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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道祖棋盘(2)

    曲傲风盯着他,忽然说道:“下次打架以前,最好想想后果。”方飞愣了一下,慌忙辩解:“那个、我没有……”

    “得了吧,”曲傲风冷笑,“你骗得了谁?”方飞低下头,轻声说:“这是私事……”

    “私事?”女道师面无表情,“好吧,那你再做一件私事。”

    “什么事?”

    “滚出去!”

    “他就是诱饵?”隔着一堵玻璃墙,燕眉疑惑地望着房间里的人选。

    那是一个男孩,年纪十岁左右,尖下巴,大眼睛,小脸瘦削苍白,乱蓬蓬的黑发油腻不堪。他没穿羽衣,一身灰色套装款式老旧,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他叫单易。”顾永之老而弥坚,永远腰板挺直。

    男孩一无所觉,歪坐在软椅上面,光着右脚踩着座椅,身前悬浮一面最新款的“波耶水镜”,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镜子,一边玩耍《飞行万象》,一边抓起零食塞进嘴巴。

    “单易!”顾永之推门进入房间,男孩看他一眼,丢开通灵镜,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顾永之回头看向杜风烈和燕眉,咳嗽一声,冲男孩说道:“给他们看你的元气!”

    “现在吗?”单易脸上不太自在。

    “快一点儿。”顾永之催促,

    “好吧!”单易抽出毛笔,刷刷写了四个字:“玄武单易。”字迹工整,色泽纯净,仿佛澄净夜空里升起的一缕烟雾,掠过幽深水潭上的月亮倒影,轻烟、明月相互映照,给人一种奇妙空灵的感觉。

    “水月凝烟!”杜风烈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真美!”燕眉也不禁动容。

    “怎么样?”顾永之瞅着两人大有得色,“还不坏吧?”

    “不会是你拐来的吧?”杜风烈瞅着老头儿冷笑:“我可专管拐卖人口。”

    “你说什么?”顾永之瞪眼发怒,“他是自愿来的,不信你问问。”杜风烈向燕眉努了努嘴,女孩会意问道:“单易,你知道为什么来这儿吗?”

    “知道,”单易满不在乎地说,“当诱饵,捉魔徒。”燕眉愣了一下,又问:“你知道风险吗?”

    “知道,”单易耸了耸肩,“很多孩子失踪了。”

    “你不害怕?”燕眉对男孩的轻率有些惊讶。

    “不是有你们吗?”单易不耐烦地揉弄手指,两眼瞟向一旁的通灵镜,“你们会保护我吧?”

    “我们没有万全的保证,”燕眉直言相告,“这次的任务相当危险。”

    单易抖了一下,目光投向顾永之。老头儿沉着脸一言不发,男孩咕哝两声:“反正……我是没问题。”

    “我有问题,”杜风烈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当诱饵?”

    “好处多着呢,”单易瞅了瞅顾永之,老头儿还是不动声色,“完事后我能拿到十万点金,加上最新款的飞剑、符笔、羽衣……喏,还有一辆今年刚出的幻影车!”反手指了指通灵镜,“这面‘波耶水镜’只是定金。”

    “有钱真好,”杜风烈尖刻地看向符笔商人。

    “说得对!”顾永之坦然回应,“有钱就是好!”杜风烈冷哼一声,回头瞪视男孩:“你爸妈知道吗?”

    “知不知道不重要,”单易撅起嘴巴,“反正他们又没钱。”

    “什么话?”杜风烈皱起眉头,“他们可是你爸妈。”

    “那又怎样?”单易闷声闷气地说,“他们又穷又没用,不配有我这样的好儿子!”

    杜风烈鄙夷地扫他一眼,对顾永之说:“如果他当诱饵,我肯定不会感到内疚。”

    “很好,”顾永之嘴角抽动,“什么时候动手?”

    “十天以后。”杜风烈回答。

    “这么久?”顾永之紧皱眉头。

    “我们要做一些筹备,”杜风烈说道,“比如时间地点,还要对他做一些训练。”冲单易努嘴。

    “我也要参加行动。”顾永之说道。

    “那不可能。”杜风烈断然回绝。

    顾永之脸色一沉:“别忘了谁找到诱饵。”杜风烈看了看单易,迟疑一下,口气放软:“事关重大,我要上报巫史……”

    “不管怎么样,”顾永之大声宣布,“我要亲手逮住那个狗东西。”

    方飞咬着笔杆,望着水殿穹顶发呆。蛟龙水怪忽来忽去、忽远忽近,瞪着巨眼向下观望。

    “乐章符写好了吗?”吕品把头凑了过来,失望地发现符纸上的音符寥寥可数,“才这么一点儿?这一堂课你都在干吗?”

    “什么都没干,”方飞回头看向懒鬼,“你觉得水殿像什么?”

    “还能像什么?”吕品白他一眼,“像水殿呗!”

    “像一口锅,能煮许多好吃的。”简真吞了泡口水,“怎么还不下课,我快要饿死了。”他偷眼看向讲坛,宁柔然坐在那儿,身边放着一座凤头竖琴,琴座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雕像,翅膀和尾巴之间连接细长光亮的琴弦。

    天素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竖琴旁,卷起手里的符纸,塞进“凤头”的尖喙,火光一闪,凤凰流光溢彩,琴弦无风振动,弹起一段悠扬悦耳的琴声。

    琴声结束,“凤凰”的尖喙一开一合,发出清亮有力的声音:“苍龙天素,一百分。”

    天素瞟了瞟四周,一脸矜持地走出大殿。

    “就知道自己出风头,”吕品趴在桌上抱怨,“身为组长,她就不能把乐章符借我们抄一下?”

    “我还剩一小段,”大个儿望着符纸自信满满,“给我十点金,我给你看两眼。”

    “得了吧,”懒鬼冷笑,“给我十点金,我可以用它擦屁股。”

    “死狐狸,”简真恨恨诅咒,“你就等着得零分吧!”

    “我说……”方飞茫茫然环顾四周,“你们不觉得水殿很像一把天机锁吗?”

    “你脑子坏了?”懒鬼瞪大眼睛。

    “方飞、吕品,”宁柔然的叫声透着不满,“上课不许交头接耳,别忘了,你们已经得了五次零分了。”

    方飞望着符纸摇了摇头,努力集中精神,硬着头皮胡写乱画。还没写完,夔龙鼓响,宁柔然隐身消失,学生鱼贯走向竖琴,把符纸塞进凤头,竖琴弹奏乐章,凤头报出分数。

    方飞一面排队等候,一面指着沿途的桌椅对吕品说:“你看,环绕讲坛一共九排座椅,天机锁也有九个字环;每一排桌椅都不是整体,第一排桌椅分为四段,是不是很像天机锁里的‘四象层’?第二排桌椅分为五段,位置跟‘五行层’差不多;第三排桌椅分为八段,简直跟‘八卦层’一模一样;第四排桌椅分为九段,完全就是‘九宫层’的翻版,第五排桌椅分为……”

    “慢着,”吕品打断他说,“锁眼在哪儿?”

    “讲坛啊,”方飞指着竖琴坐落的地方,“那不是一个太极图吗?”

    “假设那是锁眼,”懒鬼吐一下舌头,“那得用多大的钥匙?”

    “也许……”方飞苦苦思索,“也许不用钥匙,只用密符就行。”

    “我拭目以待,”懒鬼耸了耸肩,“开锁的时候记得叫我……”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竖琴前面,方飞把符纸塞进“凤凰”的鸟嘴,琴弦沉寂不动,凤眼转动几下,啊呸一声把符纸吐了出来,凤头开口嚷嚷:“这也太难吃了。苍龙方飞,零分。”

    四周哄堂大笑,方飞脸上如被火烧,匆忙挤开人群,快步冲出水殿,心里怒火乱蹿,恨不得把那张竖琴砸得稀烂。

    “方飞、方飞……”贝雷一溜烟跑上来,“你的符纸丢了。”

    方飞接过乐章符,不胜尴尬地望着一年生,嗫嚅两下,揉成一团揣进兜里,刚要转身离开,忽听贝雷说道:“我听说一件事,你跟皇秦决斗输了?”

    方飞吃了一惊:“谁说的?”

    “老夔龙对我同学说的,”贝雷怯生生回答,“它还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死老夔。”方飞恨得牙痒,心里像有几十只猴子闹腾。

    “难道是真的?”贝雷不自觉两眼圆睁,“你真的输给了皇秦?”

    “输了又怎样?”方飞没好气回答。

    “你怎么能输?”贝雷叫了起来,“你可是九星之子,你是苍龙人的希望……”

    “我不是任何人的希望,”方飞恨不得马上隐身,“我希望一个人好好呆着。”

    “你怎么能这样?”贝雷气得小脸通红,“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现在明白也不晚。”方飞丢下一年生转身就走。

    刚出水道,就听有人叫喊,苏若兰笑眯眯走过来:“老夔跟我说,你决斗输给了皇秦,还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喏,除了你我可一个人都没说。”

    方飞回头看向湖面,忽见夔龙尾巴朝天,急匆匆钻进湖底。

    “说说你怎么输的,”苏若兰不依不饶,“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没空,”方飞低头快走,“我要去天渊馆……”

    “正巧我也去那儿,”苏若兰乐呵呵跟在旁边,“咱们边走边说。”

    “方飞!”四年级的勾穹追赶上来,“老夔龙跟我说,你决斗……”

    “输给皇秦对不对?”方飞怒气爆炸,“没错,我输了,那又怎么样?”

    “生什么气呀?”勾穹老大没趣,“我就随口问问。”

    “小气鬼,输不起。”苏若兰抄着手扬长而去,扔下方飞一个人发愣。

    “方飞,方飞,噗通噗通跳下水,”身后有人齐声高唱,“方飞,方飞,就像一只大乌龟。”

    方飞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唱歌的是谁,他撒开双腿想要开溜,巫袅袅一伙早已冲了上来,把他围在中间又跳又唱:“方飞,方飞,噗通噗通跳下水;方飞,方飞,就像一只大乌龟。”

    “唱得对。”老夔龙在湖里闷声闷气地插嘴,“当时就是这个样……”

    好容易摆脱白虎人的合唱团,方飞冲进天渊馆,发现每个人都在冲他指指点点。通过老夔龙的大嘴巴,方飞败北的消息野火燎原,不到半个时辰就烧遍了整个学宫。

    男孩心烦意乱,掀起兜帽盖住头脸,躲开各种议论,一路摸到“变化区”,抽出一本《分身术速成》看了起来。他按照书里的步骤:凝神内视、释放元气、凝结分身……天青色的元气在手心进进出出,留下一片混沌,始终无法变出人形。

    练了半晌毫无进展,方飞灰心丧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练不出分身,下次遇上皇秦还会输得精光。

    “听说你输了?”对面传来女孩的声音,方飞抬眼一瞧,天素端然静坐,身前摊开一本《烟灵与梦境——烟灵的深层意识》。

    “你怎么在这儿?”方飞的心情雪上加霜。

    “输给皇秦也不丢人。”天素的声音忽又从左传来,方飞懵懂掉头,发现左边也有一个天素,展开一幅符法古卷,低着头逐字研读。

    “意料之中,”右边有人接道,“你有几斤几两,大家都很清楚。”

    方飞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右边的“天素”。女孩正在翻看两尺厚的《妖怪大辞典》。

    方飞被三个“天素”包了饺子,不由悻悻说道:“有本事你跟他决斗,他有两个分身,还会水遁……”

    “私下决斗毫无意义,”这一次声音来自后方,第四个“天素”抱着一叠书站在方飞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会在‘幻月舞会’打败他,大大方方,堂堂正正。”

    “是吗?”方飞起身把书插回架子,“祝你好运。”

    “你要参加舞会吗?”抱书的“天素”霸占了他的座位,四个天素围成一桌。

    “不会。”方飞小声嘀咕。

    “算你识相,”四个“天素”冲他点头,“人要有自知之明。”

    方飞被挖苦得体无完肤,急匆匆返回寝室,直挺挺倒在床上,脑子里似有无数个天素跑来跑去:“她是故意的,她看见我在学习分身,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我听说一件事,”吕品从上铺冒出来,“你跟皇秦决斗……”

    “我输了,”方飞闷吼一声,“行了吧?”

    “输了也比我好,”吕品叹了口气,“再不能通灵,我真不想活了。”

    “嗐,”方飞挺身坐起,“吕品,你能变出分身吗?”

    “你问我?”吕品翻一个身,方飞身边光芒闪动,同时出现两个吕品,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中间。

    “噢,”方飞更加沮丧,“你能二分身?”

    “假期里练的。”三个吕品齐声回答。

    “怎样才能练出分身?”方飞喃喃说道,“我严格按照书上的步骤,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这个嘛,”三个吕品同时挠头,“我也不知道。”方飞瞠目结舌:“那你怎么变出来的?”

    “狐神的本能,”吕品打个响指,“分身这种东西,我根本用不着学,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教。”

    “这样吗?”方飞躺回床上,望着吕品的分身满心羡慕,“为什么我一个都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

    次日晚上,又到龙语课时间。吕品抖擞精神,两眼圆睁,上课认真听讲,书写一丝不苟,到了下课时分,又比方飞多写了两个字。

    “这都是天意,”临走之前,他拍了拍方飞的肩膀,“打扫干净一点儿哟!”

    “你干吗这样认真?”方飞不胜沮丧,“你就不能少写两个字?”

    “我又不想打扫水殿。”吕品摇晃脑袋,曳着拖鞋走远了。

    “可恶!”方飞望着空旷的大殿发了一会儿呆,无可奈何地开始捉拿漏网的龙文。这一次字数更多,更狡猾更凶猛,上蹿下跳动静不小。方飞循声搜捕,省了不少工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些小东西一扫而光。

    大功告成,他站在讲坛中央,望着九层桌椅,“水殿是把天机锁”的念头忽又沉渣泛起:“如果真是天机锁,那么一定拥有密符。”

    方飞闭眼冥想,忽觉手心一跳,白石版冒了出来,上面闪现一道符咒:“铸灵台龙蛇纵横。”

    看见符咒,方飞先是惊喜,继而又觉疑惑:这道符不是密符的格式,并不包含“九重天”里任何一个字符。如果这不是密符,隐书又为什么让它出现?

    “写一写就知道。”脑子里有一个小人儿拼命鼓动,方飞吸一口气,对着虚空写符念咒:“铸灵台龙蛇纵横。”

    符咒写完,沉寂时许,脚底忽然微微抖动。方飞暗暗吃惊,低头看去,讲坛缓缓转动,地面顺着太极图的中线裂开,黑白双鱼衔尾游动,之间出现一个圆孔,孔内黄光闪动,似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他惊疑不定,一步步退到讲坛边缘,但见圆孔扩大,里面机括重重,一如反复绽放的花蕾,“花瓣”四面分开,露出浅黄色的“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