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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二十八宿(2)

    闻子路摸了摸下巴:“大伙儿一起上。”刺头儿蜂拥而上,有的拽住简真,有的抓住凳妖,各自用力向两边拉扯。不想凳妖吸力惊人、坚韧了得,刺头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过将它拉长了数厘米,有人稍一泄气,凳妖呱的缩了回去,一群人你冲我撞,嗷嗷嗷挤成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简真趴在地上快要哭了。

    “活见鬼!”闻子路两眼发直,“我来了四年,从没见过这种事。”

    “这只凳妖疯啦!”朱照心揉着撞痛的脑袋。

    当当当,远处传来钟声,闻子路看了看罗盘:“糟糕,要迟到了!”

    “我这样子怎么去?”大个儿望着众人眼泪汪汪。

    “跳着去呗!”朱照心拍了拍屁股,“你们今天分组,不去不行。”

    “扶我一下。”简真柔弱地伸出双手。

    “快,”闻子路发号司令,“扶一下人家。”

    “我可不干……”刺头儿纷纷摆手,“这也太丢人了!”

    闻子路只好亲自上阵,跟方飞一人一边,简真呆在中间连蹦带跳。

    “小胖子,”闻子路气喘吁吁,“你还真沉!”

    “谁是小胖子……”大个儿刚要发火,忽又想起处境,登时低声下气,“好吧,你爱叫啥叫啥。”

    出门下楼,路上的学生惊讶望来,等到发现原由,无不笑得直不起腰:“看见没有,他屁股上粘了一把椅子……凳妖造反吗……怎么可能,学宫里的凳妖早就驯化过了……你看他的样子,像不像一只大乌龟……哈,你这一说还真像……”

    “太丢人了,”简真哭丧着脸说,“我以后怎么见人?”

    “不怕!”闻子路给他打气,“脸皮厚就行。”

    “唉!”朱照心悠闲地抱着双手,“凳妖怎么会发疯?它一定受了什么刺激。”

    “谁刺激它啊?”大个儿叫屈,“我什么也没干。”

    “你得罪过谁吗?”闻子路问。

    “没有,”简真断然否认,“我刚到学宫。”

    “说得也对……”闻子路紧皱眉头。

    “不!”方飞冷不丁说道,“你得罪过一个人。”

    “谁啊?”大个儿诧异地望着他。

    “吕品!”方飞说道,“这么快就忘啦?”

    “他?”简真恨恨地说,“他先招惹我的?”

    “吕品?”闻子路问道,“那个白猫儿吗?”

    “肯定是他捣鬼,”大个儿咬牙切齿,“我要掐死他!”

    “不可能,”朱照心连连摇头,“凳妖有符法保护,学生不能逼迫它们。”

    “他……”方飞犹豫不决。

    “他怎么?”朱照心好奇地盯着他。

    “我想起来了,”方飞轻声说,“他也拜了个‘八星同光’!”

    “什么?”刺头儿齐声惊叫,“那个白猫儿?”

    “有什么了不起?”简真哼了一声,“我也拜了个‘八星同光’。”

    “什么?”刺头儿们跳起来,闻子路使劲地揉弄他的脑袋,“小胖子,人不可貌相啊!”简真既痛苦又得意,回看一眼凳妖,发出一声长叹。

    穿过一片树丛,地势豁然开敞,奇花异树环绕一片湖泊。

    “到了,到了!”闻子路擦汗喘气。方飞举目一扫,湖边别说宫殿,就连一块砖头也没看见,忍不住问:“水殿在哪儿?”

    “下面!”朱照心指着湖水。

    方飞吃惊地望着他,朱照心大踏步走到一棵老橘树面前,梆梆梆地用手拍了三下树干,老橘树飒飒抖动,闷声闷气地说起人话:“口令?”

    “日月交辉!”朱照心说完,老橘树嗯了一声,树根下青光一闪,前方的湖水哗啦啦地从中分开,露出一条悠长昏暗的石阶。

    “先走一步!”刺头儿们心安理得地走下石阶。

    “等等我!”闻子路急了,丢开简真,冲进水道。他刚下去,哗啦,湖水两面合拢,方飞扶着简真,望着湖面目定口呆。

    “太没有义气了!”大个儿气冲冲对着橘树连拍三下。

    “口令?”橘树问话。

    “日月交辉!”简真回答。

    “口令错误,”橘树舒展枝干,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禁止通行。”

    “怎么会?”大个儿傻了眼,“我跟他们说的一样。”

    老橘树一声不吭,简真气得跺脚:“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别慌,”方飞镇定地说,“待会儿跟其他人一起下去。”大个儿没来得及点头,忽听有人叫唤:“简真、方飞……”扭头一看,禹笑笑跟桓谭肩并肩走了过来。

    “你怎么啦?”禹笑笑惊讶地盯着简真身上的椅子。大个儿白她一眼,气哼哼放下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橘树下面。

    “喂!”禹笑笑有点儿气恼,“你什么态度?”

    “凳妖造反,”方飞解释,“椅子取不下来!”

    “是吗?”禹笑笑抽出符笔就要写符,简真冷冷说道:“你不知道吗?学宫里的凳妖有符法保护。”

    禹笑笑迟疑地看向桓谭,后者耸肩说道:“他说得对!如果真是凳妖造反,只有道师才能解开。”

    “哪儿有道师?”女孩东张西望。

    “下面,”桓谭向湖里努嘴,“都在水殿。”

    “那还等什么?”禹笑笑焦急地说,“快下去!”

    桓谭走到橘树旁,伸手拍打树干,简真瞅着他冷言冷语:“我试过了,没用的,口令错误……”

    “口令?”老橘树又慢悠悠地开口。

    “电闪雷鸣!”桓谭说道。

    湖水应声分开,阶梯重新出现,大个儿张大了嘴,方飞也觉奇怪:“怎么回事?你的口令跟别人不一样。”

    “道种不同,口令不同,”桓谭说,“‘电闪雷鸣’是苍龙人的口令。”

    “‘日月交辉’是朱雀人的口令,”方飞恍然大悟,“玄武人说了没用!”

    “下去吧!”禹笑笑说。

    “我不下去!”简真绷着脸生气。

    “为什么?”禹笑笑一愣,“你又发什么疯?”

    “我高兴,”大个儿盯着湖面,“我要在这儿欣赏风景。”

    “你?”禹笑笑气得跺脚,“随你的便!”回头瞪着方飞,“你也要欣赏风景?”

    “我……”方飞瞅了瞅简真,“我跟他一块儿下去。”禹笑笑涨红了脸,扯着发呆的桓谭,一阵风冲进水道。

    “喂!”方飞等湖面合拢,冲着简真大吼,“你这是干吗?”

    “别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简真怒气冲天,“你笑话我!笑笑笑话我,就连那个桓谭也在笑话我,你们都当我是傻瓜……”

    “谁笑话你了?”方飞没好气说道,“你是傻瓜倒也没错。”

    “我不管!”大个儿倔强地望着水面,“我就在这儿欣赏风景。”

    “去你的吧!”方飞砰砰砰敲打橘树,“电闪雷鸣!”

    “粗鲁!”老橘树愤然说道,“我还没叫‘口令’呢!”一边唠叨一边分开湖水。

    方飞拽起简真,跌跌撞撞地冲进水道,忽觉眼前一暗,身后湖水关闭,脚下石阶潮湿,两边的湖水化身高墙,水里星星点点,发出绚烂夺目的亮光。

    那是灵鱼!成群结队地在水墙里游来游去,忽左忽右,忽又聚到头顶,仿佛无数灯盏,照得水道亮亮堂堂。方飞正看得有趣,光亮忽地一暗,一张灰白的怪脸凑了过来,瞬间占满了整面水墙。

    他吓了一跳,拉着简真险些摔倒,怪脸停在水墙后面,瞪着金灿灿的眼珠望着他们。

    “别怕,”简真吞下唾沫,“这是夔牛。”

    “混账!”怪脸一声怒吼,“谁是夔牛?”

    大个儿吓得蜷成一团,方飞反而鼓起勇气,正面打量怪脸,那张脸横直超过十米,口鼻向外凸出,眼睛大过窗户,头顶一只独角,真有几分像是牛头,后面的身子一眼望不到头,上面覆盖了一层青莹莹的鳞片。

    “夔龙!”大个儿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是夔龙!”

    怪脸哼了一声,说道:“算你蒙对了!”掉转身子来回游动,后半身暴露出来,仿佛鱼龙的尾巴,又像牛马的独腿。

    “无角是牛,独角是龙。”大个儿绘声绘色地介绍,“夔牛是一种很厉害的妖怪,能跟蛟龙拼个死活,所有的夔牛都是夔龙的子孙。”

    “海怪不呆在海里,跑到这儿来干吗?”方飞不解地问。

    “夔龙自诩为龙,龙族不同意,两边打了一仗,结果夔龙输了。为了逃避六龙,它向道者求助。我们收留了它,让它呆在天湖。”

    “谁说我输了?”夔龙的大脸又凑回来,“我只是懒得跟它们胡闹!”

    “好吧!”大个儿心虚胆怯,“你说了对!”

    “算你识相!”夔龙心满意足地游走了。

    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方飞转眼望去,湖水深处飘来许多俊美的小人,穿着透明的纱衣,抚琴鼓瑟,冲他点头微笑。

    “琴水妖!”方飞吓得后退两步。

    “不用害怕!”狐青衣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这儿的琴水妖经过驯化,不会伤害道者。”方飞仔细听那琴声,尽管依然悦耳,可是没有让人生出撞进水墙的冲动。

    狐青衣瞅着简真,惊讶地问:“你下面……那是凳妖吗?”

    “对!”大个儿哀叫,“凳妖造反,黏着我不放。”

    狐青衣收起笑容,走到简真身前,摸了摸凳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椅子”蠕动两下,脱离了简真的身子,落地变回圆球,骨碌碌地滚远了。

    “狐道师,”简真热泪盈眶,“您可救了我的命!”

    “小意思,”狐青衣看了看仙罗盘,“走吧,要迟到了。”

    “狐道师!”方飞忍不住问,“这只凳妖怎么回事?”

    “它受人唆使。”狐青衣随口回答。

    “谁呀?”简真一肚皮怨气,“我要宰了他!”

    “不知道!”狐青衣耸肩回答,

    “问过凳妖了吗?”大个儿不死心,“你刚才跟它说了狐语?”

    “问了,”狐青衣回答,“它不敢说。”

    “您可是狐神,”简真失声惊叫,“那人比你还要厉害?”狐青衣笑笑,指了指前方:“水殿到了。”

    石阶到了尽头,进入一道水门。方飞很难形容眼前的景象,如果非要形容,那么整个儿水殿就是天湖水底一个巨大的气泡——地面铺砌水晶,四周和穹顶都是环绕不断的流水,灵鱼在里面穿梭,就像无数移动的灯泡;夔龙为首的水精湖怪不时掠过水墙,投下一道道巨大骇人的阴影。

    水殿中央是一个太极形状的讲坛,台上坐着山烂石、帝江以及若干男女道师。以太极坛为圆心,一排排弧形的桌椅构成数十个巨大的同心圆环,从低到高一直延伸到水墙下方。

    桌椅上坐满了学生,正在聆听乐当时慷慨激昂的演讲:

    “……进入八非学宫,只是你们人生的第一步!”除了乐当时本人,还有三个分身面朝四个方向,保证所有学生都能看见他的正脸,“再过四年,你们中的佼佼者将会进入斗廷,成为司长、厅长、部长,少数幸运儿还会成为星官,甚至……”四个乐当时同时掉头,冲着皇秦谄媚一笑,“成为伟大的天道者!”

    水殿里响起欢呼,乐当时起初得意洋洋,可是很快发现欢呼的对象跟他无关。狐青衣走上了讲坛,潇潇洒洒地坐了下来,两只桃花眼左右扫射,水殿里的女生大多心口中弹,发出一连串压抑的欢叫和心满意足的呻吟。

    “作为一个道师,必须以身作则,比如说……”乐当时恶狠狠捶打讲桌,“迟到和早退是决不允许的。”

    狐青衣仿佛没有听见,凑近帝江小声说话,老妖怪发出一阵轰雷似的狂笑。

    乐当时气得发抖,强迫自己转过目光、草草地结束演讲:“我就说这么多,现在请新生代表讲话。”

    皇秦应声站起,水殿里响起暴风雷似的掌声。掌声还没平息,天素忽也站了起来。霎时间,掌声变成了响亮的嘘声,一帮白虎人嘘得格外卖力。

    “怎么有两个新生代表?”方飞身后有人议论。

    “每年都是青榜天元当代表,今年两个天元,只好两个人一起上咯!”

    “他们站在一起,倒是天生一对。”

    “哈!天生一对的冤家。”

    “有好戏看啦!”

    皇秦走上台,挥笔一指,平地耸起一张讲桌,台下又响起掌声和尖叫。

    天素也走上台,挥了挥笔,讲桌拔地而起,比起皇秦高出半截,台下顿又嘘声四起。

    皇秦写一道“雷声符”,清了清嗓子,对准符笔大声说:“这个世界需要秩序!”

    “错!”天素冰冷的声音传遍大厅,“这个世界更需要自由!”

    “一个一个来,”乐当时一个劲儿地擦汗,“皇秦,你先说。”

    皇秦扫一眼女孩;“为了秩序,人总要舍弃一些自由。”

    “人人都有飞行的自由!”天素的声音就像高天的寒风。

    台下嘘声大作,巫袅袅高喊:“把她赶下去!”

    “天素!”乐当时恼怒地说,“没让你说话!”天素抿了抿嘴,皇秦沉思一下,说道:“很高兴能代表所有的学生……”

    “你只代表皇师利,”天素冷冰冰插嘴,“除此之外,你谁也代表不了。”

    “把她赶下去!”白虎人的怒吼吓得灵鱼到处乱蹿。

    “皇师利代表所有人,”皇秦掉头直视女孩,“白王之光已经普照世界。”

    “你错了!”天素针锋相对,“伏太因之魂还在燃烧!”

    “把她赶下去!”白虎人怒不可遏,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把她赶下去!”

    天素一言不发,抬眼望着穹顶,仿佛一座料峭的冰山。

    “安静、安静!”乐当时站起身来高喊,可是台下的吼声更加响亮,“滚下去!”

    砰,帝江消失了,轰隆隆一声响,水殿上方跳出来一个巨大的火球,千百条火蛇满天乱蹿。

    “你们这群混球!”老妖怪吼声如雷,“全给我闭嘴!”

    大厅里安静下来,陆续有人坐下,可也有人挺立不屈。

    “别客气,一起上,”帝江呵呵冷笑,“给你们三分钟,先把遗书写好。”

    老妖怪说得出做得到,死硬派马上服了软,直眉瞪眼地坐了下来。

    “新生代表讲完了,”乐当时一个人大力鼓掌,“欢送他们下台!”

    天素掉头就走,把皇秦一个人晾在台上。他意犹未尽,张了张嘴,悻悻收起符笔,无精打采地走下讲台。

    “现在请道师代表讲话,”乐当时转过身,“山道师,要么你来说两句?”

    “代表道师?”山烂石闭眼摇头,“我还不够格儿呐!”

    乐当时脸色铁青,指着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小个子道师:“周见龙,你来!”山羊胡刚要起身,帝江从他面前冒出来:“周见龙,你敢代表我?”

    “我哪儿敢呀?”山羊胡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又坐了回去。

    “好吧!”乐当时咳嗽两声,不情不愿地说,“帝江,你来说。”帝江哼了一声:“我是妖怪,又不是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