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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谋杀案(5)

    前面藏着东西,跟他距离很近,方飞闻得到它呼吸的臭味,血腥混合了泥土的味道,男孩口唇发干,肠胃剧烈地翻腾。

    呼吸声微微一顿,前方亮起三道黄光,强烈刺眼,如同三把利剑把方飞钉在地上——那是三只眼睛,暗黄色的眼白,苍白的瞳仁,眼神略显空洞,充满强烈的孤独

    更多的光亮从黑暗里涌现,如同燃烧的画笔,勾画出一头可怕的怪物。即便趴在那儿,它也比天狗高大一倍,黄色的毛发就像蜂蜜一样满身流淌,脑袋的轮廓很像老虎,但有一双柔和的猫眼,如果忽略巨大的体积,甚至有些天真可爱。三只眼睛的位置构成完美的等边三角,额心的眼睛如同倒立的橄榄,上面不远的地方,尖锐的独角冲天朝上,简直就像天神的长枪。

    不光虎头长了角,它的身躯也近似牛犊,肌肉丰隆精实,尾巴又长又尖,上面长满鳞甲,锋利的爪子从颌下伸了出来,五根趾头修长灵活,既像猿猴,又像鹰爪——六不像的怪物纹丝不动,转动一双猫眼,好奇地打量男孩,双方的距离不过十米,那东西轻轻一跃,就能把他吞进肚里。

    方飞瘫在地上,他很想一睡不醒,睡梦里死掉总好过被怪兽撕碎。

    “土伯,”盘震的声音就像天使的纶音,把他从绝望中拯救出来,“你吓着他了。”

    “六不象”没有起身,蠕动着后退了十米,活是一座移动的山丘。

    方飞吃力地抬头,看着老夸父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步伐随心所欲,无视强大的重力,手里拎着一个特大号的乾坤袋,里面的活物拱来拱去。

    走到方飞面前,盘震扯开袋口,揪出一头幽都伯牛,轻轻向前一丢,扔到土伯面前。伯牛翻身跳起,撒蹄想逃,土伯一动不动,蹲在那儿注视着它,伯牛跑了两步,前蹄一软瘫在地上,活是粘鼠板上的耗子,四蹄乱蹬,发出凄厉的嚎叫。

    它被息壤吸住了,无形的引力胜过牢固的枷锁。

    土伯抖擞站起,慢腾腾走到伯牛身边,端详一下,张嘴咬掉了牛头,咀嚼的声音就像坦克碾过树桩。直到这个时候,伯牛的惨叫才从远处传来回声。

    土伯从头到尾、有条不紊地享用美餐,斯斯文文的样子就像训练有素的绅士,吃掉整头伯牛只用了一分钟,事后还把地上的血迹舔得一干二净。

    “这里还有,”盘震揪出第二头伯牛,随手扔到土伯面前,回头对方飞说,“走吧!”

    方飞浑身一轻,摆脱千钧重负,他愣了一下,忽见盘震阔步向前,匆忙跟了上去,身后传来土伯的响亮的咀嚼声,他头皮发炸,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你害怕了?”夸父王扭头看着男孩。

    “没、没有!”方飞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恐惧。

    “别担心,没有我的命令,土伯不会吃人。再说,伯牛比人肉好吃多了。”

    “它叫土伯?”方飞竭力平复心情。

    “土伯是盘古遗种,也就是道者所说的妖怪,”盘震语调低沉,“它的祖先为我们看守成都载天的门户,上一次战争,土伯几乎死光了,这是最后的一只。它那时还小,支离邪的原则是不灭绝任何种族,所以让它活了下来。”

    “干吗把它关在这里?”

    “道者害怕它,土伯生来就会‘镇星术’。”

    “镇星术?”

    “控制重力的法术,你也看到了,它让让重力达到紫微的十倍,困住了力大无穷的幽都伯牛,”盘震看了方飞一眼,“它是唯一能够控制重力的妖怪,只要它守在这里,没有东西能逃出地牢。”

    方飞心头发毛:“我落下来的时候重力异常,也是土伯干的吗?”

    “那倒不是,”盘震摇了摇头,“地牢的重力本就是紫微的四倍。”方飞暗暗骇异:“可现在……”

    “我让重力恢复了正常,”盘震两眼朝天,“好好享受吧!九星之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轻松地站立。”

    方飞冷汗长流,他极力麻痹自己,不去思考太多,可对未来的恐惧还是让他呼吸艰难。

    忽东忽西地走了一会儿,盘震扬起法杖,杖头发出昏黄的亮光,照亮了一座金白色的大门,高三米,宽三米,流动金属光泽,跟附近的息壤格格不入。门上刻有许多符咒,盘曲繁复,都是极其古老的龙文。

    盘震用法杖碰了碰大门,低声念诵两句。龙文应声变红,仿佛融化的钢水在门上流淌,相互纠缠变化,热浪扑面而来,伴随一串让人心悸的吱嘎声。

    金门裂开了一道狭缝,盘震抠住门缝,轰然拉开,门有两米多厚,后面是深邃冰冷的黑暗。

    “进去!”盘震盯着方飞,男孩呆立不动,老夸父微微叹气:“九星之子,别逼我出手。”

    “盘震!”方飞看着巨人心情复杂,“你干吗对我这么客气?”

    “你是叛道者,”盘震漫不经意地说,“道者的敌人就是夸父的朋友。”

    “我不是道者的敌人。”方飞抗议。

    “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敌人,如同北斗九星一样不可改变。”

    方飞深吸一口气,强自压抑哭泣的冲动,盘震望着他,忽然问道:“你没杀蜘蛛猴对吧?”

    “你怎么知道?”方飞诧异地望着夸父。

    “很简单,如果真想杀他,你用不着谋杀,可以像对潘常一样干掉他。”

    方飞沉默一下,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可你为什么认罪?”夸父困惑不解,“根据道者的法律,蓄意谋杀比斗殴杀人更严重,如果你不承认杀掉蜘蛛猴,裴千牛也不会把你打入地牢。”

    “我不认罪,简真就完了,吕品也有危险。”方飞怅然说道,“裴千牛不想把我打入地牢,一定会让他们给我顶罪。”

    “唔!”盘震若有所思,“你认罪是为了友谊?”

    方飞默然点头,老巨人冷冷说道:“如果仅靠友谊,你可活不下去。”

    “那靠什么?”方飞听出夸父话中有话。

    “你猜我多少岁?”夸父答非所问,方飞估算一下:“六十万岁?”

    “那是天狱的年纪,来这儿之前,我已经活了十万年。”

    “这么老?”方飞望着巨人瞠目结舌。

    “按照夸父的传统,我早该浴土重生,那样更年轻、更强壮,”盘震注视方飞,“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选择重生?”

    方飞茫然摇头,盘震阴郁地说:“重生会抹掉记忆,可我不想忘掉仇恨。”

    “你还在仇恨道者?”方飞对夸父的固执感到震惊。

    “在这世上,仇恨最为持久,它能创造不可动摇的信念,”盘震的声音变得悠远,如同群山之间空洞的回响,“有了信念,你才能无视时间的流逝,千方百计地活下去,呆在最黑暗的地方,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看着巨人沧桑肃穆的面庞,方飞感觉一丝说不出的恐惧。夸父的心思远不像外表那么粗蠢,它们拥有山岳般的意志和牢不可破的信念。它们忍辱负重,只为等待时机。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方飞疑惑地问。

    “你要活下去,就得依靠仇恨,恨那些敌视你、陷害你、把你送进天狱和地牢的人。你得从仇恨里汲取力量,才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你鼓动我反对道者!”方飞疑惑地看着夸父。

    “我说说而已,你反不反对都一样,”盘震冷冷说道,“自从我掌管地牢,从来没有人离开过这儿。我的话只会留在你的心里,跟你渺小的身躯一起埋葬。”

    方飞只觉手脚冰凉:“你掌管地牢多久了?”

    “五十万年,”盘震扬起法杖,轻轻拨一下男孩,“进去!”

    方飞不由得冲进牢房,绊了一跤,摔在地上,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他挣扎起来,回头看去,金门正在关闭,也把光亮和希望也关在外面。

    方飞冲了上去,可是为时已晚,狭窄的缝隙已经合上,无边的黑暗向他涌来。他扑倒在门上,冰凉的感觉直透骨髓,他失声痛哭,扶着门扇缓慢滑落。

    “没有人离开这儿……一起埋葬……五十万年……”盘震的话在他脑海里轰响,如同死神的大手,攥住方飞的思绪,把他拖进无底深渊——

    蝎尾狼是对的,他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