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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天书和地窟(1)

    “不可思议,”水灵光惊诧地望着屏幕,“他们只有三个人……不是应该四个人才能通过吗?”回头问道,“第二关通过了几组?”

    “八组!”一个场务回答,“危字组排第七!”

    “角字组怎么样?”元迈古踱来踱去。

    “卡在云谲天书。”一个记者小声说。

    元迈古停下脚步,眉毛一挑,下令:“切换画面!”记者毛笔一挥,画面切换,屏幕上出现了一副惊人的景象——蔚蓝色的晴空上飘浮许多乌黑的巨字,横直超过五米,点画雄奇,笔势风动,每一个字都是十足的活物,如同一群巨大的乌鸦,四面八方地拦截考生。

    “呀!”一个“兵”字撞上百里秀雅,丑女凄声尖叫,可也无济于事,墨汁又黏又稠,仿佛强力胶水裹住了她的身子,很快变成一个乌溜溜的圆球,悬在空中疯狂地转动。

    “她要放弃了。”狐青衣说道。

    墨球深处闪过一道白光,百里秀雅掉出虚空,落在狐青衣身边。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懊恼地望着通灵镜,屏幕里的“墨球”扭动几下,伸手展足,变回“兵”字,活泼泼向上一跳,兴冲冲地向贝雨飞去。

    贝雨正与一个“微”字纠缠,浑然不知“兵”字来袭,贝露飞身赶到,笔尖符光迸闪,数枚气弹击中“兵”字,“兵”字踉跄后退,摇身一晃,墨汁流淌,忽又凝结出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兵”字,“兵”分两路,扑向姐妹二人……

    “当心!”方飞高叫,“这些字可以自我复制!”

    “危字组”也陷入了“天书”,数不清的文字横在天地之间,堆砌出一座无形无状的古怪城池。上面是不可逾越的光幕,下面是不计其数的木奴,文字三五成群,鹰隼似的盯住考生,一旦缠住猎物,立刻裹住不放。

    考生走投无路,奋起反击,符咒击中文字,文字稍一退让,即刻自我复制,一变二,二变四……几次反击以后,考生面对的敌人成倍增长,陷入重重包围,行动更加困难,可是不加反击,又会陷入墨汁陷阱,除了叫出“遁”字别无他法。

    “危字组”赶到的时候,前面的学生已经折腾了几轮,天上字满为患,此后更多突破木奴陷阱的学生赶到——逃避、反击、复制——循环往复,不出半个时辰,字数增长数倍。举目望去,黑茫茫一片,巨字狂奔乱走,冲得学生七零八落。

    危字组也未能免劫,简真给一个“真”字穷追猛打,吕品叫“微意”两字逼得走投无路,方飞遇上了一个“欢”字,还没接战,那字儿突然散开,横撇竖捺化身枪弹,冲着他一阵扫射。

    方飞险些中弹,所幸五行磴上练出一身乱战本领,间不容发,从枪林弹雨中逃了出来。笔画紧追不舍,呼啸声如芒在背。

    “方飞……”下方传来一声惊叫,方飞低头看去,禹笑笑被一个“将”字缠住,正在墨汁里绝望地挣扎。

    “笑笑!”方飞俯冲下去,还没靠近,一个“兵”字横身拦住。他使劲解数摆脱,忽又遇上一个“斤”字,有如一把巨斧横砍竖劈。男孩险象环生,眼看着禹笑笑在墨汁中越陷越深。

    忽然红影闪动,简真披甲赶来,伸手抓住禹笑笑,想要把她拉扯出来,不料墨汁仿佛瘟疫,非但没有摆脱,稍稍一碰,立刻爬上他的手背,黏腻腻,滑溜溜,扯不断,甩不脱,大个儿也陷入了泥沼,跟着女孩一起坠落。

    方飞终于摆脱“斤”字,吕品也飞身赶来,两人见这情形,都是犹豫不前。贸然上前相救,势必陷入墨汁,想要救出两人,必须另想法子。

    这些文字若有若无,不像实物,也不像幻影,方飞初次看见,便觉有点儿眼熟,急转几个念头,脑子豁然一亮,回头高叫:“吕品,这是造化笔写的。”

    懒鬼一愣,掉头四顾:“你怎么知道?”

    “还记得它在宫奇和司守拙身上画毛虫的事吗?”方飞指了指被困两人身上的墨汁,“那些毛虫跟这些墨汁一模一样,稍一碰到就往衣服里钻。”

    “这一说还真像。”吕品手摸下巴。

    “皇秦写符消除了毛虫,你还记得那道符咒吗?”

    “不记得,一年前的事儿了,”吕品召出波耶水镜,点开灵眼搜索一下,抬头叫道,“有了,幻墨消融符,定式是‘空荡荡墨散烟消’……哎哟……”他通灵分心,一个“皇”字从后面扑来,黑漆漆的墨汁把他吞没,双手陷入其中,挥笔写符也来不及了。

    “空荡荡墨散烟消……空荡荡墨散烟消……”方飞极力保持冷静,在心底反复默诵符咒,寻找灵感,把握节奏。一般来说,新学的符咒很难一次写成,往往需要重复多次,才能领悟到内在的玄机,这个过程可快可慢,快的几分钟就好,慢的一年半载也是常事,临阵磨枪,通常难以成功。可眼下除了方飞,其他人统统被困,若不写出符咒,今天的考试就到此为止。

    禹笑笑和简真的面孔模糊起来,墨汁侵入两人的口鼻,简真的呻吟变成呜咽。两人越飞越低,眼看掉进树林,林中的木奴枝桠摇动,透出一股子凛冽杀气。

    方飞一咬牙,硬起头皮抖动符笔,锐喝一声:“空荡荡墨散烟消!”符光闪烁一下,忽又泯灭消失。

    禹笑笑翻起了白眼,墨汁漫过了她的眼睛。方飞定一定神,向她再抖符笔:“墨散烟消!”

    念咒的一瞬,热流蹿出指尖,径直到达笔头,星拂笔颤动一下,柔软的毫毛迅速扭转,四个淡青色的小字在空中一闪而没,笔尖亮起夺目的亮光。

    哧,符光射中墨汁,黏糊糊的玩意儿飘然散开,变成一团有气无力的黑雾,忽聚忽散地流蹿到远处,结成两个“将”字,气恼地扭来扭去

    成了!方飞欣喜欲狂,回头挥笔,吕品手脚一轻,顿也解脱出来,身上的黑烟袅袅上升,结成两个“皇”字,相互碰了碰头,双双向他扑来。

    “先撤!”方飞叫喊一声,掉头飞走,其他三人紧随其后。四人飞了数里,退到石妖墙下,巨字不再追来。方飞停下来一看,观望的学生不止他们,“角字组”也在附近,皇秦脸色凝重,盯着天书奇阵陷入沉思。

    “笑笑!”简真缓过气来,“箕字组其他人呢?”

    “全军覆没,”禹笑笑摇头苦笑,“就剩下我了。”

    “太好了,”大个儿眉开眼笑,“我们正缺人手。”

    禹笑笑脸色一沉,眼里透出怒气,吕品飘上来给了简真一脚,骂道:“好什么?自私自利的家伙。”

    “谁自私了?”简真委屈地揉着臀部,“笑笑过了关,赚的分数还不是‘箕字组’的。”

    “简真说得对,”方飞附和,“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女孩望着方飞、简真,心中不胜感慨,当初没能分在一组,只能眼看着二人受尽磨难,如今鬼使神差,危急关头三人重聚。尽管前途莫测,禹笑笑仍觉热血涌动,生出一股久违的豪情。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方飞。

    “这些字是一个人写的。”方飞沉吟。

    “这是一种字体,”禹笑笑皱眉沉思,“可惜不知道写字的是谁!”

    “这好办!”吕品写一道“摄影符”,摄取文字图像,输入通灵镜,过了片刻,笑嘻嘻说道,“写字的人叫‘米芾’,红尘里一个有名的书法家。”

    “准是天皓白干的好事,”简真怨气冲天,“谁都知道他是个红尘迷。”

    方飞举起食指,轻轻敲打右腮,边想边说:“把天上所有的字找出来,输入通灵镜,看这个米芾什么时候写的它们?”

    “好!”吕品埋头鼓捣一阵,把屏幕显示给其他三人,“这些字都出自米芾的《真酥帖》,全文是:‘真酥一斤,少将微意,欲置些果实去,又一兵陆行难将。都门有干示下,酥是胡西辅所送。芾皇恐顿首。虞老可喜,必相从欢!’”

    “这也能查到?”方飞由衷佩服。

    “别小看通灵网,红尘里大多数知识里面都能找到。”

    “这些话什么意思?”大个儿翻来覆去地把《真酥帖》看了两遍,没有看出任何意义。

    “好像是给朋友送吃的。”吕品摸着下巴说。

    “是吗?”大个儿摸了摸肚皮,“这么一说,我有点儿饿了。”

    禹笑笑默不作声,把字帖里的文字与天上的文字逐一对照,心头微微一动,忽然问道:“你们看见‘门’字了吗?”

    “门字?”其他三人都是一愣。

    “这儿,”禹笑笑指着屏幕上的字帖,“都门有干示下,这儿有个‘门’字,天上似乎没有!”

    三人看过字帖,回头观望天空,果然也没发现“门”字的踪影。

    “这里面有鬼!”大个儿宣布。

    “还用你说?”禹笑笑白他一眼。吕品将信将疑,说道:“造化笔一贯吊儿郎当,会不会写漏了字?”

    “不会,”方飞望着字阵深处,“我猜那个门字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简真瞅着他冷笑,“你当是捉迷藏吗?”

    “对!”方飞点头,“就是捉迷藏!”

    “事情不妙,”吕品忽然压低嗓音,“大家保持原样,不要东张西望。”

    “怎么了?”方飞忍不住问道。

    “死肥猪头上五米有一个光团,”吕品声音更低,“样子很像一只耳朵。”

    “窃听符!”禹笑笑轻叫一声。

    “可恶,”简真忍住抬头的冲动,“谁这么缺德?”

    “会写‘鬼号符’吗?”吕品冲三人眨眼。方飞茫然摇头,简真摸着肚皮不吭声,禹笑笑犹豫一下,低声说:“我会。”

    “好!”吕品点头,“咱俩一起动手。”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双双扬起符笔,指定上方耳朵形的幻影:“鬼哭神号!”

    空中响起凄厉可怕的尖叫,方飞从没听过这么刺耳的噪音,但觉头晕耳鸣,正想捂住耳朵。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掉头望去,宫奇捂着左耳痛苦不堪,摇晃两下,一头向下栽落。

    皇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宫奇,用力摇晃数下。宫奇缓过气来,苦着脸揉弄耳朵,一面朝这边张望,一面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

    “不要脸,这是作弊,”简真气红了脸,“我去找他们讨个公道。”

    “就凭你?”吕品冷笑,“讨一顿揍差不多。”大个儿本就虚张声势,一听这话,借坡下驴:“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方飞沉声说道,“先把门找到!”

    “这算作弊吧?”狐青衣冷笑着看向元迈古。

    “作弊?”阳明星盯着屏幕,“谁啊?”

    “角字组!如果我没记错,‘窃听他人方案’算是作弊,应该取消考试资格。”

    “我不那么看,”元迈古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断定宫奇的‘窃听符’是在偷听‘危字组’的方案,也许是听天上的风声。”

    “风声?”狐青衣哑然失笑,“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借口。”

    “即使真的窃听,也没什么大不了,”元迈古不动声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搜集对手的情报也是一种能力。”

    “这么说,考试规则也可以随便更改啰?”

    “你当这只是考试?”元迈古回过头,目光阴沉慑人。

    “不是吗?”

    “不!”元迈古的声音像是一条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鱼,“这是战争!”

    “危字组”加上禹笑笑,四人摆出了“四神阵”,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占据三角锥体的四角,任何一人有难,其他三人都能及时救援。

    “任何人被天书困住,其他三人写‘幻墨消融符’解救……”方飞话没说完,简真没好气插嘴:“我写不出来!”

    “笨蛋!”禹笑笑骂道。

    “蠢猪嘛,干啥都不行!”吕品讽刺。

    “去你们的,”大个儿气恨恨地扫视三人,“这么点儿工夫,写出来的人才是怪胎。”

    “幻墨消融符”是对付“云谲天书”的利器。方飞不必说,吕品卓有天赋,第二个学会;禹笑笑尝试几次,也能大致把握节奏,三次里可以写成一次,攻击巨字稍嫌不足,营救同伴不在话下;唯独简真,写来写去总不成功,飞到天书阵前,还是不得要领。这么一来,“四神阵”出现了破绽,大个儿攻不得、守不住、救不了,无疑成了众人的累赘。

    可是时间紧迫,消息已经泄漏,必须抢在“角字组”醒悟之前通过天书。方飞一声令下,“四神阵”颠倒过来,简真落到最后,其他三人在前,写出“幻墨消融符”,击溃挡道巨字,不断开辟道路,逼近“云谲天书”的中心。

    巨字散了又聚,横直迸射,撇捺乱飞,点画横冲直撞,来自四面八方……四人先后中招,全赖同伴解救才脱出墨汁,可是越往前飞,文字越多越繁,好比千军万马,往来蹂躏践踏。四人每进一米,都得劳心费力,乌黑的墨汁到处流淌,仿佛小溪大河,密层层、黏糊糊,稠密到一定地步,分不清哪儿是字、那儿是人。

    “我不成了,”简真双脚漆黑,墨汁向他全身扩散,大个儿喘着粗气,两眼乱翻,“我要掉下去了。”

    “别说泄气话,”禹笑笑击散他身上的墨汁,烦恼地四处张望,“方飞,你看见‘门’字了吗?”

    望着铺天盖地的巨字,方飞也觉眼花,可是到了这个当儿,后面字如大海,除了弃考遁走,已是无路可退。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穿过两层阻扰,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越向前飞,巨字数量越多,移动越慢,到后来几乎停滞下来,笔势外向,密不透风。

    “怎么停下来啦?”简真张大嘴巴。

    “我猜……”禹笑笑注目巨字结成的堡垒,“字和字不能搅在一块儿,这儿字数太多,稍稍一动,就会彼此撞上。”

    “为啥不能搅在一块儿?”大个儿茫然不解。

    “蠢猪!”吕品哼了一声,“两个字搅在一起谁还认得出来?”

    “一派胡言,”简真大声反驳,“这肯定是个陷阱!”

    “门字就在里面!”方飞指向“堡垒”深处。

    “开什么玩笑?”大个儿白他一眼,“谁能进得去?”

    “羽化课你钻过绳网吗?”方飞问。

    “钻过又怎样?”

    “把它们当做绳网,”方飞指了指巨字,“钻过去就行。”拧腰低头,化身柔丝,从一个“西”字的中央钻了过去,身子微微一侧,又绵软地穿过“陆”字左边的“耳”字,一眨眼的光景,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巨字阵里。

    其他三人看呆了眼,禹笑笑吸一口气,拧身钻过“兵”字,吕品也从一个“可”字中间穿过。简真看得冷汗直冒,抖索索收敛翅膀,看准一个“斤”字,从它下面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