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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4)紫薇花

    “冯傲,你母亲说的那个誓言,会实现吗?”

    ——应该会吧,我母亲是个诚信又果断的人,她从不食言。虽然有的时候她很急躁,不过也是护犊心切,因为之前我有遭受过一些校暴,哥哥又离世,全家只有我最小,她很担心我……

    “冯傲!!!!”

    耳边突然炸起一个声音,似雷霆霹雳,河东狮吼。

    昨晚回来不胜酒力,头沾到枕头上就酣然入睡。

    我几乎被梦魇缠魂了。我的耳那么清晰地听见窗外的蝉鸣,兮兮兮兮的,我的所有器官都很清醒,唯独大脑知道这是梦还挣脱不出来。天桥晚风的记忆和现实重叠交错,直到这个声音将我从梦魇里整出来。

    我悻悻然睁眼。刻入眉骨下的是天花板上略有发黄的白灯罩,还有被晨风皱起漪来的天蓝色的窗帘。那个大木衣柜死气沉沉地盯着我。哥哥的耳环无异于是衣柜的眼睛,将它丢掉了,这个衣柜也黯然失色。我烦躁地坐起来,感到额头前热乎乎的,有些油。

    见我太久没反应,母亲直接打开我的门——不,是撞开,门发出痛憷的声音。

    “你昨天晚上喝酒了?!”

    她怎么知道?我明明有洗澡啊。我还喷了乐正卿给我的香水。

    母亲的拖鞋噼里啪啦,接着有个东西落在我床上。

    是那个下端有些发紫的木塞。它看上去比昨天干裂多了。

    “你没喝酒哪来的这个?”

    我不愿正面相对,乜斜眼睛看她:

    “正常人喝酒都不会带木塞回来。”

    “正常人不会,但我女儿会。”

    真的服了。不过她说的是对的。

    母亲染了的浅栗色的短发随便地挽了一个小髻,鬓角凌乱,没有化妆,但那双三白眼依然盛气凌人。她两手抄在胸前。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简直像是严厉逼问犯人一样。我没回答,因为她昨天跟我约定好是最晚10点回来,可我12点才到家门。“给你特权了,你就蹬鼻子上脸了?”“又没发生什么事!”我一脸“It'snotabigdeal”的表情,“你真的不用每次都这么担心!”

    母亲还没听完竟然伸出手去抓我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我躲过去,被她一把摁在床上,冰凉的细腻的掌心伏在额上。“天,你不会是热感冒了吧?没关窗,吹风吹的吧?叫你喝酒……你回来是不是洗澡了?”“嗯嗯嗯。”我不耐烦,一头乱发地坐在床上。窗帘微颤,风很清凉。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要你管。”母亲把体温枪抵在我头上,发出清脆的“嘀”一声。“你的体内还有宝宝,能不能别这么暴躁?”

    母亲把手放下了。我注意到她纤细的手腕上还带着医院产检里排号的腕带。“你怎么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母亲虽然从未跟我讲过她怀孕,我非常沉静地回答,“这就是母女间的直觉。”

    她站起身来。她怀孕了两个月多,因为身材偏瘦,才刚到一百斤,肚子一点都不显。她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但是我错了。我永远猜不透母亲在未料情况下的反应。

    “你赶紧去吃上药。今天你就待在家里,预习数学必修一,知道吗?”她走到鞋柜前,用脚去套平底鞋。“噢。”我轻描淡写,心中竟然有隐隐胜利的欣慰。

    门重重地关上了。我听见楼道里逐渐变弱的沉稳的脚步声。

    我晕乎乎地走到房间,去拉开飘飘摇摇的窗帘。窗帘底下藏着一个有些旧的纸盒子。

    我很惊奇。我从未发现这里有个盒子,而且它应该是前不久刚放下的。

    轻启盒盖。

    里面是一副斑驳的银耳环,银有些脱落,不过依然熠熠发光。耳环下方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面是白衬衫,中间一件是橘黑相间的球衣,最下面是一件我初中那里的老式校服外套,袖筒是红的,衣面是纯白的,上面用记号笔签了许多龙飞凤舞形态不一的名字,我认出其中一个是“爱卿”。

    所有衣服的最下面是一张纸条,压着一枝紫薇花。纸条上写着:你的生日礼物。

    我感到心脏发震,一股酸意不断向眼眶里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