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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惨战败虎落平阳,初探望龙虎相遇(上)

    刘若恒上前扶住张士德言道:“今日上午,国公府还送来了吃穿用物,我们要收吗?”自从进了应天,张士德就没真正高兴过,也是,不管是谁,到了这种境地,便是再好的环境也舒畅不起来。

    张士德回过头伸出胳膊将妻子揽过来,轻笑道:“是我糊涂了,到了这儿,他们若是难为我们,有的是办法,还轮不到你我置言。往后他们给什么,你照单收下便是,不用拘着,也不用想那些没用的。”

    刘若恒晶莹的眼光仰望着张士德,随后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言道:“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旁人如何,我是永远跟着爷的。”

    听完妻子的柔音,张士德心中泛起一丝酸涩、一丝温暖。对呀!他还要为妻子撑起一片天,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自己了。

    用过午饭,下人来禀报说国公爷与夫人前来看望先生,这次朱元璋没有未经通传就进门,等着张士德同意之后,在下人的引领下进了园林。

    张士德来到前院迎接,只见一男子身穿青色火纹刺绣圆领长袍,头戴黑色冠帽,入鬓的长眉下是一双坚毅的凤眸。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掩饰的霸气,大步向自己走来,纵使张士德也是掌兵要,仗王命,龙骧虎步于庙堂之人,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些许畏惧。

    张士德终究不是泛泛之辈,很快调整好心态,不露声色地拱手作揖道:“国公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朱元璋连忙扶住张士德言道:“先生客气了,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

    张士德一身红黑二色相间的长袍,铜冠束发,款额阔面,横眉之下幽暗深邃的眸子略带忧郁,虽身处敌营,但仍难掩他的傲然之气。落到朱元璋眼中,眼前的一军统帅,带着四分英气,五分儒雅,另有一分身陷囹圄的失落与倔强。

    最后二人来到后院桃林包围的凉亭下,下人上来一壶梅子酒,朱元璋边拿过托盘上梅花枝纹酒壶,往青瓷冰纹酒杯里倒酒,边言道:“先生在这儿,住的可还惯?”

    张士德颔首言道:“败军之将,承蒙国公爷不杀之恩,岂敢奢求太多。”

    朱元璋将盛满酒的酒杯放到张士德面前言道:“素慕先生高明,今日幸得相见,此乃三生有幸。先生在此,大可宽心安住,日后若有不解之事,我也好聆听高见。”

    张士德言道:“国公爷抬爱了,在下不过是一怕死鲁夫,并无何高见。”

    朱元璋言道:“先生乃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来怕死一说,话又说回来,如今先生是飞龙在渊,偶不得志,倘若一日我落入先生之手,可会念及今日之情,留我一条性命?”

    张士德抬头看到朱元璋半带严肃的表情,一时怔住,少顷,只听朱元璋大笑道:“先生宽厚之人,我方才的话本就不该问,来,我自罚一杯。”说完朱元璋端酒饮下。张士德也拱手一同饮下杯中之酒。

    张士德放下酒杯,心想:“朱元璋绝不是旁人所说的那样穷人乍富、毫无见识,他的胸怀远在兄长之上,他的韬略也绝不在自己之下,如此之人,若任由发展,日后做强,不受控制,是迟早的事儿”。

    张士德拱手言道:“国公爷才是真正的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在您面前,在下岂敢言胜。”

    朱元璋言道:“胜败无常事,谁又敢言自己长盛不衰呢,好了,不说这些了,若是被我家夫人知道了,定又要说我满脑子公务了。”

    说完朱元璋举杯言道:“来,方才只顾着说话,都没细细品尝这酒,这是我家夫人亲手酿的梅子酒,先生品鉴一下,看看如何?”

    张士德也双手端起酒杯做出请的姿势,随后放到嘴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夸赞道:“夫人的这梅子酒,酿的确实甚好,清甜淡雅,入口顺滑,不似白酒浓烈呛喉。”

    朱元璋轻笑道:“那我回去让人再给先生送一坛过来,我那还有不少呢。”

    张士德拱手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国公爷的好意。”

    朱元璋伸手扶住张士德言道:“先生客气了,以后相处的时间多了,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向先生讨教呢。”说完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桃林后面刘若恒担心地看着二人的交谈,看到他们相谈融洽的样子,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马秀英跟在她后面轻笑道:“张夫人,我们到前面转转?”

    刘若恒看着眼前的朱娘子一袭姜黄色镂金挑线纱裙,外面穿着白底梅花竹叶刺绣立领对襟褙子,头上的梅花珍珠钗插在乌云的如云髻上。

    如玉般的脸颊,在简单的红白相间装束的映照下,显得淡雅中多了几分贵气。马秀英身上的气质,完全驾驭得了姜黄色这样的高贵的颜色。

    马秀英唇间露出浅淡的微笑,让刘若恒的芥蒂之心少了一半儿,在马秀英清澈的眼神中,她看到了真诚,最起码,此刻对方是真诚的。

    刘若恒娇嫩的脸颊露出放松的表情,遂轻笑道:“那我们到前面游廊的池边去转转。”马秀英应好。

    俩人走在花间小路上,刘若恒先开口言道:“听说夫人与国公爷是患难夫妻,还真是不容易。”

    马秀英轻笑道:“想想以前的日子,住着三间茅草房,他日起而出,日暮而归,大事儿找不到他,每日就处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担心,他有危险回不来了,那才是真的美呢!”

    刘若恒在一旁听着,虽说马秀英寥寥数句,但她也听出眼前的夫人,并不看重如今的荣华富贵。她同自己一样,丈夫剩过自己的一切,但她也听说过马秀英的一些事迹,然而她觉得,她们二人对待情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刘若恒轻笑道:“我跟着爷的时候,他便是统领全军的大都督,偌大的院子每日出门、进门便是一群的丫鬟婆子跟着,还真没体会过夫人说的那种惬意的小日子。不过到了这儿,倒是同夫人说的那小日子差不多了。”

    马秀英轻笑道:“张娘子不远万里,到常州来找你家夫君,换做是我,怕是没有你这样的魄力。”

    说着二人来到游廊下,刘若恒坐到栏杆上看着池塘旁边的垂柳,言道:“我与夫人不同,您是镇家的一家之主,我就是个握住我家夫君不松手的小女子,我的生命里只有我家夫君,他的人生中也只能有我,所以无论他在哪儿,我都要跟着去哪儿。”

    马秀英坐到刘若恒对面轻笑道:“这大概就是戏词里唱的,情爱容不得与任何人分享。”

    刘若恒想到马秀英的一些事迹,她主动为自己的夫君娶妾,还待小妾与小妾所生的孩子亲如一家。

    说实话,她也知道,他们这些功名满誉的男人,不可能一直就守着一人。但她就要牢牢抓住这个男人,直到有一日抓不住了,她也就把命交出去,一切才算解脱。

    刘若恒承认,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马秀英这样的,故而她才会说马秀英是一个男人家中的宝,没有她,这个男人将什么都不是,她不是男人的附属,而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刘若恒情知自己做不到马秀英那样,她只想与自己男人命运相接,一世不分离,遂叹了口气言道:“其实,他得意之时,使劲往他身上贴的小姑娘多的是,可我一个也不能容下。我也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虽说他暂时没有风流事,可我是挡不住岁月催我人老色衰,难保他不会被别的娇艳妩媚的小姑娘所吸引。现在我的心,到是踏实了许多,他被关押至此,除了我,再也不会有那些莺莺燕燕来打扰他。”

    马秀英纠正道:“你们是这儿的客人,不是犯人,再说了,张娘子,也不要太悲观了,我看张先生对你也是很情真意切的。”

    刘若恒失笑道:“大概是身在异乡,悲愁的情绪多了些,影响到夫人了。”

    说着刘若恒握住马秀英的手继续言道:“夫人,我不傻,我心里明白,我们是座上宾还是阶下囚,都在你们的一句话。我只求您,无论我家夫君在哪儿,都不要把我们分开好吗?”

    马秀英被刘若恒的这句话给说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刘若恒苦笑着转头看向池里的锦鲤,继续言道:“我就是那池里的鱼,无论是养在的隆平的都督府、还是养在这潞园,对我来说都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说自己是自由的,只要赖以生存的水在,我便是去哪儿,都是无所谓的。”

    马秀英感慨地言道:“张娘子这么说,还真是让我无言以对。”

    马秀英看着刘若恒乌黑的双眸透着一种坦然,继续言道:“张娘子,他们男人的事儿,我做不得主,但你央求我事儿,我一定帮你说和。”

    刘若恒精致的玉颜上露出舒心的浅笑,赶紧起身向马秀英跪下,言道:“多谢夫人!”马秀英连忙将人扶起。

    刘若恒心里明白,今日马秀英能来,说明双方还算和谐,现在趁双方还没翻脸,向马秀英求个承诺。否则真有一日,出了什么变故,以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求不动马秀英的。

    马秀英对眼前女子的感觉是五味杂陈,她比自己想象的要烈性,要纯澈,她烈性是因为她不怕生死;她纯澈是因为她的心里只有张士德。

    刘若恒可以什么都没有,哪怕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她也不妥协。马秀英深知自己做不到刘若恒这样,她的心里,朱元璋在乎的一切都是她的命,包括夫君喜欢孩子。

    马秀英心里一阵苦笑,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爱着自家的夫君的,可看到刘若恒以后,到是让马秀英有些茫然,爱情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