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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飞钱银票

    虽然八月十五已过了几天,但是月色依然明亮如洗,挂在夏家别院的桂花树稍。

    夏家今天特意将北面正房开辟出来当做待客的地方,一张宽敞的红酸檀木桌摆在当中,各式凉菜已经摆置妥当,虽说不上珍馐美馔,也比八月十五那天的菜品丰盛多了,能看出夏家也是着实下了一番工夫。

    房间靠墙还放着几个半高几案,上面放着些酒盏、花束,薛居正带来的几坛浮玉春也赫然在列。房间里还特意点燃了熏香,在蜡烛的光芒的映照下,袅袅升起一根曲折的烟线。

    夏家的几个丫鬟不断的进出房间,一片忙碌的景象。

    刘老管家告诉吴忆菜品准备差不多了,吴忆吩咐卢应昌去招待薛居正带来的两个军士,卢应昌带着一脸的不甘情愿走开了。

    吴忆带着孙胖子去了西厢房,孙胖子见到薛居正也在夏家别院,也是颇为吃惊;不过多年的经商生涯让他立刻恢复了常态,脸上堆起笑容快步走向薛居正,两人本就熟识,一脸兴奋的聊了起来。

    薛居正来的路上也听吴忆说了夏老夫人的事情,不由得感叹连连。三人走到北面正房外,夏老夫人、夏久烟已经站在门口迎候,两人身上穿着得体,还化了淡妆,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吴忆将薛居正介绍给夏老夫人认识,薛居正俯身作揖同夏老夫人寒暄起来。

    由于夏家并没有男主人在家,夏老夫人便便招呼客人进屋落座。夏老夫人能做得出夜烧凤州城粮食的大事,眼下招待众人自然不在话下,房间里气氛融洽,众人欢声笑语不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孙胖子拿着酒杯走到吴忆身边,高高举起酒杯:“公子,我敬你一杯,孙某人如今是真的服了,要不是公子的锦囊妙计,我那一百多号人不知道在哪吃土呢?”

    吴忆只好起身拦住孙胖子酒杯:“你回去先坐,我酒量有限,怕误了事!等我把话说完,咱们再开怀畅饮!”

    “好,好!公子要说你那赚钱的注意了吧,实在是太好了!”孙胖子脸上如沐春风,端着酒杯赶紧回身坐下。

    薛居正听完吴忆的话,赶忙放下酒杯,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吴公子,薛某洗耳恭听!”

    吴忆清了清嗓子:“孙胖子你此次从汴梁来,是不是专门用马匹驮着铜钱、银子啊,是不是还要有人专门看管?”

    孙胖子答道:“那是自然,得用上五六匹马专门装钱,若是碰到了劫匪那可就倒了大霉了,总得请些人看护才好!若是丢了安身立命的本钱,那怎么了得!”

    吴忆从复州五池口到蜀国的一路上,见到过很多大的行商,他们之中往往会有一些专门带着兵器的护卫随行。其原因不难理解,走南闯北的商人需要大量的钱财来进行交易,而大量的钱财必定很重,路上也不安全,所以需要专门的运输和看护。

    穿越到这个时代那么久,吴忆也看出这个时代商贩外出大多会选择多带银子,少带铜钱。因为银子一两能换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枚铜钱,重量大大减轻。凤州本来在蜀国的治下,境内流通的最多的还是铁钱,比铜钱更是沉重。

    因为经商和大宗买卖的原因,商人便会多收集银子,毕竟方便携带;后来逐渐形成风气,于是银子大多掌握在商人、权贵的手中,像市井小民,平时用的最多的还是铜钱、铁钱之类,毕竟他们平常生活中动用大量的钱财的机会不多。

    吴忆听完孙胖子的回答,点点头:“归根结底,还是那些银子和铜钱太重,运输和看护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夏老夫人说道:“凤州城本来是蜀国治下,平头百姓多用铁钱,一匹上好的蜀锦要四五两银子,有的裁衣店来进货,往往要上百斤的铁钱才够。这铁钱必须存放的妥当,若是天气太潮湿,过一段时间就会起锈,我们夏家的贩布赚来的钱,有很大一笔就会损失在这上面。”

    薛居正有些不明白吴忆的意思:“吴公子,这些?”

    吴忆笑道:“薛大人稍安勿躁!外出做生意铜钱、铁钱、银子平时都要用,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

    夏久烟忽然想起来什么,抿了抿嘴唇,一张瓜子脸上的酒窝便浮现了出来:“忆哥哥,你之前不是说钱财能换成凭证;从这里存了钱,拿了凭证,到其它地方再用凭证取出来。”

    吴忆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当初被夏久烟救起之后,与他聊天时说过这些话:“呃?哈哈,久烟,我想说的都被你说了,我今天要说的就是想要做这凭证的生意。”

    夏久烟一脸的欣喜,双手托腮看向吴忆,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天马行空,但偏偏管用。

    孙胖子、薛居正都是一脸疑惑,孙胖子道:“凭证?公子,这营生怎么赚钱啊!”

    夏老夫人低头若有所思:“吴公子是要做飞钱的生意?”

    吴忆吃了一惊,这老夫人果然了不起:“正是如此,老夫人说对了!”

    薛居正是个博学多才之人,旋即恍然大悟说道:“这飞钱的生意的大唐年间就有,各地商人运货到长安城做买卖,售货得的大量钱币要带去既不安全又不方便,因此商人们就将钱币交给各地驻长安府的富商,由这些富商发给半联赁证,另半联赁证寄回商人原籍。商人回原籍后,经验证相符,便可取款。如今大唐不复存在,这天下到处兵患遍地,诸侯遍地,倒是没人做这门生意。”

    孙胖子拍拍脑袋道:“我明白了,可这飞钱怎么赚钱?”

    夏老夫人也开口道:“那自然简单,存的钱财,取的时候可以适当收些经手钱,这经手钱除去开销,剩的自然是利润。只是这种生意还是在汴梁才能做得上,需要的本钱肯定不少,这各地都要有人才行!”

    吴忆心说这夏老夫人若是个男子,肯定能富甲一方。自己开个头便引得众人讨论的热烈起来,群策群力带来的结果果然非同凡响。

    吴忆笑了起来:“哈哈,我说的与飞钱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就打眼下来说,这凤州自然有去汴梁做生意的人,从汴梁到凤州同样亦是如此,你看孙胖子不正是这样的人么?

    现在汴梁与秦州两地都开上两家做飞钱生意的铺子,商人若在秦州的铺子存了钱,我们就开出凭证,这凭证一定要做的让别人难以仿制,日后那商人到汴梁做生意,可以去汴梁的铺子把钱取出来。只要我们信誉够好,他做完生意返回秦州时自然也会去铺子存钱,回到秦州再取出来。薛大人在汴梁城做的是典当行的生意,这地方到不用新找;这秦州自然由夏家找一处地方当做飞钱的铺子。”

    吴忆有些口渴,发现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自己讲话,赶忙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商人存钱时,一定要约定取钱的期限,有的是见凭证就要付钱,经手钱自然就高些;有的则是约定三个月、半年、一年才能支取,经手钱可以适当降低,甚至不收或者适当补贴。若是如此,那么咱们的飞钱铺子自然会随时有些余下的铜钱、银子。飞钱生意做的多是抽取经手钱牟利,我们则要更进一步,用那些固定在飞钱铺子的银子、铜钱做些文章。”

    房间里香薰缭绕,令人心旷神怡;此刻的吴忆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薛居正家里做着典当行的生意,出借钱财自然不陌生,此时眸子越发明亮:“吴公子果然天纵奇才!那些银子和铜钱我们可以借给其它缺钱的商人做生意,约定利息和归还时间,借给的商人也要经过盘查身份,信誉好、生意前景好的商人我们才会出借。但一定要保证能收得回来,比印子钱的利息低些最好。”

    坐在主人位置的夏老夫人连连点头,似乎也想起什么来了:“若是凤州、汴梁两地能做成这门营生,那其他地方与汴梁也能做得成,说不定那些商人直接用这凭证就可以交易货物,长此以往,说不定汇通天下也不是难事!”

    孙胖子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激动的把杯子的酒一干而净:“痛快!公子,你这些注意都是哪来的,我孙某人能遇见你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吴忆听孙胖子恭维的话有些过分,瞪了孙胖子一眼,孙胖子便赶紧坐下。

    夏久烟一脸激动的样子,还在双手托腮:“忆哥哥,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看那凭证就叫银票好了,通俗易懂!”

    众人点头同意,吴忆这才继续说道:“只要秦州、汴梁的商人他们用过一次,就知道这凭证的好用之处了。不过我这也是只是一个想法,成与不成还是两说的。我说几个不足之处,诸位也参详一下,这排在最前面的定然是做这飞钱的生意本钱颇大,前期少说也要数万贯才能开张;这第二么,自然是朝廷的上下关系打点,没有人照拂,生意做的再大也会有一夜倾覆的可能;这第三么,这凤州与汴梁之间也要时常转运钱财,要不然两地收支不稳也是个问题;还有怎么去找存钱的商人,而且久烟说的银票一定要别人难以仿造,否则这飞钱铺子会被挤兑的破了产;另外那飞钱铺子如何划分干股、招人、管理,钱财怎么出借,借出去的银子要是收不回来也是个问题……”

    薛居正站起来朝吴忆拱手:“我薛某人生平佩服的人不多,吴公子绝对算的上一个,这营生若是做成了,可以当做万世基业来做。诚然会有诸多问题,咱们一个个破解掉不就行了!老夫人,能不能给我换个碗来,今天算是来着了,酒么自然要多喝些!”

    吴忆听薛居正要换碗喝酒,有些意外,他在窦家客栈说自己除了写字就是喜欢喝酒,看来酒量也定是不凡。吴忆心道众人也是聊了半天,不如活跃一下气氛:“薛大人,这浮玉春是你带来的,所以才想要换碗多喝些啊!”

    “呃,哈哈哈哈!”

    薛居正开怀大笑,其余人也笑的前俯后仰。瞬间之后,笑声就飘荡着冲破了房间进入夜空,皎洁的月光依然轻柔。

    仅仅过了一小段时间,薛居正已经四五碗酒水下肚,依然谈笑风生,看不出一丁点醉意。吴忆看的直咋舌,心说这薛居正酒量当真是海量。想想跟老王景两次喝酒经历,吴忆都是喝的不省人事,心中不免有些唏嘘,老王景如今领兵和向训汇合,也不知道有没有攻下成州阶州。

    众人相互敬了酒,这才开始谈论起刚才的那些问题。

    孙胖子看看吴忆,郑重的站了起来:“公子,我瞧你意思应该是在座都会参与这飞钱生意,便不是外人,那我便先说了。我从汴梁带三万贯的本钱,木材刨去本钱赚了三万多贯,留下两成打点关系,这椒聊我用个七八千贯足够了,还要留些钱财以备万一,我出三万贯做这飞钱生意。按照之前的约定,除了汴梁那套宅子我送给夏姑娘,我分一万贯给公子如何?”

    傍晚孙胖子来的时候就带来了赚了三万多贯的消息,孙胖子硬是要给自己三成利润,现在这一万贯明显是多给了些。

    夏久烟曾跟吴忆说过,夏家此次受损颇重,整个顺通布庄被烧的一干二净,仓库的布匹也全部不知去向,商队运货的的马匹也都被官府强征走了,顺通布店的那十几个伙计也有死伤情况,同样需要一笔钱财安抚。

    吴忆想到自己跟夏老夫人说过要弥补夏家的损失,想想这一万贯应该差不多了。吴忆起身对孙胖子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套了,顺通布店损失颇重,这一万贯你明天就让安排人送过来,全部交给夏老夫人,当做弥补之用。”

    “忆哥哥,这?”夏久烟明显没有预料吴忆会这样做。

    夏老夫人刚才听孙胖子说木材生意就颇为吃惊,现在吴忆又要把一万贯送给夏家,登时坐不住了:“吴公子,你那一万贯老身不能要,要是久烟父亲在肯定也不会答应。现在周蜀两国交战,商路不通,布匹生意自然不好做,库房里还剩下一些钱财,足够眼前用了,至于重建顺通布庄,且等久烟父亲回来再做打算吧!”

    听完夏老夫人的话,吴忆朝孙胖子使了个眼色,孙胖子心领神会:“老夫人,公子也是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我看夏姑娘也是个经商奇才,不如让夏姑娘代表夏家来参与飞钱生意,那一万贯当做夏家做这飞钱生意的入股钱,我再拿出个五千贯给老夫人周转,那椒聊我少买些就好了,权当我的一片心意。”

    吴忆暗道孙胖子也算有些急智,倒也讲义气,自己是怕夏老夫人不收那一万贯,孙胖子这么做确实比较妥当,大不了以后自己再把钱还给他。

    薛居正明白了怎么回事,也站了起来:“老夫人,夏家眼下正是用钱时候,就不用在推辞了,您在凤州多年,这做飞钱生意还得多多仰仗您!”

    夏老夫人见众人劝解,只得长叹一声:“诸位高义,我夏家没齿难忘!这样吧,凤中街还有我家一处颜料店,如今还在关着门,位置虽说不上多好,若是做飞钱的铺子倒也合适。久烟我就让他代表夏家参与这飞钱的买卖,若是飞钱铺子需要什么人,等明日三郎回来,我让他去物色些!”

    薛居正又喝了一碗酒,抹了抹胡须道:“老夫人都如此说了,薛某也不愿甘于人后,等回到汴梁就将那三个典当行盘出去两个,再凑些银子,估计也能拿出个两万贯,剩下一个刚好做这飞钱铺子。”

    孙胖子一脸佩服的看着薛居正:“薛兄,好魄力!公子,等到了汴梁我再周转个一万贯,这买卖眼下估计要投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吴忆摇摇头,商人逐利果然说的没错:“诸位,这差不多七万贯的本钱了,估计也能做的起来了,只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开张的,千头万绪的事情不胜枚举,我们不妨边喝边聊!”

    夜间秋风捎带着凉意四处游荡,只不过到了房外便戛然而止,似乎有些畏惧屋内火热的氛围,打更的锣声远远传来,声音穿破夜空!

    众人重新开始推杯换盏,商量起飞钱铺子的细枝末节来。

    “这主意是公子出的,这话事人就让他来做吧,还有这干股自然要给的……”

    “凤尾街有家做铜版的匠人,听说还能彩印……”

    “在汴梁开这飞钱铺子,应该没人为难,要是有人找事,我去处理即可……”

    “这银票咱们就定成四种如何,一贯、五贯、十贯、百贯,这样便能大小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