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乱生
说话的也是一名女子。
她身穿艳丽的彩色衣服，脸上粉饰着浓妆，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但和大部分亡魂以“人”的模样示人不同，这名女子亡魂七窍流血，垂吊着长舌，竟是以“鬼”身游荡。
“知县大人害怕奴家？”女子神情似笑非笑，却在鬼妆下骇人心神。
“莫、莫姑娘？”张文秀震惊道。
“哎呀，原来知县大人还认得奴家，不枉奴家往日那么殷勤伺候大人！”
莫姓女鬼伸出纤手，温柔地拂过张文秀的胸膛，不过此时她十指指甲修长，漆黑如墨，锋利如刀。
因此往日使来，能够让男人兴奋不已的动作，此刻却是吓得对方颤栗不停。
“莫姑娘，有话好好说，莫要，莫要伤人。”
“知县大人就不纳闷，为何奴家要以此副容貌与你相见？”
张文秀才不关心，只是眼下势必人强，不得不低头。
于是他顺从问道：“为何？”
“呵，奴家和这位小妹妹不同，本就在世上无牵无挂，做人，做鬼，又有何区别？”
“莫姑娘，莫姑娘……大气！”张文秀想了半天，身为进士竟是一时词穷，最后吐出这么两个不伦不类的形容。
没想到这“大气”二字，竟是惹得女鬼咯咯大笑起来，发出连串如银铃般清脆但又阴森的笑声。
笑到泣血。
半晌，女鬼方才幽幽道：“大气？奴家可担不起这个说法，人家可是很小气的，比如今天，当年那康劭安要害我，我向知县大人求救，大人无动于衷，那，奴家就只好自己去找他算算账了。”
张文秀沉默不语。
“知县莫慌，奴家也能理解你的难处，只是，不知今日知县可愿帮帮奴家？”
“莫姑娘意欲如何？”
“奴家听恩公所言，县衙已经将犯人都绳之于法，不如，大人就带奴家和这位小妹，去找那康劭安，如何？”
张文秀再次沉默。
女鬼的指甲却是入肉三分，冷声道：“大人就连这举手之劳，都不愿付出？”
张文秀无奈，叹息道：“好。”
迎着一众疑惑的眼神，张文秀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两名女鬼，走到刑场羁押犯人的场地。
只见一个个身穿锦衣，披头散发，神情呆滞的男子，胸前挂着刻有姓名的木牌，跪在地上。
逡巡一会，在一名县卒引领下，张文秀和两个女鬼，停在了一个男子面前。
那男子胸前木牌所刻写的名字，正是康劭安。
当代康家家主康清平的嫡长子。
未来康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此人便是莫姑娘要找的康劭安了。”张文秀强装镇定道。
他还抱有侥幸心理。
要知道名册上一些不甚重要的名字，就随便找个死囚，划花脸，下了药，就囫囵拿来应付了。
但比如李彦彬，康劭安这种身份地位非比一般的，却是会精挑细选替身顶罪之人。
相貌自是越是相似越好，若是不能，在身高和体重上也要尽可能相近。
这位莫姑娘乃是承朗二十二年，也就是五年前飘香楼的花魁，声名远播，艳丽无双。
当其时他张文秀方才履任青阳知县，志得意满，在一场酒席之中，得了佳人青睐，更是春风满面。
不曾想很快就在政策上和康家发生了冲突。
他本欲借此机会，打压康家，树立威名。
却不料最后一败涂地，不得不以一县之尊的身份，向对方低头赔礼。
他还清晰记得，就在那天晚上，本该是知县红颜知己的花魁女子，却是被那康家长子，搂在怀中，被肆意嘲弄取笑。
而他贵为知县，却不得不躲避着女子哀怨求助的眼神，只当无事发生。
后来，他便再也未曾见过那位至今他连全名都叫不出来的花魁姑娘。
直至今日。
当然，以他张文秀的身份，自然不会对一名风尘女子动了真情。
之所以印象深刻，也无非是当年那件事，委实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刻骨铭心。
若不是今日骤然见到这张脸蛋，恐怕他都回忆不起，在五年前还有那么一名女子，曾倾心于自己。
他也同样希望，时间可以冲刷回忆，得以蒙混过关。
莫姑娘陷入了沉默。
忽然，她嗤笑出声，问道：“小妹妹，你看，这人是康劭安么？”
名为朱秋的女鬼摇摇头，坚定道：“不是他。”
两名女鬼齐齐转头看向张文秀。
后者头皮发麻，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怎么会呢，两位是不是认错了，再仔细看看？他就是康劭安啊！”
两名女鬼没有回应。
只是一道道黑红的煞气，开始从体内涌出，剥夺温暖，带来阴寒。
与此同时，在其他地方，也陆续响起了其他亡魂的呢喃之声。
“不是他！”
“害死我的人，不是这个，他不是那人！”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呵呵，我就知道，官府怎么会去抓那个贵人呢！”
“又想欺骗我，生前他们骗我，死后他们还要骗我！”
不知不觉间，张文秀的身边已经围拢起数百道亡魂。
这些亡魂都纷纷褪去了“人”妆，换上了“鬼”妆，站在其中，就如同入了那阴曹地府！
她们身上均散发着黑红煞气，让张文秀感到如坠冰窟，冷到骨髓。
他牙齿打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数百亡魂齐齐拧头，望向张文秀的身后。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文秀连忙转身回望，只见身穿黑金白虎服，腰悬佩刀的余景，恰在此时来到了自己身旁。
张文秀大喜，如获救星，急忙伸手握住了余景的手掌。
“都侯，你来得正好，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余景却是阴沉着脸，猛地甩开张文秀的手，神情冰冷。
他愤怒地看着张文秀，怒声道：“张知县！你不是告诉过我，三日内必定将此案，办得水落石出？这，就是你交给我，交给皇城司，交给整个青阳县百姓的答案吗？！！”
张文秀欲哭无泪，苦涩道：“都侯，是本官错了，对不住你，对不住青阳县百姓，可，总要先解决眼下的困局不是，这些亡魂，都侯不如先驱散了，可好？”
“驱散？呵，说得轻巧，不如知县先问问，她们可曾愿意？”余景冷笑道。
张文秀顿时感到一道道阴冷视线，如跗骨之俎，落在自己身上。
举目四望，皆是杀意！
她身穿艳丽的彩色衣服，脸上粉饰着浓妆，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但和大部分亡魂以“人”的模样示人不同，这名女子亡魂七窍流血，垂吊着长舌，竟是以“鬼”身游荡。
“知县大人害怕奴家？”女子神情似笑非笑，却在鬼妆下骇人心神。
“莫、莫姑娘？”张文秀震惊道。
“哎呀，原来知县大人还认得奴家，不枉奴家往日那么殷勤伺候大人！”
莫姓女鬼伸出纤手，温柔地拂过张文秀的胸膛，不过此时她十指指甲修长，漆黑如墨，锋利如刀。
因此往日使来，能够让男人兴奋不已的动作，此刻却是吓得对方颤栗不停。
“莫姑娘，有话好好说，莫要，莫要伤人。”
“知县大人就不纳闷，为何奴家要以此副容貌与你相见？”
张文秀才不关心，只是眼下势必人强，不得不低头。
于是他顺从问道：“为何？”
“呵，奴家和这位小妹妹不同，本就在世上无牵无挂，做人，做鬼，又有何区别？”
“莫姑娘，莫姑娘……大气！”张文秀想了半天，身为进士竟是一时词穷，最后吐出这么两个不伦不类的形容。
没想到这“大气”二字，竟是惹得女鬼咯咯大笑起来，发出连串如银铃般清脆但又阴森的笑声。
笑到泣血。
半晌，女鬼方才幽幽道：“大气？奴家可担不起这个说法，人家可是很小气的，比如今天，当年那康劭安要害我，我向知县大人求救，大人无动于衷，那，奴家就只好自己去找他算算账了。”
张文秀沉默不语。
“知县莫慌，奴家也能理解你的难处，只是，不知今日知县可愿帮帮奴家？”
“莫姑娘意欲如何？”
“奴家听恩公所言，县衙已经将犯人都绳之于法，不如，大人就带奴家和这位小妹，去找那康劭安，如何？”
张文秀再次沉默。
女鬼的指甲却是入肉三分，冷声道：“大人就连这举手之劳，都不愿付出？”
张文秀无奈，叹息道：“好。”
迎着一众疑惑的眼神，张文秀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两名女鬼，走到刑场羁押犯人的场地。
只见一个个身穿锦衣，披头散发，神情呆滞的男子，胸前挂着刻有姓名的木牌，跪在地上。
逡巡一会，在一名县卒引领下，张文秀和两个女鬼，停在了一个男子面前。
那男子胸前木牌所刻写的名字，正是康劭安。
当代康家家主康清平的嫡长子。
未来康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此人便是莫姑娘要找的康劭安了。”张文秀强装镇定道。
他还抱有侥幸心理。
要知道名册上一些不甚重要的名字，就随便找个死囚，划花脸，下了药，就囫囵拿来应付了。
但比如李彦彬，康劭安这种身份地位非比一般的，却是会精挑细选替身顶罪之人。
相貌自是越是相似越好，若是不能，在身高和体重上也要尽可能相近。
这位莫姑娘乃是承朗二十二年，也就是五年前飘香楼的花魁，声名远播，艳丽无双。
当其时他张文秀方才履任青阳知县，志得意满，在一场酒席之中，得了佳人青睐，更是春风满面。
不曾想很快就在政策上和康家发生了冲突。
他本欲借此机会，打压康家，树立威名。
却不料最后一败涂地，不得不以一县之尊的身份，向对方低头赔礼。
他还清晰记得，就在那天晚上，本该是知县红颜知己的花魁女子，却是被那康家长子，搂在怀中，被肆意嘲弄取笑。
而他贵为知县，却不得不躲避着女子哀怨求助的眼神，只当无事发生。
后来，他便再也未曾见过那位至今他连全名都叫不出来的花魁姑娘。
直至今日。
当然，以他张文秀的身份，自然不会对一名风尘女子动了真情。
之所以印象深刻，也无非是当年那件事，委实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刻骨铭心。
若不是今日骤然见到这张脸蛋，恐怕他都回忆不起，在五年前还有那么一名女子，曾倾心于自己。
他也同样希望，时间可以冲刷回忆，得以蒙混过关。
莫姑娘陷入了沉默。
忽然，她嗤笑出声，问道：“小妹妹，你看，这人是康劭安么？”
名为朱秋的女鬼摇摇头，坚定道：“不是他。”
两名女鬼齐齐转头看向张文秀。
后者头皮发麻，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怎么会呢，两位是不是认错了，再仔细看看？他就是康劭安啊！”
两名女鬼没有回应。
只是一道道黑红的煞气，开始从体内涌出，剥夺温暖，带来阴寒。
与此同时，在其他地方，也陆续响起了其他亡魂的呢喃之声。
“不是他！”
“害死我的人，不是这个，他不是那人！”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呵呵，我就知道，官府怎么会去抓那个贵人呢！”
“又想欺骗我，生前他们骗我，死后他们还要骗我！”
不知不觉间，张文秀的身边已经围拢起数百道亡魂。
这些亡魂都纷纷褪去了“人”妆，换上了“鬼”妆，站在其中，就如同入了那阴曹地府！
她们身上均散发着黑红煞气，让张文秀感到如坠冰窟，冷到骨髓。
他牙齿打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数百亡魂齐齐拧头，望向张文秀的身后。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文秀连忙转身回望，只见身穿黑金白虎服，腰悬佩刀的余景，恰在此时来到了自己身旁。
张文秀大喜，如获救星，急忙伸手握住了余景的手掌。
“都侯，你来得正好，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余景却是阴沉着脸，猛地甩开张文秀的手，神情冰冷。
他愤怒地看着张文秀，怒声道：“张知县！你不是告诉过我，三日内必定将此案，办得水落石出？这，就是你交给我，交给皇城司，交给整个青阳县百姓的答案吗？！！”
张文秀欲哭无泪，苦涩道：“都侯，是本官错了，对不住你，对不住青阳县百姓，可，总要先解决眼下的困局不是，这些亡魂，都侯不如先驱散了，可好？”
“驱散？呵，说得轻巧，不如知县先问问，她们可曾愿意？”余景冷笑道。
张文秀顿时感到一道道阴冷视线，如跗骨之俎，落在自己身上。
举目四望，皆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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