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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哥过往

    因为,早在分家的时候,他的母亲便说过,他们两个谁若选择老房子,那么她此生就挨定谁住。而另一个只能去那没人要的烤烟房,选择烤烟房的,此生不用扶养她,她也不会给去烤烟房的那人任何土地和财产。因此,在面临母亲给出的选择前,他便知道,哥哥一定会去选择住大房子,因为哥哥有媳妇有孩子,总不能让他去住那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子吧。更何况,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根本无法在家照顾母亲。因此,在他哥哥选择过后,他便下定决心,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把母亲接回来……

    所以。在他答应了他哥哥的要求后。他便从他那每个月不固定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打给他的哥哥。有时候,他怕母亲要买东西或者有想吃的,因此,他便不定量的时常多打些给母亲,为了能有更好的生活,他一边打工的同时还不忘多存些钱。只是,年少轻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这无谓的几年里,尽管他的哥哥的胃口逐渐扩大,但在他能力范围能承受的情况下,他想了想后也就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因为这些事伤了和气。因此,在往后的几年里,他每天都在努力的劳作着,但直到有一天,一个电话打断了此刻正在工地上扛着钢管的他。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说的是这几年他在外面应该存了不少钱,现在他的哥哥急着用钱,因为孩子上了初中,先让他打点钱回家缓缓,如果可行的话,叫他把存的钱全部打给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先帮他存起,如果等他啥时候要用钱了,他的哥哥再汇给。因此,在母亲不断的催促下,终于他还是默认了,他把他所有的存款都汇给了他的哥哥,不仅如此,他的母亲还叫他每个月只留些生活费在身边就可以了,因为一个人在外面呆久了不免会乱花钱,还不如先把钱打在家里放着。说是给他存着以后好修房子和娶媳妇,因此,在听信母亲说的话后,他便每个月安心的工作。之后,又每个月安心的把钱打回去,因为,他始终相信他的母亲和哥哥不会害他……

    就这样,几年过去了,转眼他便来到了28岁,28岁,他想着。这几年打回去的钱也有不少了,是时候回去修房子和娶媳妇……他心念者便收拾好衣服,买了张车票后,背着七年前带来的大麻布包,在夕阳辉煌的雨光中,一个干瘦的身影正安静的走进火车站……

    夜晚,他回到老家,再关上烤烟房门后,他径直往他哥哥家走去。此刻,他正想着,母亲几年没见他了,不知道现在母亲过得如何。接着,他又想着接下来该怎样在烤烟房旁修一个完美的小家,想着想着,他来到了他哥哥家。此时,哥哥家的门是关着的,紧接着,他推门走了进去,迎面的是正在抽着烟的哥哥,此时正安静的在炉火前烤着火,看着,他走上前去,亲切的问道:“哥就你一个人在家啊,嫂子和妈呢?”

    “不该问的你就别问,说吧,这回你回来有什么事?”

    “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才几年没回来,怎么感觉像是不认得我。”

    “什么一家人?我们早分家了的。”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实话实说吧,你也知道,这几年我在外打拼,现在都28了,我想着先回来把房子修一修,然后找个媳妇生个娃……”

    “停,梦就做到这儿吧,实话跟你说,现在家里没钱。”

    “哥,我没想着用你们的钱,我打算用这些年存的钱来修房子,我想应该够了吧,所以,明天还得麻烦哥你陪我去取个钱。”

    “得,你这些年存的钱都在屋里,你等一会儿,我一会儿给你取来。”说着他的哥哥便放下手中的烟斗,转身便向里屋走去。

    “那谢谢了哥,有了这些钱,明天基本就可以开工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过来看看。”说着,他开心的笑了笑。想着,不久后自己便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此时,他的脸上充满了喜悦。接着,他在火边坐了许久。终于,他的哥哥从里屋走出来,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了他一叠缩水的票子说道:“给,这是你这些年存的钱就这些了,一共2000块。”

    他看着哥哥手中的钱,脸上的喜悦瞬间化为虚无。接着,他带着疑问的表情,看向了此时脸不红筋不胀的哥哥严肃的说道:“就这啊,哥!”

    “嗯,全在这儿了。”

    “你确定,哥。”

    “嗯,确定。”

    哥哥不紧不慢的说着,此时的他用赔笑的表情说道:“哥,你就别给我开玩笑了,我知道这几年我没回家是我不对,但这关系到我以后的生活啊,你就别玩我了,哥。我还这笔钱娶媳妇生娃呢!”

    “搞半天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都跟你说了全在这儿了,你要我怎样说你才信?”

    “哥,你别唬我啊,我前几个月打回来的都不止这……”

    “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别在这儿烦我,该从哪儿回的给我回哪儿去。你以为你打回来的钱一直还在啊,你就没想过母亲不需要花钱吗?他的生活费……穿的,用的哪一样不需要从我这儿支出?”

    此时,听着他哥哥这么没人性的回答时,他恕了,想着自己在外面省吃俭用地奋斗了七八年,到头来,只是为了给他的哥哥奔账的他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那一团烈火,接着,他大声的说到:“哥,你真黑心啊,我是你兄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痛苦的说着,在话说到一半时,他的哥哥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给了他肌黄的脸上一拳,打得他险些站不稳。接着,他的哥哥便厉声说道:“你疯了啊你,你凭什么在我这儿闹,这儿又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说着,他的哥哥一边推着他出去,还一边不停的漫骂着。他难受极了,自己白拉拉的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成了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想着,自己也不能白挨这一拳。接着,他握紧拳头,反手向他哥哥的脸部一拳打去,哥哥摔倒了,摔倒在火炉边,他静静的看着他的哥哥,此时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但对于这样一个哥哥,再怎么愤怒的他如今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想着,他绕过摔倒在地的哥哥,在床上拿着那薄薄的2000块钱,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几天后,一阵敲门声使他从烤烟房中的那张破床上迷糊的醒了来。这几天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所以。此刻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但不管心情再怎么差,有人敲门还是得爬起来给人开门啊,至少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想着,他便下了床,在穿好鞋后慢慢的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一开门,迎面而来的首先是微微的寒风,接着,便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他细细打量了后,便开口说道:“说吧,你爸爸找我有什么事?”

    “幺爷,你真厉害啊,我都没怎么见过你,你却知道我爸爸。还有,是这样的,我爸爸说前几天是他不对,他不该那样对你,所以他今晚准备了好菜,叫我来请你过去,说是想给你道歉,其实他那里还有你的九万块钱,所以他想让我跟你说,昨晚他是骗你的,怕你这几年在面外面乱整……因此,如果么爷你过去的话,我爸爸会把钱还给你,并且帮你一起修房子……”

    女孩不停的复述着,他在听了之后想着可能是之前老哥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但不管是玩笑不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该去的还是得去的。他想着,并对这个女孩说道:“回去告诉你爸爸,晚上我会来的。”说着,他关上了门。

    夜晚,他再次来到这个曾经让他失望至极的地方,远远望去,此刻他的哥哥正坐在桌前向着他这边看去,他想了想,便带着谨慎的心理向着门边走进去。一进门,他的哥哥便面带微笑的向他走来,同时,还伸出双手欲要向前拥抱的样子。他看了看,想着,这前后变化未免过大了吧,接着他便严肃的说道:“行了,别整这一套虚的,我是来拿钱的,你拿钱给我,那我以后还认你这个哥,你不拿的话那我就走了,且从今以后你我不再是兄弟!”

    “哎~,你我都是同一个妈生的,不是兄弟那是什么?”

    “亏你还说得出口,你把我的钱吞了也就算了,我回来你还让我连老妈都没有见着一面。”

    “我那怎么能叫吞呢?我那只能说是借,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且你嫂这几天有事,所以老妈陪她去她妈家去了,怎么能说是我不让你和老妈见面呢?”

    “不好意思,我们分家了的。所以,我不管你今天是何理由,你不给我钱,休想再让我认你这个哥!”

    “哎~,我们是兄弟嘛,来,先坐下吃饭,钱的事情我们一会再说……”说着,哥哥将他招呼到了座位上,接着,哥哥又补了一句:“话说我们两兄弟也有几年没见了吧,现在我们不谈别的,我们来谈谈……”哥哥不停的说着,看似嘴里吐出的都是一句句真心话,但此时的他听哥哥这一说,心里还是渐渐软了下来,聊着,两兄弟便不停的喝着酒,一边说着不同的遭遇,一边还回忆起小时候……

    说着说着,他便对起了他的哥哥说起了心里话……许久,他便醉倒在桌前。而他的哥哥此刻正从另一旁缓缓向他走来……

    清晨,一阵阵头晕目眩使他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准确的说,他是被冷水泼醒的,泼醒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哥哥,他的亲哥哥。此刻,他的哥哥正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没错,他是被倒挂在横梁上的,不仅头朝着地脚朝着天,连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得死死的。因此,他的哥哥为了不让他逃脱,还特意多绑了几道,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那天他还了手,而他的哥哥要在绑了他以后好好的补偿回来……

    因此,无助的他就这样活活的被吊了三天三夜,一直到他的母亲回来看见他后,他才得以放了下来。只是,此时的他早已被他的哥哥打得奄奄一息,就连说话也成了他此刻最大的问题。还好,在他的母亲见到他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像这种一点出息都没有的儿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

    因为,他的母亲从始至终都认为一直以来奍他的是他大儿子,有媳妇的有钱财的是他大儿子,听话懂事的还是他大儿子……

    而他会有现在的下场,完全是他自己自找的,敢对自己的家里人动手,不打死都算是好的了……他的母亲这样说着,只是,此刻。他的母亲不知道的是他所说的这些话,却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但即使这样,他也从未多说什么,也从未怪过他的母亲,更从未怪罪过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不管以后如何,将来如何,对于他来说,父母生他养他便已足够了。因此,那时候的我便想了想,也许,他此生活着的意义便是在有生之年能好好的尽一次孝吧……

    所以,在他被吊后的10多天里,奄奄一息的他慢慢恢复了一些精力。接着,他便再次收拾好他的衣服,背着他那背了7年的大麻布包,消失在路边街头的人群中……

    开了门后,此刻的他正在看着我,而我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显得比几年前更瘦了,且看上去也老了许多,他学会了喝酒,因为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白酒味。接着出于礼貌,我热情的向他喊了一句:“狗巴幺哥,好久不见……”说着,他便和我聊了许多,其中他并未向我说起他这几年的经历,只是在了解我父母这些年的经历后,便认真的对我说了句:“兄弟,好好读书……”

    之后,我们便聊到了中午。接着,我想着去做饭给他吃,但我还未来得及实现这个念头时,我便看着他带着弟弟妹妹朝门的方向走去。此时,我并不知道幺哥他要干什么。一直到他走到门口时,他才回头对我说,带我们去吃东西,地方就在他包工程的那里。因此,面对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他,因为我害怕我们走了以后,妈妈就跟着回来了,若是见不到我们,不知妈妈又会做出怎样的事来。想着,我便要回绝么哥,但么哥好像丝毫看不出我的担心,上来拉住了我,在关好门后,便带我们朝泥路尽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不断解释着,至少要留一个人在家,但妖哥说没得事,一会儿他送我们回来,接着我们便去吃了东西……之后,再回来的途中,我还是在家门口看见了妈妈,幺哥再解释了之后便匆匆离去了,而妈妈在那天也再次告诫我,以后不要再乱出去,至少也要想办法给家里人先说一声……

    渐渐的,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几个月,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没有再见到幺哥,也没再听到他的风声,但好在,在这个月底,寨子中有人家在纳雍办席。而我在和父亲去吃席的途中,刚好听见有人这样说道:

    “那个爱说大话的狗吧,离开纳雍了嘞!”

    “你是听谁说的?不是前阵子有人说,他在纳雍包了个大工程,这会儿可能正找着大钱呢!”

    “你就听别人吹吧,他啊,三十几岁还光杆一个。前阵子搞个工程搞得一分钱没有,现在啊,我都还在想,如今的他究竟是巴狗还是狗巴……”

    说着,一旁的人都笑了起来,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一旁静静的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