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缺月
又下雨了，阴沉又阴冷。
大雨倾盆，山洞内里却温暖如初。
女子探手招呼着两个男孩，一起在火堆旁坐下，随后用竹签串好山兔肉，轻轻搁置在火尖上，静待美味成熟。
这似成相识的一幕让陈静杉恍惚不已，上回同样是坐在这里，而身旁的那个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王君缙‘忘情’后仿佛变了个性子，不再像从前那样骄横跋扈，此时乖巧端坐着，一双大眼睛中满是对烤兔肉的期待。
“小师弟，再等一等，就快烤好啦。”应芝御叫起‘小师弟’三字来顺嘴的很，丝毫不像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王君缙显然也是个心大的主儿，一直未曾起疑，还拍手叫好道：“好！应师姐，我想吃兔腿！”
“好好好。”
待火候合适，应芝御取下一串烤兔，再用丝帕包住一只饱满流油的兔腿，轻轻撕扯而下，“来，拿着，我再给你师哥取一只。”
“谢谢师姐！”王君缙接过递来的烤兔腿，目光炯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不顾旁人惊讶的视线，大口大口地啃咬了起来。
而陈静杉仅是盯着自己手中的兔腿，没有着急下嘴，沉默一会后，冷不丁问道：“应...师姐，天山剑池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王君缙满嘴流油，歪头奇怪道：“师哥，咱们不就是从天山来的嘛？你咋会不知道呢？呃，虽然我好像也不太记得。”
“啊，可能是我太久没回去，记不清了。”陈静杉愣道。
应芝御则微微一笑，耐心解答道：“这个嘛...天山剑池位于雾州正中，是天底下剑修最多的地方，其中又分天干、地支、藏干三脉，我和师父呢，便都是在藏干山长大的。”
也许女子心思天生就是跳跃的，她又悄悄补充道：“对了，你们别看师父他总是摆着一副老沉的样子，其实呀，那都是装出来的！他年纪还没我大呢！不过，师父他也确确实实是三山之中天赋最高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藏干山长老，真是让人羡慕呢。”
想起那位冷冰冰的白发男子，陈静杉会心一笑，感叹道：“这样啊......”
“应师姐，那你知道‘王’是什么吗？”
“嗯？”应芝御满脸懵懂。
陈静杉回忆道：“昨日在村子里，我遇到【蜈蚣】的时候，他好像...很惧怕我眼睛的颜色，还说我假冒他的王，这是怎么回事？”
应芝御皱眉思索了片刻，认真回答道：“是，我起初也很惊讶，但我并不清楚紫瞳的由来，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至于他口中的‘王’，我想......应当是缺月之王。”
“缺月之王？”
“嗯。”应芝御叹息一声，“这是仙门秘辛，师父不让我乱说的，咱们还是快快吃肉吧，再不吃都要凉透啦。”
“无妨，说与他听便是。”一道清冷嗓音突然响起，三人循声望去，那步入山洞的年轻男子白氅负剑，正是去而复返的裴红莲。
“师父？”应芝御忙站起身，想到刚刚才在背后揭了师父短处，她表情心虚，“师父，快来尝尝我烤的山兔，很香的！”
裴红莲点点头，缓缓走近坐下，他取下了身后那柄深紫鞘金花盘长剑，随意搁置在地，然后轻声说道：“在千年以前，人妖二族的境况与如今截然不同，那时修道之人为求长生，肆意猎杀妖族，拆骨夺丹，无所不用其极。”
“人，天弃之族也，生来便是残渣，无法与天地灵气共鸣，自然无法修炼己身。那些飞来遁去的仙人，无一不是踩着一座座妖族的尸山血海、掠夺妖丹为己用，方能步步登天。”
“而这，便是两族之间的仇恨根源。”
王君缙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一边啃吃兔腿，一边漫不经心听着，而边上的陈静杉却震撼不已，追问道：“妖族不反抗吗？”
“反抗？”裴红莲莫名一笑，“妖乃天地灵气之宠，向来自视甚高，又岂会对脚边蝼蚁上心？等到越来越多的人类借助妖丹崛起，一路打进了老巢，方才愤恨为时已晚。在那黑暗的百年间，妖族生灵涂炭，彻底沦为了人类案板上的鱼肉，想杀便杀，想吃便吃，如同圈养在狐篝村的猪狗一般，毫无自由可言。”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只妖。”
“没人知道它从哪来，真身为何，只知道......”说到这里，裴红莲停顿了片刻，他转过头直视陈静杉的眼睛，继续说道：“它有一双紫瞳，一经入世便杀的人族溃不成军，无人再敢称仙！此后短短一年间，它创立缺月教，率领众妖奋起反扑，成功夺回了故土，缺月之王的名号，就此响彻九州大地。”
陈静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突然想起了模样凄惨的李紫妍，又想到了变成怪物的自己，他表情哀伤，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问题：“那它们...为什么还要吃人呢？”
裴红莲摇了摇头，“不知。大概是心中怨恨难消罢。我始终相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人族落得这般下场是罪有应得。所以芝御，还有王君缙，你们修行一生，切记勿要滥杀无辜，我等手中三尺青锋，是为了守护身边人而存在的，明白了吗？”
“是！师父！”应芝御忙抱拳应道。
王君缙手忙脚乱，也学着师姐应了一声。
唯独没有提到自己。
在他的眼里...
我果然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陈静杉默然，不再出声。山洞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星绽裂声，以及王君缙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再无它响。
许久之后，有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那是一个穿着与应芝御相同制服的男子，他在洞口单膝下跪，低头沉声道：“禀报裴长老，狐篝村已完成搜魂！”
陈静杉不由自主地站立起身。
娘亲，你还好吗？
大雨倾盆，山洞内里却温暖如初。
女子探手招呼着两个男孩，一起在火堆旁坐下，随后用竹签串好山兔肉，轻轻搁置在火尖上，静待美味成熟。
这似成相识的一幕让陈静杉恍惚不已，上回同样是坐在这里，而身旁的那个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王君缙‘忘情’后仿佛变了个性子，不再像从前那样骄横跋扈，此时乖巧端坐着，一双大眼睛中满是对烤兔肉的期待。
“小师弟，再等一等，就快烤好啦。”应芝御叫起‘小师弟’三字来顺嘴的很，丝毫不像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王君缙显然也是个心大的主儿，一直未曾起疑，还拍手叫好道：“好！应师姐，我想吃兔腿！”
“好好好。”
待火候合适，应芝御取下一串烤兔，再用丝帕包住一只饱满流油的兔腿，轻轻撕扯而下，“来，拿着，我再给你师哥取一只。”
“谢谢师姐！”王君缙接过递来的烤兔腿，目光炯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不顾旁人惊讶的视线，大口大口地啃咬了起来。
而陈静杉仅是盯着自己手中的兔腿，没有着急下嘴，沉默一会后，冷不丁问道：“应...师姐，天山剑池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王君缙满嘴流油，歪头奇怪道：“师哥，咱们不就是从天山来的嘛？你咋会不知道呢？呃，虽然我好像也不太记得。”
“啊，可能是我太久没回去，记不清了。”陈静杉愣道。
应芝御则微微一笑，耐心解答道：“这个嘛...天山剑池位于雾州正中，是天底下剑修最多的地方，其中又分天干、地支、藏干三脉，我和师父呢，便都是在藏干山长大的。”
也许女子心思天生就是跳跃的，她又悄悄补充道：“对了，你们别看师父他总是摆着一副老沉的样子，其实呀，那都是装出来的！他年纪还没我大呢！不过，师父他也确确实实是三山之中天赋最高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藏干山长老，真是让人羡慕呢。”
想起那位冷冰冰的白发男子，陈静杉会心一笑，感叹道：“这样啊......”
“应师姐，那你知道‘王’是什么吗？”
“嗯？”应芝御满脸懵懂。
陈静杉回忆道：“昨日在村子里，我遇到【蜈蚣】的时候，他好像...很惧怕我眼睛的颜色，还说我假冒他的王，这是怎么回事？”
应芝御皱眉思索了片刻，认真回答道：“是，我起初也很惊讶，但我并不清楚紫瞳的由来，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至于他口中的‘王’，我想......应当是缺月之王。”
“缺月之王？”
“嗯。”应芝御叹息一声，“这是仙门秘辛，师父不让我乱说的，咱们还是快快吃肉吧，再不吃都要凉透啦。”
“无妨，说与他听便是。”一道清冷嗓音突然响起，三人循声望去，那步入山洞的年轻男子白氅负剑，正是去而复返的裴红莲。
“师父？”应芝御忙站起身，想到刚刚才在背后揭了师父短处，她表情心虚，“师父，快来尝尝我烤的山兔，很香的！”
裴红莲点点头，缓缓走近坐下，他取下了身后那柄深紫鞘金花盘长剑，随意搁置在地，然后轻声说道：“在千年以前，人妖二族的境况与如今截然不同，那时修道之人为求长生，肆意猎杀妖族，拆骨夺丹，无所不用其极。”
“人，天弃之族也，生来便是残渣，无法与天地灵气共鸣，自然无法修炼己身。那些飞来遁去的仙人，无一不是踩着一座座妖族的尸山血海、掠夺妖丹为己用，方能步步登天。”
“而这，便是两族之间的仇恨根源。”
王君缙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一边啃吃兔腿，一边漫不经心听着，而边上的陈静杉却震撼不已，追问道：“妖族不反抗吗？”
“反抗？”裴红莲莫名一笑，“妖乃天地灵气之宠，向来自视甚高，又岂会对脚边蝼蚁上心？等到越来越多的人类借助妖丹崛起，一路打进了老巢，方才愤恨为时已晚。在那黑暗的百年间，妖族生灵涂炭，彻底沦为了人类案板上的鱼肉，想杀便杀，想吃便吃，如同圈养在狐篝村的猪狗一般，毫无自由可言。”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只妖。”
“没人知道它从哪来，真身为何，只知道......”说到这里，裴红莲停顿了片刻，他转过头直视陈静杉的眼睛，继续说道：“它有一双紫瞳，一经入世便杀的人族溃不成军，无人再敢称仙！此后短短一年间，它创立缺月教，率领众妖奋起反扑，成功夺回了故土，缺月之王的名号，就此响彻九州大地。”
陈静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突然想起了模样凄惨的李紫妍，又想到了变成怪物的自己，他表情哀伤，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问题：“那它们...为什么还要吃人呢？”
裴红莲摇了摇头，“不知。大概是心中怨恨难消罢。我始终相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人族落得这般下场是罪有应得。所以芝御，还有王君缙，你们修行一生，切记勿要滥杀无辜，我等手中三尺青锋，是为了守护身边人而存在的，明白了吗？”
“是！师父！”应芝御忙抱拳应道。
王君缙手忙脚乱，也学着师姐应了一声。
唯独没有提到自己。
在他的眼里...
我果然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陈静杉默然，不再出声。山洞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星绽裂声，以及王君缙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再无它响。
许久之后，有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那是一个穿着与应芝御相同制服的男子，他在洞口单膝下跪，低头沉声道：“禀报裴长老，狐篝村已完成搜魂！”
陈静杉不由自主地站立起身。
娘亲，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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