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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篇 相忘》

    许谊他们来到一座被怪树覆盖的山上,小忆在思考着什么,比翼鸟在欢快地玩着,许谊走在这座散着阴气的山上。

    他走到了一个深潭,仔细地看,这个潭的水很黑,他无意地看着,突然,一道锋利的光从潭中射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很不好的东西,他向后退,往回走,比翼鸟从他身边冲过,他回头,比翼鸟正被一只两头蛇咬着脖子,小忆刹时以气为刃切断了两头蛇的两只头,两头蛇的身子掉进了黑潭,两只头还在挣扎,比翼鸟奄奄一息。

    许谊看到这样的情景,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他无法接受,脑袋一片空白!

    他跑到比翼鸟身边,它们的身体还在收缩舒展,身上还是温热的,小忆封住它们的气血,乘着龙和许谊一起去了灵山。

    十巫拿着百药镇静的为比翼鸟治伤,很久,他们才乘云散去,比翼鸟的伤口在愈合。

    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念着:

    “他乡遇时伴,境作梦消散。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能得此意,心自归平淡。”

    许谊听着这似深亦浅的话,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是离别的气息。

    为什么,他们可以轻易的说出这样的话!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把别人的经历变成了冰冷的文字!他们说着自己所预料的事,而经历的人却在经历他们的经历。

    当人们知道结果,还有必要去做事吗?不知道结果,不一定是坏事,知道结果,也不一定是坏事。好事,可以变得更好,坏事,可以减轻坏的影响,变成好事。原来,在人怎么看,怎么做。

    比翼鸟的伤口愈合了,它们苏醒过来,拍打着翅膀,然后,在空中盘旋。

    小忆和许谊坐在龙的背上,他们离开灵山。

    比翼鸟在他们身后飞着,渐渐地,比翼鸟飞在了他们前面,飞向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许谊感觉到了,比翼鸟已经不记得他了,它们要去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再与他同行。

    许谊望着远去的比翼鸟,他的心放下了。

    它们一直跟着他,一起经历了一些事,一路上,温暖着彼此,可他,也给它们带来了危险!

    它们为了他,做了做不到的事,在危险的时候,为了他忘了它们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它们,为了他可以付出生命!

    可他呢?什么都做不了!他为它们做了什么呢?他不想让它们遇到危险,可他这么做了!他爱它们,却用错了方式!

    他想用正确的方式爱它们,他希望它们平安、快乐!它们和他分开了,如果它们能够幸福,他愿意和它们分开。希望它们是幸福的,希望它们平安,只要它们快乐,即使忘了我,也愿意这么做!

    小忆说:“比翼鸟为所爱的人付出生命,也会因此而忘掉所爱的人。”

    泪红了眼眶,他回过头来,掉了眼泪。

    这一次,许谊才懂自己,他真实的想法,他自私的想要占有,想要自己喜欢的事物,可真实的他,并不想这么做!他只希望他爱的事物能幸福,他可以放下所有!他想到了鲛人,他开始理解她,他开始懂得鲛人的眼泪。

    许谊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是,眼泪还是无法抑制的流着。他感到一阵温暖,好熟悉的温暖,他想到了桑女,他没有带她离开,她也没有让他留下,她知道他的想法,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送给他一套蚕装,看着他离开。他才开始明白桑女坐在树上看他离开的心情。

    他想到了山,开始懂得山为什么可以容纳所有,无论外界的好坏,山一直都保持着本性,山做着山。

    葫芦中,小忆在熟睡,许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它们仿佛近在眼前,他闭上双眼,思绪不断涌入。

    他对小忆的情感,是自私的占有吗?蝴蝶说的他会伤害到她,是他只顾自己的私欲而做出伤害小忆的事情,如果他不懂得自己的真心,他会这么做的!蝴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小忆,想要什么呢?

    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跟着我吧!到了时间,你会回去!”许谊想到了他和小忆初见时她说的话,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离去!即使这样,她还是和他在一起,经历了种种,没有因为最终的别离,而拒绝和他在一起的时刻。

    要和小忆在一起吗?永远在一起!做些什么呢?还是这样不断地遇到新的事物,不断地飞向远方?还是有一个家庭,有着他们的温馨,牵着她的手,陪她老去?

    小忆,是怎样想的呢?他想起了有天晚上,他和小忆一起看星星,他们说过一些话,小忆说:“我看着世间万物,过着自己的生活。”

    许谊想起了他的世界,想到了家人,他想回家,即使他所生活的世界并不如他所想,让他有些失落,可世界一直都有很多问题,人总是在解决它们,他也许不能做什么,但他属于那个世界,那个时代,他要回去,这是他的选择。

    他想到了三头人,他开始懂得三头人的选择,他开始明白三头人看他时的心情。

    他流泪了,再一次流泪。

    他想起了刺猬,开始了解刺猬说的那番话,他所遇到的人和物,也会成为自己的回忆,当他回忆他们时,便会了解刺猬回忆自己时的心情,也会懂得小忆说的那些话。

    他的心感觉到,他和小忆,到这里就要分别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他做出了选择。即使,有些事情不希望发生,可还是发生了,这时候,他做了选择,就像老虎一样,做了自己的选择,老虎当时的心情,他也在体会着。

    为爱情不顾一切的人,有错吗?他开始懂得,原来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

    他开始理解火王对爱情的看法,理解火王为爱抉择的那段心情。

    为什么小忆明知结果却还是在他们能在一起的时刻和他在一起呢?他想起了蜻蜓,它想用一生跟随他,所以它这么做了,他没有拒绝,它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他理解了蜻蜓,也懂得了小忆。

    清晨,像往常一样吃完饭。

    他们来到一条蜿蜒的路,这条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去向何方,路上会遇到什么,心不再期待,只是随遇而安。

    小忆看着许谊,然后看着路说:“向前走,你会回去。”

    许谊听着这句话,他知道,自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就像去青丘山的男子一样,他做好了准备,可当一切到来时,却无法承受。

    许谊看着小忆,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眼神足以读懂彼此的情感。

    许谊走上了那条路,当他的脚踏在那条路上,他便知道,他和小忆,像鱼一样,开始相忘于江湖。

    小忆还在他离开的地方看着他吧,她的身边,还有龙陪着她,还是像他们初次相遇一样,只是这次,他没有来到,他在一点一点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的世界,从此,没有他。

    许谊没有回头,他知道,小忆还在看着他,泪是温热的,因为是从心底流出的,因为每一滴热泪,是为温暖自己的人落的。

    咸水,是否也有鱼的眼泪,是在它们相忘于江湖时流的。

    这是,他们的相忘。

    醴泉

    2016.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