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刘府寿宴

    待到了老太太做寿那一日，刘府张灯结彩，上下喜气洋洋。

    因着刘家在苏州本就亲朋众多，再加上刘大老爷知任一方，场面上该来祝贺的都来了。还有不少乡绅富豪因着地位不高，不敢登堂入室，放下寿礼、说了吉祥话就走了。

    刘府外院开了三十桌，内院开了三十桌，端的是人声鼎沸，把刘府众位主子忙得脚不沾地。

    大少爷茂哥儿是新鲜出炉的秀才，年少有为，成了不少人家眼里的香饽饽。刘大太太也有心为他选一选将来的长子媳妇，一歇歇喊他给这位夫人见礼，一歇歇喊他给那位太太认一认亲，倒是把他忙得晕头转向。

    茂哥儿转年就是十七岁的少年了，母亲的心思也不是一点都不晓得，在夜深人静时也幻想过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几日茂哥儿或是请安时、或是阖家吃饭时、或是和姐妹们说笑时……每每多见大表妹一次，心里就多一分喜爱。

    在他看来，大表妹通身上下竟没有一丝不好的地方，心里已容不下别人了。

    此番茂哥儿心里有了大表妹，酸酸甜甜的不知向谁述说。终是忍不住向富贵吐露了心思。

    富贵是打小伺候大少爷的，忠心自不必说。听闻主子有了这般心思，也为主子着急。富贵劝解道：“依小的看，少爷和表姑娘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论相貌人品，最是般配不过。老太太如此疼爱姑太太和表姑娘，若能长长久久地把表姑娘留在家里，只怕也是再好不过的。“

    一番话，说得茂哥儿心中大喜，只想着过完了寿宴，就去求长辈做主。

    丫鬟晓棉恰好给少爷送补汤，在窗下听了个七八成，一张脸顿时煞白。

    原本刘大太太跟前有四个晓：晓棉、晓棠、晓桃、晓杏，俱是青春年少，容貌正好，伺候起来也是细致周到。原本打算给儿子两个，以备将来通晓人事。

    只是茂哥儿却于女色上并不热衷，一心只想读书考功名，并不愿意与丫鬟多拉扯。是以，茂哥儿随便指了晓棉来服侍，平日里只干熨衣倒茶的活儿，与旁的丫鬟并没有不同。

    晓棉比茂哥儿还大一岁。打从来到茂哥儿身边，自以为在少爷心中总归是不同的，早就芳心暗许。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轻举妄动。这两年下来，少爷却迟迟没有动作，大太太也不发话。她心里早就像火煎一般。自己年岁一点点大了，若不能给了少爷，只怕留不了几时就要配人了。

    晓棉若是个明白的，就该知道大户人家一般为了给媳妇作脸，有好些都是等媳妇进门，方才给丫鬟开脸，也是尊重的意思。大少爷若是定了亲事，那她这个贴身丫鬟也有了盼头。

    但是晓棉却早已对大少爷情根深种。对于少爷，更多的是女子对于男子的爱，把茂哥儿当成爱人，而不是主子。原本还想着以后大少奶奶进门，也不比她贴身伺候多年的情分。

    如今乍听大少爷心中有了别人，晓棉心中是又痛又惊。又是自家的表姑娘要当少奶奶，将来少爷心中只怕没有自己的位置了。一时间心里好似巨浪滔天上下翻腾，又好似一棒子打翻了醋缸酸得发苦。

    下晌的时候，茂哥儿小歇了一阵，正要去前院时却听得围墙那边有小丫头说话：表姑娘刚刚多喝了几杯，如今正闹着头疼呢。她最是知礼的，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只一个人在那边小花厅里歪着呢，看着难受的紧。“

    茂哥儿日思夜想着大表妹，只是从小的礼教束缚着，不敢闹得太明显。所谓关心则乱，也没注意到对方含糊其辞，没说是哪个表姑娘，满心都是大表妹正在受苦，竟一刻也等不得，也没带富贵，只身一人忙忙赶去小花厅。

    到了那处，只见小花厅门窗紧闭，安安静静的无一丝声响。

    茂哥儿喊了声表妹，却没听到应声。他只当是大表妹难受的醉倒了，浑然不觉周围没个丫鬟仆妇，只身就去见表妹大大不妥，就鼓起勇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厢却说薛元娘发现妹妹更衣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心中暗叫不好。如今贵客盈门，只怕她不知轻重冲撞了。

    她不动声色，带着绿枝慢慢在园子里逛了起来，暗地里寻找珍姐儿。

    “薛二姑娘好兴致！“

    元娘吃了一惊，转身一看，原来正是李安瑾。

    李安瑾明面上是定国公府的公子，被自家大人派来巡视江南产业，恰逢刘知府家老太太做寿，自然是来吃一杯贺酒。实际上他背负皇命，这才有了江上与薛元娘的初识。

    薛元娘朝他福了一福：“见过李大人。“

    “在下与薛姑娘真是有缘，如今又见面了。“李安瑾背着手，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元娘暗暗叫苦，怎会与这凶神再三碰面，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身之时，又听得对方忽然轻喃一句：“我若是你，就赶去小花厅。晚了，只怕府里要连夜办喜事了。“

    薛元娘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