有乐正医生纯正的嗓音。

    “啊……抱歉！我是今天下午与你喝茶聊天的那位中学生……”一时想不出怎么去形容自己，我尽量扩大信息量。

    “噢，是冯傲小朋友，是吧？”

    我一开始有点懵，因为听到乐正医生叫我“小朋友”，一个从未幻想过的称呼，不禁脸红得火辣辣的。

    “是的……你还记得啊？”我尽力把手机贴近耳边，感到屏幕烫丝丝的。

    “是啊~”又听见了。

    太禁欲了。

    我不由得轻轻但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叮咚~”微信的铃声响起来了。

    我好奇地打开微信一看，是乐正医生发给我的一张照片。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的纸——可能是灯光拍摄原因，上面用类似行楷的字迹列举了一系列的名字。从刚开头的“吴素花”到最后的“丁大刚”，我发现所有的名字后面都被打上了勾，只有我没有。

    “就你还没回呢。”乐正医生发了一个小表情。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仔细……”我下意识用衣领掩住了嘴，叫出了声，旁边一个小姑娘瞥了我一眼，“没想到……你们医生的字迹，并不是都是‘狂草’啊……”

    乐正医生又笑出了声，此时夏日夜晚雨后，清凉的微风与浓郁的泥土气息拂过我的身体。

    “你现在在哪呢？”乐正医生问我，但并不显得突兀，好像一切事情在他身上都是顺理成章。

    “我在天街这边的颜料店。”我看着窗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痕。

    “我正好顺路，接过你吧！”“啊不用！！麻烦医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很想乘坐医生的车，闻一闻他冰冷的车厢里的古龙水味，但我还是以羞涩告终。

    “嗯……好吧。有事请找我，不用怕麻烦哟。”

    我盯着屏幕很久。

    回到家里，我在地毯上抖落雨伞上的水珠。

    “爸——”我环绕了家里一圈，听见父亲在卧室里打鼾的巨响。

    我舒心地叹了口气，看见桌子上，是一顿狼狈的塑料盒的残局。“又吃外卖？我又不是不做饭……”我心里的情绪翻涌上来，但还是毅然走进自己的卧室。

    我屏息凝神，从衣柜的最高处，拨开遮掩的白纱，取出那对银耳环。镀银的，上面的银略有脱落，不过依然楚楚动人。哥哥的耳环对我来说有点大，况且母亲不允许我打耳洞，于是我只能在耳环末端粘上一块纳米胶，轻轻贴在耳垂上。我又从衣柜里，翻来覆去，寻找到哥哥以前最喜欢穿的球衣与衬衫。

    球衣好呢还是衬衫好呢……我深思熟虑。

    最终选择了衬衫。因为那件球衣已经被母亲洗了N次了，现在闻上去只有一股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

    我穿好衬衫，松松垮垮，一直到我的膝盖。我一头扑在床上，委屈的事情像潮水一样在夜晚袭来。我躺在枕头上默默流泪，感受到泪珠滑过鼻梁，幻想着哥哥在这时候安慰我。

    这是我周五必备的“保留项目”。哥哥虽然去世了，可他好像还在我身边一样。

    有钥匙打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