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温柔

    冯傲静静地盯视着我，那黑棕色的眸子包含着真诚和耐心。

    毕竟这是一件不齿的事情，我擦拭了几下眼眶，去正视她，才意识到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少女而已。她才15岁，我可以只是苦涩地笑一笑，而后继续维持我在她心中的形象。

    我看到自己的指骨节都握紧到发白。

    “倪瑞雨怀了，但不是我的。”我缓缓地说出来，正好有个人从身边走过，好奇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只默默注视那个人远去。

    “什么？”冯傲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点像凝重和憋笑的混合产物，但努力表现出认真。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小雨’吗？就是她。”我为自己的胡乱的逻辑感到愧疚。

    冯傲点点头。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沮丧呢？”很久，她才轻飘飘地回答。

    “我当然很沮丧……”

    “倪瑞雨怀的不是你的，所以你很难过？”冯总转过身去，又回头给了我俏皮一笑。

    ……？

    “不是！！”我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简直误会！

    冯傲之前就听说过她，也许已经在心里有了隔阂了，毕竟倪瑞雨是前女友。

    并且我早就应该猜到了，她回头的时候，下睫毛处都亮晶晶的。我走上前，想去用手去擦她的眼泪。她却躲开了。她竟然在我面前退了好几步。

    我听到她的呜咽就像猫咪喉咙里发出的噜噜声一样。“你先解释解释。”

    “我是说，我难过，是因为倪瑞雨一家现在怀疑是我干的。他们死缠烂打，非要我负责，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去做亲子测定。清楚吗？”

    当时我的心情坏极了，乱糟糟的，说出一整句理性的话，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冯傲只是面容憔悴地看着我。

    “你怎么这么暴躁呀。”

    天打雷劈！我真的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拂过的风都冰冷冰冷的。我好不容易给她理清思路去冰释前嫌，她居然在关心整体感受。我几乎要抓狂了，但很快冷静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强迫自己去冷静，毕竟女孩子偏感性。如果我面对的人不是冯傲的话，就直接骂人了。

    “对不起……”我感到如此虚弱。“算了，”幸好冯傲比较好哄，“所以你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肯定去找倪家理论去啊。

    “那不成功呢？”她歪着头，好像一只网红的小鸭，样子有些憨憨的，“还要等孩子出生？”

    我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没说出话来。

    “一……一定要生吗？”这次她说话小心翼翼的了。

    我抬起头来，想到曾经也旁敲侧击过这个问题：“倪瑞雨是头胎，医生不建议打。况且……”

    “打了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冯总认真。

    嗯？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真不是我的……”

    这时她转身要走了，礼服鞋在地面上的叩击声很急促。“哈哈，乐正卿，”冯总留下一句话，“你努力狡辩的样子可真好笑。”

    ？？？

    不是，怎么又绕回去了？这是要干什么？

    “可真的不是我干的啊！”我早就预料过有这一幕了。

    哎。

    “你既然知道不是你的为什么要把孩子留下来。”她一脸诧异，语速惊人，脸庞已经有了细细的晶莹的泪痕，“你就不怕他们埋伏你一手吗？”

    “埋伏什么啊，不是都说了会做亲子鉴定吗？你在担心什么啊？！”我最后一句就是吼出来的。她不说话了。我突然后悔，惭愧就像潮汐一样重新袭来。我感到什么东西正在岌岌可危。

    “好吧。”

    我正转过身去闭着眼，捂着嘴巴，怯怯地等待她骂我狗血喷头，或是这游丝一样的感情直接断裂，没有结局了。可是她说出来了，好像在决定什么。

    “我相信你。”

    我慢慢回过身，看她。

    冯傲的脸上已经绽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并且能看出她不是强迫的。她擦了擦湿漉漉的两颊，就那么站在那里。风从正面吹来，将她鬓上的发丝吹得轻悠悠的。

    我觉得下一秒应该会有一个紧紧的拥抱，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眼底里泛起薄薄的泪花。

    而我正是那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