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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公凭与告身

    汴兴昌也就热闹了一个时辰不到,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新鲜事物总要有个接受的过程,去汴兴昌里的大都是看热闹、咨询的人,存钱的人并不多。假以时日,若是汴兴昌恪守信用经营得当,这汴梁的人意识到他所带来的好处,不愁没有客源。

    薛居正与孙胖子的几个朋友今天也过来兑了些银票捧场,有的竟然多达千贯,着实让吴忆吃惊不小。

    薛居正还给吴忆带来了征蜀周军的消息,阶州刺史闻风而逃,韩通兵不血刃拿下阶州;阶州被拿下后,青泥岭的蜀军也全无斗志,杜世宽、胡立猛攻之下,蜀军大部分四散而逃,二人率领的周军仅仅付出伤亡百人的代价就占领了青泥岭,俘获了蜀国威武节度使王环、行军都监赵崇溥。此后,大周皇帝柴荣下令停止进攻蜀国,前线仅留王景凤翔的诸军分出人马留守,向训、韩通率领禁军全部返回汴梁,昝居润权知秦州、凤州两府之事。

    这一切都在吴忆的预料之内,老王景早就告诉他周军在攻取秦、凤、成、阶四州之地后便会停止进攻蜀国,在开封府时王朴说禁军已经返回汴梁时,自己便猜测周军已取得四州之地;果不其然,薛居正的消息恰恰又印证自己猜测无误。

    薛才专门开辟了一个小间归卢应昌使用,如今卢应昌从荆南的暗探摇身一变成了汴兴昌商情科的主事,自然十分卖力,四处张罗事情。吴忆见他忙得脚不沾地,心中十分欣慰,便让丘成三去做他的帮手。

    汴兴昌恢复了平静,卢应昌事情便少了许多,兴冲冲的将吴忆拉到了商情科的小房间。房间靠墙贴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些笔墨纸砚。房间墙上张贴了商情科的做事流程,林林总总贴了半墙;还有一幅行云流水的字高高挂起,吴忆觉得有些像薛居正的墨宝。

    吴忆看着那副字,不由得赞叹起来:“观海得深,瞻天见大,这字写的不错。”

    卢应昌一脸的兴奋:“主人,这是薛大人的墨宝,你看老卢的拾掇的怎么样?明日来时路上定要弄个煎茶的东西过来,主人下次来老卢也能煎茶给主人喝了。”

    吴忆一脸的无语:“来汴兴昌不是让你来煎茶的,一定要勤勤恳恳,不要再吊儿郎当了;你以前也是荆南的暗探,这今后若是汴兴昌各地开分号,这各地发生的大事都汇集到你这里来。可要记录罗列齐了,说不定商机就在其中,若是做的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卢应昌挠挠头笑了起来:“主人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老卢如今已经洗心革面,不会再毛毛躁躁了。这收集商情的职事算是老卢本行,只是……”

    吴忆瞪了卢应昌一眼:“说话吞吞吐吐,有屁快放。”

    卢应昌这才悠悠道来:“主人以后在汴梁为官,少不了同官场的人打交道,这官场也有居心叵测的人。老卢想弄几个人来当做眼线,到时候主人能提前知道些情况,打交道时候也是有备无患么?”

    吴忆听完皱眉不止,卢应昌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官场之上使绊子的人定然不会少,多了解一分便就有可能少一些波折。比如那赵匡胤,虽然按照记忆他会成为皇帝,但自己对他还真是不太了解,以后若是知道他的动向,自己应对起来也会更从容一些。

    想到此处,吴忆把门关了起来,这才转身说道:“有道理,前番隔壁的赵管家送来的银子还剩一些。你先拿五百两去做这事,若是不够再想办法,那米虎的莲花堂你看如何?”

    “老卢跟主人想到一块去了,那厮不是在守门么,等回去老卢跟他聊下。主人放心,老卢还是有些手段让他折服的,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吴忆点点头,与卢应昌又细聊了起来。

    不知不觉之中,浚仪街被笼罩在夜幕之中,汴兴昌也已关门歇业。薛才敲门来找吴忆去账房,说今日的钱款账目就快出来了,让吴忆过去听下结果。

    吴忆三人来到账房,扶摇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夏久烟、孙胖子、薛居正还有一个账房先生端坐在桌前。

    薛居正拉住吴忆的手,将他拽到桌前坐下:“贤弟,账目盘好了,来听下账房的账目。”

    那账房先生见一众东主都在,还有些紧张写在脸上,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这才出声:“大当家,诸位东主,今日铜钱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三贯,银子八千六百二十两,合计两万四千四百六十三贯。见票即付八千四百六十八贯,存期一月者六千四百一十三贯,存期两月者……”

    孙胖子心情不错,情不自禁的拍起了手:“不错,不错。今日就入了这么多现钱,看来汴兴昌的生意定会一飞中天。”

    “哈哈哈哈,贤弟神机妙算,薛某当真是佩服无比!”

    薛居正三个典当行本来半死不活,痛下决心盘出去两个典当行,如今汴兴昌生意红火,这才定下心来。

    “薛兄谬赞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这汴兴昌每日都会有钱进来,这钱留下一部分之后,也要转出去才好。”

    “哈哈哈哈,大当家,胖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汴梁城来春要重新修葺,听说还要增设罗城,以后这汴梁城就变成了内城、外城。起先就有几个朋友想去外城做客栈、车马行、酒楼之类营生,正愁着无处筹钱呢,如今都没办法动工。”

    吴忆登时想起去开封府的时王朴的话,明年春初改建、扩建汴梁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看来孙胖子寻找商机的本事非常人可及,要不然怎么会带着商队不远数千里去蜀地。

    “忆哥哥,只要核准好这借贷之人的还贷能力,应当问题不大。”

    汴兴昌的大掌柜薛才起身说道:“夏东主所言极是,诸位东主,这汴兴昌刚开业,事情千头万绪的,薛某这放贷一事确实有些顾不上。能不能让夏东主暂且坐镇汴兴昌一段时间,好将放贷理之事理顺。”

    夏久烟听闻一喜:“小女子自然乐意,咳,忆……大当家如何看?”

    吴忆听夏久烟如此说,笑道:“久烟出马,一个顶俩;自然是可以。”

    账房里众人哄堂大笑,夏久烟瓜子脸立刻浮起红晕,一脸幽怨的看着吴忆。孙胖子、薛居正也表示没有异议,夏久烟这才恢复正常。

    这汴兴昌甫一开业,众人自然少不了欢饮一番。

    薛才早有准备,在浚仪街上一处叫宋家酒楼定了个席面。到了酒楼,吴忆这才发现扶摇子早已等在此处,早就喝起酒来,旁边的阿萱见扶摇子酒杯空了,立刻提起扁壶将老道的杯子斟满。

    众人分宾落座,推杯换盏。

    扶摇子与吴忆坐在一起,自然是众人敬酒的重点之人,加之两人喝酒风格出奇的一致,来者不拒。入席刚过了半个多时辰,吴忆便喝的五迷三道,坚决不再饮酒。老道士仍是容光焕发,不听笑话吴忆酒量太差,众人见老道酒性颇浓,纷纷又敬起老道酒来……

    宋家酒楼的酒着实有些烈,吴忆醒来之时便头痛不止,只得继续卧睡,到了午时这才起床。

    夏久烟、卢应昌、阿萱都去了汴兴昌,所以丘成三理所当然的照顾起了吴忆。但是丘成三委实不是那块料,端着洗脸水甫一进西厢房门就被绊倒了,一盆水正正好好将吴忆浇了一身。吴忆哭笑不得,卢应昌不靠谱,这眼前的三只手比卢应昌还不靠谱。丘成三被吴忆罚着面壁思过,吴忆换好衣服之后,走到丘成三跟前轻踹一脚,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东别院书房里扶摇子不见醒转,吴忆也没有与丘成三说话的兴趣;不禁叹息这马东一走,此刻找个能陪自己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时间匆匆过去,眼见到了未申之间色。

    柳管家领来两个人进了垂花门,吴忆正在枣树下躺椅上看书,惬意的吃着枣,见有人来赶紧站了起来。

    来人正是开封府的士曹参军莫谷盈、有右军巡判官钱俊安,隔着老远吴忆就看见二人一脸的笑容,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走来,莫谷盈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匣子。吴忆心道这二人来,莫不是军巡使的任命下来了。随即想想不太可能,那莫谷盈还说官员上任需要告身、公凭,莫谷盈都没问过自己的籍贯、生辰,那告身定然是没弄好。

    “吴军使,卑职有礼了,哈哈哈哈,门口的米大胡子可真像门画里的人。”

    “哎呀,吴公子,你这可真惬意,莫某都想来住几天了……”

    吴忆赶忙迎了上去:“哈哈哈,二位怎么来了,随吴某来,我等去西别院喝些茶。”

    三人奔着西别院,一边寒暄一边走,不一会便到了八角凉亭。吴忆安排丘成三去取煎茶的家伙事,阿萱不在宅子里,自己只得亲自煎茶了。不一会,丘成三便抱着茶叶茶具、煎茶炉子到了凉亭里,吴忆也开始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煎茶。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通,吴忆已经煎好了茶,拿起茶筅迅速搅动,茶末上浮,形成粥面;颜色从翠绿逐渐变成奶白,最后满碗雪花。吴忆将茶水倒入莫谷盈、钱俊安面前的茶碗中,自己也倒了一碗,浅尝一口,味道比阿萱的要好多了,看来这煎茶果然还是要靠天赋。

    莫谷盈喝了一口茶汤,立刻赞不绝口,之后便从匣子里取出一张五色绫纸与一块绸缎花绫递给了吴忆:“吴公子,聊了半天了,莫某差点忘了正事。右军巡院军巡使的公凭已经下来了,这告身莫某去吏部弄了一份空白的,这告身要填公子自己、父亲、祖父三人的籍贯,还有姓名、生辰;上任前带给莫某就行了,公子莫忘了!”

    吴忆接过五色绫纸与绸缎,这才看明白这告身便是写在绸缎之上,上面的姓名、生辰、籍贯都已经写好了抬头,自己只要补好内容就行。公凭自然是那张五色绫纸,盖着兵部的大印,上面写着授予吴忆右军巡院军巡使的任命,后日便要去开封府走马上任。

    吴忆感觉头皮发麻,这告身竟然如此麻烦,名字都是自己取得,这年龄自然不清楚,就遑论自己父亲、祖父的名字、籍贯了,看来真得好好想下怎么处理了。

    “多谢莫参军、钱军判,这告身都是空白的,想来定是定是花费了大力气,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钱俊安笑道:“可不是么,卑职跟着老莫带着诏纸去的,吏部官告院那书办还使脸色;说本人没到场概不办理,不合礼制。实际那书办就是想套几个闲钱,老莫这归吏部考核,自然不敢说什么。大人与卑职却是归兵部管的,卑职自然不能惯着他。找到告官院的主事就是一顿骂;卑职说官家的诏纸都不如你告身院的一张空白告身,莫非是嫌命长了;那主事害怕了,这才松口给拿了一块空白告身。”

    “哈哈哈哈……”

    三人竟同时大笑起来,不一会,钱俊安继续道:“军使就不要称呼卑职钱军判了,叫卑职一句老钱就行了。这老莫平时喜欢喝花酒,军使请他去喝顿花酒,估计他能高兴的去上吊。”

    莫谷盈眼睛瞪了钱俊安一眼:“有这么埋汰人的么?说的像自己不想去似的,也不知前番是谁叫莫某去的。”

    吴忆心中无奈,这俩人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让自己请他们喝顿花酒么。这后日才上任,自己身正又不怕影子斜,去上一次又何妨。

    想想在襄州时候,卢应昌就要闹着去天香楼,那青楼便是一座三层的四方楼,门前挂着两个栀子灯。自己当时以为是吃饭的酒楼,还要带着李若莲一起进去,想想真是令人尴尬至极。想到此处,李若莲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也不知身在何方,不免心中有些唏嘘,有了些想喝酒的冲动:“好,那吴某就舍命陪君子!”

    莫谷盈眼睛发亮,嘴角含笑:“吴公子一看就是敞亮人,公子莫要有负担,也仅仅是喝喝花酒;打自管夷吾开了此道,去那也是为国分忧。钱俊安你就别去了,还是回家做你的柳下惠可好?”

    “老莫忒不厚道,你去的钱某为何去不得,这潇湘楼又不是你家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