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野犬
“杉儿，来吃饭啦。”
“诶！马上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男孩稚嫩的脸颊上，他放下手中杂草编的青蛙和蜻蜓，使劲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菜香味。
这是...鸡汤？娘亲今天做鸡汤了！男孩十分惊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星光闪动，他拍了拍手，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厨房。
“娘亲，这是鸡汤吗？”男孩小手一指，那是一碗金灿灿的肉汤，正往外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在旁边忙碌的妇人微微一笑，宠溺道：“是呀，娘早上去了趟集市，正巧碰见李伯还有半只卖剩了的公鸡，价也公道，便想着买回来给咱们小静杉补补。”
说罢妇人拿起两块旧毛巾，轻轻卷在装着鸡汤的碗边，两手托放到了桌子上。“快来尝尝咸淡，娘好些日子没炖过鸡汤了，手都生了，盐和姜片会不会放多了些？”
“怎么会！娘亲炖的鸡汤最香了！”男孩迫不及待地抓起汤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顿时神色陶醉，咂巴着嘴道：“娘，好吃！”
妇人笑意柔柔，一手托着脸，静静看着孩子喝汤的模样，她的碗里只有几条青菜根，菜叶子还没舍得动筷。“杉儿，等咱地里的白菜熟透了，娘就给摘下来，拿去集市里卖掉一些，再给你买一整只大大的土鸡回来，好不好？到时候可不止有鸡汤，还会有鸡腿、鸡翅、鸡胸......”
她碎碎念着，男孩满脸幸福。
吃完了饭，天气忽然阴沉下来。
乌云蔽日，雨意聚集。
妇人望着门外天色，面带愁容。男孩见状主动收拾起了碗筷，憨笑道：“娘，你快快去收衣服吧，我来洗碗就好了。”
“那就麻烦小静杉啦。”妇人再次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离桌去了院子里。
男孩将碗筷从大到小一一叠好，一口气端到了厨房，然后浸泡在木桶装的热水里，用皂荚搓出泡沫，认认真真地洗着。
倒霉的是，他在洗碗的时候不小心刮破了手指，丝丝鲜血流淌而出，染红了整个水桶。以往弄破手指，顶多擦一擦便没事了，今天却怎么也止不住，男孩害怕极了，连忙小跑出去，“娘，你在哪儿？”
院子里大雨滂沱，看不清任何事物。
“娘？”
男孩心里突然泛起一阵不安，他捂着手指冲进雨幕之中，衣服瞬间被打湿了。他左顾右盼，焦急寻找着，却始终找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水缸蓄满了雨水，哗啦啦地往外溢，眼前的一切，都被天上地下的雨水淹没。
“杉儿...救我....”
男孩闻声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身后突然出现的妇人既熟悉又陌生，浑身衣衫尽湿，唇颊苍白，毫无血色，她的双眼不见眼珠，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白色。
“娘？”
陈静杉骤然惊醒，满身冷汗。
原来是梦一场。
—————
漆黑阴冷的山洞里，一簇火光微亮。
坐在火堆旁的白发男子面无表情，发现有人醒来，他投去了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便又顾自烤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陈静杉头疼欲裂，缓了好久才起身，慢慢走到火堆边上，问道：“请问...这是在哪？”
白发男子轻叹一声，朝山洞深处招呼道：“芝御，他醒了。”
芝御？是应芝御吗？
陈静杉抬头看向黑暗深处，果真有一位气质熟悉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的脸上还带有一丝欣喜，远远喊道：“陈静杉！你果然没死！”
死？我死了吗？
陈静杉一头雾水，待女子走近，他接着问道：“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
应芝御拍了拍地上的尘土，坐到了那个陌生男子的身边，轻声回答道：“你瞧瞧四周，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这里是....后山？”
眼前的一根根石锥和满地潮湿的积水，唤醒了陈静杉的记忆，这两日经历过的画面如潮水般一幕幕涌现，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不自觉跪倒在地，颤抖道：“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村子呢？村子怎么样了？我娘亲......”
应芝御注视着火堆，目光闪烁，开口道：“狐篝村已经毁了。其他的...我不清楚。”
“抱歉。”
不清楚？抱歉？短短两句话犹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了陈静杉的内心，他面目狰狞，突然向着洞口冲去，“我要去找我娘亲！”
锵——
一柄长剑拦住了前方去路，持剑男子眼神森寒，淡然道：“在我下决定之前，你不可离开这里半步。”
感受到剑上汹涌澎湃的杀气，陈静杉不敢轻举妄动，咬牙问道：“什么决定？”
男子本不想回答，但在看到应芝御不停朝这边挤眉弄眼后，他无奈道：“我名裴红莲，天山剑池藏干山一脉长老。【蜈蚣】已经撤离雾州，我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拥有半妖之身的你。”
“你的遭遇，芝御已说与我听了。但其中真伪复杂难明，我需要一些时间决定。”
“至于决定的内容，唯有两点：让你就此死在这里，或是带你们一道返回天山。”
你们？陈静杉瞳孔紧缩，到了这时才发现阴暗处还躺着一个人，相貌俊秀，与自己年龄相仿，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王君缙？”
见到王君缙还活着，陈静杉松下一口气，但他现下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去什么天山，我要留在这，找到我的娘亲。”
裴红莲眉头微皱，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麻烦的局面了，于是便收剑走到一旁。
应芝御自觉起身，悄悄站到了陈静杉身侧，她微微俯低身子，柔声道：“放心吧，天山剑池的弟子们都已经赶到狐篝村了，他们此时正在用搜魂盘清点亡魂，也许其中...没有你的娘亲呢？那岂不是证明她还活着？”
“我答应你，一旦搜魂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在此之前，不如就先听师父的话，跟我们待在一起，好吗？”
“可能还...活着？”陈静杉的内心受到了冲击，他低着头，反复咀嚼着应芝御话里的意思，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闷闷点头。
他又忽然抬起头，眼里泛着淡淡的泪光，紧张道：“你答应我，等到那个搜魂结束了，你要和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当然！”
应芝御竖起两根手指，含笑道：“我应芝御对天发誓，此生绝不欺瞒陈静杉！”
心头积压的大石落下，陈静杉赶忙擦干眼泪，重重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了王君缙身边，他轻轻坐下，就坐在相隔两拳处。
他双手抱膝，望着洞外夜色。
那里是家的方向。
这触动的一幕，裴红莲不忍直视，叹息着走向了山洞深处，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男孩的神色，像一条野狗。
“诶！马上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男孩稚嫩的脸颊上，他放下手中杂草编的青蛙和蜻蜓，使劲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菜香味。
这是...鸡汤？娘亲今天做鸡汤了！男孩十分惊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星光闪动，他拍了拍手，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厨房。
“娘亲，这是鸡汤吗？”男孩小手一指，那是一碗金灿灿的肉汤，正往外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在旁边忙碌的妇人微微一笑，宠溺道：“是呀，娘早上去了趟集市，正巧碰见李伯还有半只卖剩了的公鸡，价也公道，便想着买回来给咱们小静杉补补。”
说罢妇人拿起两块旧毛巾，轻轻卷在装着鸡汤的碗边，两手托放到了桌子上。“快来尝尝咸淡，娘好些日子没炖过鸡汤了，手都生了，盐和姜片会不会放多了些？”
“怎么会！娘亲炖的鸡汤最香了！”男孩迫不及待地抓起汤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顿时神色陶醉，咂巴着嘴道：“娘，好吃！”
妇人笑意柔柔，一手托着脸，静静看着孩子喝汤的模样，她的碗里只有几条青菜根，菜叶子还没舍得动筷。“杉儿，等咱地里的白菜熟透了，娘就给摘下来，拿去集市里卖掉一些，再给你买一整只大大的土鸡回来，好不好？到时候可不止有鸡汤，还会有鸡腿、鸡翅、鸡胸......”
她碎碎念着，男孩满脸幸福。
吃完了饭，天气忽然阴沉下来。
乌云蔽日，雨意聚集。
妇人望着门外天色，面带愁容。男孩见状主动收拾起了碗筷，憨笑道：“娘，你快快去收衣服吧，我来洗碗就好了。”
“那就麻烦小静杉啦。”妇人再次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离桌去了院子里。
男孩将碗筷从大到小一一叠好，一口气端到了厨房，然后浸泡在木桶装的热水里，用皂荚搓出泡沫，认认真真地洗着。
倒霉的是，他在洗碗的时候不小心刮破了手指，丝丝鲜血流淌而出，染红了整个水桶。以往弄破手指，顶多擦一擦便没事了，今天却怎么也止不住，男孩害怕极了，连忙小跑出去，“娘，你在哪儿？”
院子里大雨滂沱，看不清任何事物。
“娘？”
男孩心里突然泛起一阵不安，他捂着手指冲进雨幕之中，衣服瞬间被打湿了。他左顾右盼，焦急寻找着，却始终找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水缸蓄满了雨水，哗啦啦地往外溢，眼前的一切，都被天上地下的雨水淹没。
“杉儿...救我....”
男孩闻声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身后突然出现的妇人既熟悉又陌生，浑身衣衫尽湿，唇颊苍白，毫无血色，她的双眼不见眼珠，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白色。
“娘？”
陈静杉骤然惊醒，满身冷汗。
原来是梦一场。
—————
漆黑阴冷的山洞里，一簇火光微亮。
坐在火堆旁的白发男子面无表情，发现有人醒来，他投去了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便又顾自烤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陈静杉头疼欲裂，缓了好久才起身，慢慢走到火堆边上，问道：“请问...这是在哪？”
白发男子轻叹一声，朝山洞深处招呼道：“芝御，他醒了。”
芝御？是应芝御吗？
陈静杉抬头看向黑暗深处，果真有一位气质熟悉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的脸上还带有一丝欣喜，远远喊道：“陈静杉！你果然没死！”
死？我死了吗？
陈静杉一头雾水，待女子走近，他接着问道：“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
应芝御拍了拍地上的尘土，坐到了那个陌生男子的身边，轻声回答道：“你瞧瞧四周，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这里是....后山？”
眼前的一根根石锥和满地潮湿的积水，唤醒了陈静杉的记忆，这两日经历过的画面如潮水般一幕幕涌现，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不自觉跪倒在地，颤抖道：“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村子呢？村子怎么样了？我娘亲......”
应芝御注视着火堆，目光闪烁，开口道：“狐篝村已经毁了。其他的...我不清楚。”
“抱歉。”
不清楚？抱歉？短短两句话犹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了陈静杉的内心，他面目狰狞，突然向着洞口冲去，“我要去找我娘亲！”
锵——
一柄长剑拦住了前方去路，持剑男子眼神森寒，淡然道：“在我下决定之前，你不可离开这里半步。”
感受到剑上汹涌澎湃的杀气，陈静杉不敢轻举妄动，咬牙问道：“什么决定？”
男子本不想回答，但在看到应芝御不停朝这边挤眉弄眼后，他无奈道：“我名裴红莲，天山剑池藏干山一脉长老。【蜈蚣】已经撤离雾州，我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拥有半妖之身的你。”
“你的遭遇，芝御已说与我听了。但其中真伪复杂难明，我需要一些时间决定。”
“至于决定的内容，唯有两点：让你就此死在这里，或是带你们一道返回天山。”
你们？陈静杉瞳孔紧缩，到了这时才发现阴暗处还躺着一个人，相貌俊秀，与自己年龄相仿，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王君缙？”
见到王君缙还活着，陈静杉松下一口气，但他现下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去什么天山，我要留在这，找到我的娘亲。”
裴红莲眉头微皱，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麻烦的局面了，于是便收剑走到一旁。
应芝御自觉起身，悄悄站到了陈静杉身侧，她微微俯低身子，柔声道：“放心吧，天山剑池的弟子们都已经赶到狐篝村了，他们此时正在用搜魂盘清点亡魂，也许其中...没有你的娘亲呢？那岂不是证明她还活着？”
“我答应你，一旦搜魂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在此之前，不如就先听师父的话，跟我们待在一起，好吗？”
“可能还...活着？”陈静杉的内心受到了冲击，他低着头，反复咀嚼着应芝御话里的意思，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闷闷点头。
他又忽然抬起头，眼里泛着淡淡的泪光，紧张道：“你答应我，等到那个搜魂结束了，你要和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当然！”
应芝御竖起两根手指，含笑道：“我应芝御对天发誓，此生绝不欺瞒陈静杉！”
心头积压的大石落下，陈静杉赶忙擦干眼泪，重重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了王君缙身边，他轻轻坐下，就坐在相隔两拳处。
他双手抱膝，望着洞外夜色。
那里是家的方向。
这触动的一幕，裴红莲不忍直视，叹息着走向了山洞深处，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男孩的神色，像一条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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