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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妖魔围攻(2)

    方飞屏住呼吸,神识注入笔尖,“金粉”闪闪烁烁,随着意志向内聚拢,很快变成一颗细小的圆珠。他吐一口气,正想更进一步,陡然一空,失去了对元胎的控制,金珠忽上忽下地跳向灵昭。方飞莫名其妙,忽见女道师毛笔一指,金珠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灵道师,”方飞皱眉问道,“您这是……”

    “夺金!”灵昭注目金珠,“‘制御五行’的五行不只是你的五行,放乎宇宙,无所不在。神识足够强大,就能把对方的化身据为己有……”说到这儿,金珠涨大一倍,女道师眯眼问道,“你看这像什么?”

    方飞端详一下,迟疑道:“象蛇元珠?”

    “没错,”灵昭欣然点头,“如果力量足够强大,你就能用‘夺金’的法子把‘象蛇元珠’从天宗我那儿夺过来?”

    “什么?”方飞吃了一惊,“跟天宗我抢夺元珠?”

    “对呀,”女道师平静地说,“有何不可?”方飞连连摇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不可能很快学会,即使学会,也不可能跟天宗我相比。”

    “可你答应我永不放弃。”灵昭望着男孩神情严肃,“你发过誓!”

    “那个……”方飞脑门见汗,无奈说道,“我该怎么做?”

    “从它开始,”灵昭指了指面前的金珠,“把它从我这儿抢回去。”

    “用什么?”

    “神识!”女道师回答。

    方飞注目金珠,扬起笔尖,释放神识,化为丝丝缕缕,裹住金珠的表面,清晰地感觉到灵昭饱满的神识。女道师的意志化为一层无形的外壳,坚牢不破,无隙可乘。方飞的神识不断游走,围绕金珠反复试探。

    双方一攻一守,相持了约莫十分钟。方飞的神识越发敏锐,灵昭的外壳却稍有松懈,方飞觉出变化,神识猛地一收,变得锐利如针,霎时刺破外壳,深入金珠内部。

    灵昭浑身一震,猛地瞪大双眼,两人目光相接,方飞的心里电光石火,瞬息捕捉到金珠里的元胎。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又贯通心灵、历历可见。

    “这不可能……”灵昭咕哝一声,笔尖晃动,金珠猛地一跳,向她缓缓接近。方飞神识绷紧,但觉一股强劲的张力横在二人之间,于是毛笔一捺,金珠应手停止,嗡嗡颤动两声,随着笔势向他飘来。

    他带动了金珠!方飞喜极欲狂,神识稍一松懈,金珠又向女道师飞去。他匆忙收束精神,反笔拉扯金珠,勉强挪回数寸,灵昭忽又发力,把金珠拉扯过去。

    两人各运心力,所有的神识都贯注在小小的金珠上面。金珠起伏跳动,忽前忽后,忽进忽退,忽而停止不动,僵持了一刻钟光景,方飞汗透羽衣,口唇焦枯,亮晶晶的金珠模糊不清,仿佛生出若干重影;脑子里像有一个大大的线团,不断让翻滚的金珠把“丝线”抽走,随着神识耗尽,脑子渐渐空虚,仅剩一缕柔丝若断若续,那份空虚疲惫,简直让人发疯,可是女道师眸子闪亮,分明饶有余力,手中符笔摇动,钓鱼收线,一分一寸地把金珠拖向自己。

    方飞精疲力尽,“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时脑海里忽又响起灵昭的声音:“永不放弃,你发过誓……”他激灵一下,神识向内一收,远去的金珠又停顿下来,嗡嗡发出颤鸣,活是一只蜂鸟。

    败落关头,方飞又把金珠拉住,待要继续发力,金珠突地一跳,摆脱控制,向左逸出。他还没回过神来,圆溜溜的珠子已经落入了天素的手心。

    方飞瞠目结舌,天素靠着重明鸟,掂了掂金珠说道:“苍龙方飞,你真是个大白痴。”

    “小素,”灵昭又惊又气,“你说什么?”

    “说实话!”天素回答。

    “你……”方飞望着女孩不胜惊疑,“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金化身?”

    “三天前。”女孩答得干脆。

    “这么快?”方飞脱口而出。

    “我又不是你,”天素的眼里透着轻蔑,“我想学什么就能学会。”

    “小素,”灵昭忍不住呵斥,“学习不是为了炫耀。”

    “这不是炫耀,这是提醒,”天素盯着方飞,眼里的微光如同冰层之下的火焰,“青主看走了眼,你才不是天宗我的对手,你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白痴。”

    “闭嘴!”灵昭气白了脸,“天素,你太过分了。”

    天素看她一眼,抿着嘴没有做声。方飞夹在中间,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心里尴尬得要命。

    扑啦啦,阿含骑着重明鸟适时赶到,他歪着脑袋扫视三人,懒洋洋地说:“洗完澡了吗?跟我去白厅吃饭。”

    “白厅……”方飞不及细问,阿含吹了声口哨,一只大鸟落到他身边。小山都自顾自地飞走,天素翻身跨上鸟背,冷着脸跟在阿含后面。

    “真抱歉!”灵昭回头苦笑,“方飞,以后我会好好教训她……”

    “还有以后吗?”男孩小声嘀咕。

    “你想说什么?”女道师皱起眉头。

    方飞沉默一下,说出心底的疑问:“这一仗我们能赢吗?”灵昭注视他半晌,问道:“你参加过战争吗?”男孩茫然摇头,女道师说:“我参加过三次,其中道魔战争最为残酷,只有最坚强的勇士才能活下来。”

    “那我一定会死,”方飞不胜沮丧,“我不勇敢,也不坚强……”

    “你害怕了?”灵昭问道,方飞默然点头,女道师又问:“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去降伏土伯?”

    “因为您快要死了。”方飞小声回答。

    “我的死活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灵昭望着他有些惊讶。

    “我也不知道,”方飞心乱如麻,“也许天素说得对,我就是个白痴。”

    “你是个奇怪的孩子,”灵昭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战争的输赢,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会活下来,”女道者直视男孩,“苍龙方飞,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你说我吗?”方飞指着鼻尖不敢置信。

    “你把勇敢留给别人,却把恐惧留给自己,你热爱这个世界,你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灵昭的声音振聋发聩,“若为生命而战,必将无往不胜。”

    白厅坐落在三圣堂下方的云水树一侧,雪白的树干开支分叉,环绕厅堂四周,构成巨大的支柱,屈曲夭矫,状如虬龙。

    方飞和灵昭赶到的时候,白厅里早已挤满了山都。成年的山都披着藤甲,表情严肃、皱眉紧锁;另有许多幼崽,玲珑小巧,天真可爱,瞪大碧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闯入大厅的道者。

    光白的地面上散落许多树桩,就像一张张白玉圆桌,上面摆满奇瓜异果。另有一种紫色的淡酒,装在星沉木的大桶里。

    吕品和简真先到一步。大个儿正用吃奶的力气埋头苦吃,半个身子陷入了巨大的西瓜,发出的声音就像拖拉机从冻土上犁过。周遭的山都惊恐地望着他,如同打量一条肥嘟嘟的大蛀虫。

    “反正都要死了,”被方飞扯出来以后,简真抹着一脸果汁振振有词,“好好吃一顿有什么不对?”

    “你把那叫吃?”吕品把鸡蛋大的葡萄丢向空中,叼住一吸,汁液涓滴不剩,剩下完整的果皮,“死肥猪,你那叫拱,野猪拱地的拱。”

    简真怒吼一声,低头来“拱”懒鬼。吕品轻松跳开,抓起一颗葡萄扔过去,砸得他满脸开花。大个儿怒不可遏,抓起荔枝还以颜色。两人绕着西瓜追逐,随手抓起瓜果互相投掷,啪啪啪一阵急响,各自溅了一身五颜六色的果汁。

    方飞揪住逃的,来了追的,按住追的,逃跑的那位又来捣乱,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让他们消停下来,只好眼不见为净,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吃起瓜果。他吃了一瓣安期瓜、一枚火枣,还有一颗霓虹石榴,无不甘美多汁,回味无穷。出于好奇,他还吃了一小段碧藕,味道不甜不淡,但有一股奇香,萦绕唇舌,经久不散。

    喝酒的杯子是一朵碗状的小花,透过晶莹的花瓣,可见花蕊在酒液里摇晃,花蕊天生有光,捧在两手之间,暖融融像是一盏小灯。紫酒冷冽醇美,入口爽利却不醉人,方飞连喝两杯,小腹热流滚滚,元气似也充足了不少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山都们一言不发,走向大厅东侧。金色的光芒穿过枝干,照得众人面目亮堂,桌上的水果也泛起晶莹的珠光。

    方飞放下酒杯,扭头望去,左边的天空光芒耀眼,金白色的太阳循着紫微星的边缘徐徐显露,宛如浴火的明珠镶嵌在深紫斑斓的宝石之上。阳光无遮无拦地向着两仪树倾泻,穿透黑白纠缠的树干,把其中的脉络描画得一清二楚,迷人的彩光在枝条间穿梭,方飞站在其中,不知不觉地迷失在辉煌的色彩里。简真和吕品也停止了扭打,张着嘴巴看着旭日,活是烂泥塘里打过滚的小猪。

    阿含呜呜咽咽地吹起七孔的短笛,大小山都神情肃穆,望着太阳齐声吟唱,歌声清壮有力,好比一群冲出巢窠的飞鸟。尽管不懂山都的语言,方飞也听得悠然出神。

    “知道他们唱什么吗?”灵昭端着一杯紫酒,悄然来到方飞身边。

    “我不会山都语。”方飞面孔发烫。

    “他们在赞美太阳,”灵昭跟随山都的韵律,轻声哼出翻译的歌词,“日浴东方,煜煜煌煌,霞满长空,紫气奋扬,洪炉造化,众神灵光,溶溶泄泄,浩浩荡荡……”

    太阳越升越高,终于摆脱紫微,变得完满无缺,月亮反射阳光,越发晶莹皎洁。四颗星球各自散落,联结成一条奇异的曲线,方飞在天狱也曾见过这种诡异的天象,可在巢城之巅,仍觉惊心动魄。

    歌声悠然结束,山都沉默下来,偌大的白厅变得冷清。忽然间,树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如同冰冷的刀锋撕裂苍穹,中气充沛了得,调子越吹越高,始终没有衰竭的意思。

    山都躁动起来,挤到白厅边缘向下观望。方飞也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心跳陡然加快——

    琼田之前人头攒动,近万人挤在那里,结成一个不方不圆的阵势,其间有男有女,有人身披羽衣,有人穿戴铠甲,脸色阴沉,鸦雀无声。吹号的是夸父盘甲,它站在阵前,手握息壤变成的冲天巨号,两腮鼓得老高,吹得没完没了。

    盘震站在一旁,握着法杖闭目养神,其他的夸父和天狗在它身后一字排开,不声不响,状如雕像;狐白衣两手抱胸,脸上挂着一丝惯有的嘲讽;祝蜚蠊略显紧张,畏怯地瞟向身边的皇师明——

    魔甲士枯瘦伟岸,活是一具来自远古的巨大干尸,粗大的骨骸跟金紫色的铠甲难解难分,像是有生以来就熔铸在一起。皇师明两眼朝天,对于虫魔不屑一顾,古煞的影子从他脸上一掠而过,肥遗之王拍打六扇翅膀,白惨惨的身躯像是一大团轻盈的云雾,听从鬼八方的驱使,围绕人群反复逡巡。

    蜂鸣声嗡嗡响起,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一张冉冉升起的金脸,经过入魔仪式,汲取大量元神,“象蛇元珠”变得饱满巨大,有如中天的烈日,光芒烛照四方。

    “饿坏了吧?”天宗我一字一句,如同钢锥捶打人心,新晋的魔徒饥火上冲,咕嘟嘟的吞咽声旋风一样刮过人群。

    “没关系,”金脸接着说道,“这个星球上,除了我们还有一种生灵。他们古老聪慧,元神来自巨灵,拥有绝顶的美味,”它停顿一下,漫不经意地问,“你们说,那是什么?”

    “山都!”魔徒霍霍怪叫,欲望扭曲了面庞,躯干痉挛抽搐,似有巨大的力量在里面牵扯郁动——失去一神一识,魔徒的体内出现了不可弥补的真空,如同一个黑洞,疯狂地吞噬心智,把他们变成了饥渴难耐的怪物。

    “山都!”天宗我阴恻恻一笑,“他们就在这儿,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好好看着,我要把他们从老鼠洞里赶出来。没错,山都就是你们的猎物,天狱就是你们的餐桌,攻下它们的巢城,享用美味的元神,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尽情地吃吧,吃光它们,一个不留,从今往后,山都一族将成为历史,永远埋葬在我们的肚子里。”

    嚯嚯声更加响亮,魔徒跃跃欲试,血红的双眼更加疯狂。

    “盘震!”天宗我声音很轻,可是当它开口说话,嚎叫声全都消失,魔徒木呆呆站在那儿,安静得如同一摊死水。

    “来了!”夸父王张开双眼,举起法杖,就地一顿,身前的息壤旋转起来,由小而大向外扩张,很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啊啦哩克噜……”金脸口唇翕动,,发出的咒语冰冷深沉,如同天外邪神的呓语。

    “哦哄勒扎勒……”夸父语响如雷霆,轰然摇撼大地。

    两种咒语势如龙蛇绞盘,渐高渐响,使得在场众人心生幻觉——巨人挥舞战锤,敲打锐利刀剑,金星迸溅,火花耀眼……随着咒语流转,地上的旋涡里喷吐出凄厉的狂风,如同巨大兽物的呼吸,吹得星火忽隐忽现。

    金脸收声闭嘴,缓慢沉入地面,渐落渐小,直至失去轮廓,如同一轮夕阳,消失在漩涡深处。

    盘震闭嘴瞪眼,皱眉盯着漩涡。息壤四面拥来,漩涡飞快缩小。笃,地皮抖了一下,盘震变了脸色,缓步向后退却。人群感觉不妙,潮水一般向后涌动。

    地皮继续抖动,一次,两次,三次……抖动越来越急,每抖一次,地面就拱起一截,很快筑起一座山丘,浑圆光滑,像是埋在沙滩上的海龟卵蛋。

    土堆不断攀升,升到十米高处,陷入诡异的寂静。豁啦,土堆四分五裂,一个庞然巨物钻了出来,长长溜溜,软软乎乎,像是一只金白色的海参,通身长满了细长的尖刺,那是触角,也是手脚,看上去坚硬挺括,落到地上却很柔软。

    “海参”不过冰山一角,地面不断开裂,“海参”的躯体没完没了地向外涌现。花了五分多钟,它才把全部的身躯拔了出来,比起软弱的“海参”,如今的它更像一条多刺的巨蛇,长约百米,蜿蜒起伏。它没有眼耳,也无口鼻,正面观看甚至有些呆蠢,修长的躯干上浮现出火焰般的符字,若隐若现,从头到脚地不断循环。

    狐白衣轻轻吹一声口哨,瞅着怪物笑道:“这就是象蛇?”

    “差得远,”盘震木然回答,“小了一百倍。”

    “这玩意儿真能对付青主?”祝蜚蠊有些担心。

    “它有象蛇的形态,力量却来自盘古,”老巨人声音一扬,“只要盘古活着,它就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