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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猫鬼的宝藏(2)

    见他贪婪模样,裴千牛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我孙子喜欢这个,我想你也错不了。”

    “你孙子?”方飞诧异地看着老狱长。

    “裴言,你同学。”

    方飞差点儿噎着,包了一嘴糕点,定定地望着老者,裴千牛略显不快:“他没跟你说过?”

    “没、没有。”

    “那孩子,”裴千牛叹一口气,“他父亲在上一次战争中牺牲,他母亲改嫁后带着他一起生活。这都怪我,我要镇守天狱,小孩子可不能在这个鬼地方长大。”老人望着炉火,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常见面吗?”方飞忍不住问。

    “不可能,”天关星闷闷地说,“每四年我才回斗廷述职一次,也就是说,从小到大我们只见过三次。偶尔我们也会通灵,可在天狱,通灵时间会受限制。”他注视男孩,“裴言不爱说话,可他对你评价不低,你的处境他深表同情,希望我能给你一点儿关照。”

    方飞眼眶发热,他机械地咀嚼糕点,尽力把头扭到一旁,以免老人看见他的泪光:“我以为、我以为他们都会恨我。”

    “当然有人恨你。不过裴言认为,处在你的境况,不可能有人比你做得更好,天皓白的死令人惋惜,可真正的凶手是他孙子。”

    方飞的眼泪流了出来,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听到公允的评价,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评价来自天狱的狱长

    “喝点儿水吧!”裴千牛说道。

    方飞抹掉眼泪,捧起茶杯,发现杯中泡着的并非茶叶,而是许多细白的柔丝,居然也是活物,往来穿梭不定,一眨眼的工夫,居然编织出方飞的面孔,眼耳五官,栩栩如生。男孩惊讶极了,待要细看,细丝忽又散开,陆续编织出日月星辰、花木鸟兽……一幕幕画卷从杯中流过,简直让人不忍下嘴。

    “这是瑶草,”裴千牛看出他的疑惑,“你没喝过吗?”

    “没有,”方飞结结巴巴地说,“它们也是活的?”

    “第一次喝不太习惯,跟玉禾蛋糕一样,”他指了指盒子里的糕点,“瑶草和玉禾都是好东西,可惜产量太少,只有天狱北边的琼田才会生长,能够吃到的人非富即贵,所以价格很高,每年的收成就足以维持天狱的运转。”

    方飞好奇难耐,低头喝了一口,一缕清香顺着舌尖直透心口,化为一团暖气萦绕不去。

    “我让你来不是因为裴言,”裴千牛直视方飞,“而是为了避免战争。”

    “战争?”

    “我讨厌战争,可战争总是会来,”天关星厌烦地皱起眉头,“我们这样的世家是道者的支柱。强大的道者能够以一当千,而他们的力量也会代代相传,所以血统决定了道术的上限。可是这些年来,紫微的世家都在衰败,孩子的成长跟不上战争的消耗,上一次战争我失去了儿子和女儿,我可不想再失去我仅有的孙子。”

    “裴言……”方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是个好人。”

    “战争一旦到来,好人死得更快,”裴千牛担忧地看着小度者,“所以你得活下去。”

    “我?”

    “我在你的判决里投了赞成票,但那不是我的本意。皇师利和燕玄机都是自私透顶的家伙,为了个人的私利不惜把全世界拉下水。我老了,没心情跟他们胡闹,对于他们的赌局我保持中立。你是赌局的关键,如果你死在天狱,势必引发战争,”裴千牛脸色阴沉,“所以我才会鞭挞盘震,它故意拖拖拉拉,几乎让你送了命。”

    “它也许不是故意……”

    “你不了解它们,”裴千牛把手一挥,“夸父是我们的死敌!”

    “死敌?”

    “你以为斗廷星官呆在这个地方是为了看守一帮道者的渣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裴千牛哼了一声,“天狱真正的犯人是夸父,看守夸父才是我的职责所在。”

    “它们真那么危险?”方飞半信半疑。

    “民无二主,天无二日,紫微的主宰只有一个。道者出现以前,夸父可是紫微的霸主,它们把其他的生灵赶进森林,牵着天狗狩猎他们,割下猎物的头颅来祭祀盘古。道者的崛起撞上了夸父的霸权,双方注定一决雌雄……”裴千牛声音上扬,不无骄傲地说,“幸运的是我们赢了,我们砍下了盘古的头。”

    方飞怔了怔,问道:“盘古死了?”天关星白他一眼:“巨灵不会死,祂们只会沉睡。”

    “夸父会反叛吗?”方飞的脑海里闪过盘震苍老的面孔。

    “它们有那个心思,”天关星冷冷说道,“不过‘仙藤甲’是它们无法逾越的障碍。”

    “那些藤甲?”

    “木克土,‘仙藤甲’是夸父的克星,”天关星面露不耐,焦躁地看着男孩,“听着,小子,我没空跟你讲故事,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十八年,早就厌倦了这些鬼东西。再过一年我就要退休了,到那时,盘古、夸父,琼田,犯人……统统见鬼去吧!但这一年之内,我不允许出任何岔子,更不想因你引发战争。我警告过夸父、看守和各大帮派,谁也不能打你的主意,如果谁让你丧命,我就把他扒皮抽筋。”裴千牛抿起嘴唇目光严峻,“我说到做到。”

    “谢谢。”方飞久悬的心终于落下。

    “我还没说完,”裴千牛恶狠狠盯着男孩,“比起别的家伙,我更担心的是你。”

    “我?”方飞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我调查过,你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但在这个地方,你就得老老实实地遵守天狱的规定,如果胆敢违犯,我决不会对你网开一面,该关就关,该杀就杀,引发战争也在所不惜。”裴千牛的身子微微前倾,“我是天关星裴千牛,这是我为人处世的准则。”

    “知道了,”方飞被他的眼神激起了傲气,“我会尽力。”

    “你可以走了,”裴千牛冷冰冰说道,“带上玉禾蛋糕,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吃它了。”

    “用不着!”方飞转身离开,把那些“活糕点”抛在后面。

    出了狱长室,巫唐抱手靠在墙边,正用“锐金符”修理指甲,见了方飞笑道:“完啦?”

    “完了。”方飞回答。

    “说了些什么?”副狱长眸子幽深。

    “没什么,”方飞顿了顿,“他让我遵守规定。”

    “这儿是监狱,”巫唐表示理解,“没有严格的规矩,犯人会把我们活活吃掉。”他看了看仙罗盘,“放风时间结束,我送你回牢房。”

    “谢谢!”相比裴千牛,方飞感觉巫唐更好相处。

    方飞依旧走在前面,巫唐手握毛笔紧随其后,方飞忍不住问:“天狱长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

    “哦?你也知道。”

    “你会接替他吗?”

    “不会,”巫唐沉默一下,“只有天关星才能担任天狱长,我想,天狱长退休以前,斗廷会选出新的星官。”

    “有点儿可惜。”方飞随口说道。

    “没什么可惜的,”巫唐自嘲地说,“一个家族不能有两个人同时担任星官,巫史卸任之前,我注定当一辈子副狱长。”

    方飞无话可说,默默走在前面。不久回到监禁区,别的囚犯也在夸父和看守的驱赶下返回牢房,数不清的方块怪物张开大口把数千人一一吞下,景象壮观又恐怖,“闪电符”的强光不时闪过,零零星星传来犯人的惨叫。

    方飞走到土牢前,发现门楣上有一个铭牌,上面写着:“庚字二十九号”。

    “进去!”巫唐低喝。

    方飞跨进牢房,身后的窄门无声合拢,留下一道浑然天成的墙壁,天光透过方形的小孔照射进来,凝聚成一道明亮的光柱。男孩坐在床上,用手拨弄光柱,手指来来去去,天光流逝如故,就像时间一样不可阻挡。方飞感觉到强烈的孤独,他躺了下来,蜷成一团,用力抱住自己,直到进入梦乡……

    “猫鬼总是鬼鬼祟祟,”黄鵷一边啄食碧梧桐的籽实,一边尖声细气地抱怨,“苗吞鲸从不走相同的路线,每天都在玉京里绕圈子。”

    “它发现你了?”燕眉不觉握紧茶杯。

    “没有,”黄鵷抬头挺胸,“我可是相当小心。”

    燕眉吐一口气,没好气说道:“那你查清楚没有?”

    “十五天里面,苗吞鲸到过的地方有猫鬼银行、浑天城、猫王宫、猫窟别墅、流水赌场,噢,它还抽空去了一趟西方的猫城,可把我飞得够呛。”

    “它在什么地方呆得最久?”

    “你猜?”黄鵷转动眼珠,透出一丝戏谑。

    “猫鬼银行?”

    “错!”

    “猫王宫?”

    “也错!”

    “别闹了,究竟是哪儿?”燕眉抱住黄鵷轻轻推搡。

    “别碰我,离我远点儿,好吧,”鸟妖王无奈地招认,“流水赌场。”

    “流水赌场?”燕眉颇感意外,“怎么是那儿?”

    “苗吞鲸喜欢赌博。”

    “没那么简单,”燕眉沉吟,“苗吞鲸那么多产业,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它怎么还将大把的时间耗在流水赌场?”

    “谁知道呢?猫鬼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它每天都去流水赌场?”

    “除了去猫城那几天,噢,它从猫城回来,头一件事也是赶往流水赌场。”

    “我感觉,”燕眉手心冒汗,“贪婪宝库很可能就在流水赌场。”

    “你在寻找贪婪宝库?”黄鵷眼珠瞪圆,“燕眉,你可别胡闹,猫鬼不好惹。”

    “我也不好惹。”

    “你为什么断定贪婪宝库在流水赌场?”

    “猫鬼最贪婪,苗吞鲸最在意的东西就是贪婪宝库,经常盯着才能放心,它在哪儿呆得最久,贪婪宝库就在那儿。”

    “有点儿道理。”鸟妖王不情愿地承认。

    燕眉沉思一下:“我要去一趟流水赌场,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不行,”黄鵷断然拒绝,“我可不想找麻烦。”

    “求你了,”燕眉望着鸟妖王,“这也许是找到‘象蛇元珠’的唯一办法。”

    “你干吗不求你老爸?”

    “他不会答应的,他会把我赶回南溟岛关起来,”燕眉沮丧地说,“上次他关了我一年。”黄鵷想了想,无奈说道:“你要我干什么?”

    “待会儿再说。”燕眉收拾道器,穿过客厅,来到花园,冲霄车静悄悄停在草坪上面,车身映日生辉,宛如浴火的凤凰。李应钟和阳太簇在花丛间漫步,一个用“锐金符”修剪枝叶,一个写出“唤雨符”给花草浇水,看见女孩,同时停了下来,李应钟问:“小姐,您上哪儿去?”

    “出去逛逛,屋子里太闷,”她边说边瞅飞车,狐青衣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一刹那女孩生出可怕的冲动。她急忙挪开目光,按下非分想法,随口问道:“李应钟,阳太簇,你们不出去逛街吗?”

    “去不了,”阳太簇苦笑,“天道者不在,我们得看守冲霄车。”

    “爸爸有消息吗?”燕眉问道。

    两个随从各自摇头,燕眉的心沉了下去,猜想父亲的计划并不顺利。她心烦意乱,召出丹离剑飞上高天,过了一会儿,火光闪现,黄鵷跟了上来,燕眉不由问道:“你怎么才来?”

    “我得避嫌,”黄鵷扇动翅膀,“你爸爸让我离你远一点。”

    “可恶!”燕眉悻悻说道,“他老是对我不放心。”

    “他的担心没有错,你就是个闯祸精。”

    “多嘴多舌,”燕眉白它一眼,“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鹦鹉?”

    “遇上你之后,”黄鵷看了看前方,“流水赌场到了。”

    燕眉举目望去,一颗“大水球”坐落在参差不齐的楼房中间,光亮通透,卓尔不群。水球的水并非静止,而是不断地流淌,从上到下,从左往右,球面上没有门窗,每当有人进出,水流左右分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而后自行关闭,很快恢复原状。

    燕眉按下剑光,落到赌坊前面,望着巨大的水球凌空翻滚,光亮从水心深处向外迸发,历经层层折射,更加瑰丽炫目。

    “嗐,”黄鵷落在她肩上,凑近她小声说,“后面有一只英招。”

    燕眉回头看去,十字路口果然有一只英招徘徊,身处道者之间,马人鹤立鸡群,身披的甲胄分外醒目。燕眉看它装束,惊讶地说:“贺兰长绝的王卫?”

    “对,”黄鵷说道,“这几天我监视苗吞鲸,发觉英招也在干同样的事。这些傻大个儿自以为偷偷摸摸,可是就凭它们的长相,瞎子也能发现它们。”

    “它们看见你了吗?”

    “怎么可能?”鸟妖王相当自负。

    “它们为什么监视苗吞鲸?”

    “我猜它们在找穷奇王玄彪,”黄鵷说道,“玄彪杀害了贺兰长绝的儿子贺兰霆,还把它的内脏挖出来吃掉。后来英招击溃了穷奇,玄彪无奈投靠猫鬼,得到了皇师利的庇护。英招王夫妇来玉京悼念天皓白是个幌子,它们真正的目标是玄彪。”

    “玄彪也在玉京?”燕眉问道。

    “我没见过它。”黄鵷回答。

    燕眉摇了摇头,径直走向水球,流水照出她的影子,哗啦,水流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水巷。燕眉走了进去,身后水帘垂落,入口随之消失。

    水巷和天湖的水道有些相似,四周灵鱼游弋,照亮了水巷,也照亮了许多凶猛的海妖:鹰鲨、狼鲸、豹豚……个个张牙舞爪、恶形恶状,一头苍灰色的狼鲸冲向女孩,血口怒张,尖牙如枪,可是刚到水墙边,一道强光闪过,它翻着跟斗摔了回去,僵挺了一会儿,忽又活转过来,摇着尾巴怏怏地游开。

    “这些东西养来干吗?”燕眉嫌恶地看着海妖。

    “有人欠钱不还或是作弊出千,猫鬼就把他们丢进水里……”

    “那可是非法的!”燕眉忿然说道。

    “没那回事儿,”黄鵷尖刻地说,“对于猫鬼来说,任何法律都能用钱摆平。”

    “好吧!”燕眉扬起眉毛,“我现在可是相当的兴奋。”

    水巷到头,忽然热闹起来,一座喧闹敞亮的大厅出现在燕眉面前,共有三层,人满为患,通过“飞云梯”上上下下,四周的墙壁晶莹透明,墙外的海妖历历可见。

    大厅中央有一根圆形石柱,从下往上直通穹顶,圆柱顶端的鎏金软椅上坐着一只七鼠猫鬼,左边爪子夹了一个银色铃铛,同时伸出右边爪子,轻轻地抚摸两撇又白又直的猫须。

    圆柱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六个正方形石墩,一人多高,光滑镀银,上下四周都有圆形凹坑,颜色黑红不一,竟是六个硕大了得的石头骰子。

    许多人围着骰子兴奋地交钱下注,押大小,猜单双,一个个面红耳赤、唾沫飞溅。

    刚刚走进大厅,燕眉就惹来许多惊奇的目光,有人认出鸟妖王,惊讶地叫了起来:“羽圣黄鵷!”

    大厅里的喧嚣应声低落,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向纯金色的大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