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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舅舅

    第二日,封意寒拜访温将军府,规规矩矩的,完全是按礼仪来的。

    毕竟知道她与温府关系的人不多,在京都除了圣上,便是第五一家和柳府,以及跟随回京的吴斐济将军和翊歌,但有没有下线外泄她身份的,就不得而知了。

    温老将军离世后,独子温行知撑掌门楣,虽威望不及其父,但声望尤在,尤其是跟随温老将军征战四方的老将,依旧尊其为少将军。

    封意寒规规矩矩坐在正厅位上,感受着主座上舅舅传来的冷暴力,如坐针毡。

    对方像是刻意要磨一磨她的耐性,连续慢条斯理的喝了两杯茶,一言不发,一张脸明明没有怒意,却让她心虚不已。

    两方对垒,封意寒主动认错“舅舅,我错了,你别不说话,我心里慌。”

    “慌?”对方像是听到了笑话,冷哼“封将军一别经年,无声无息,再见之时以女子之身,请旨南境,震动上京,三载余军归路,如今该是风头正盛之时,而我将军府已是落魄之地,何以让将军言慌?”

    “舅舅”封意寒想撒个娇息事,奈何对方不赏脸,打断“舅舅?我温家无封姓亲友,将军这一声舅舅,从何而来?”

    “这不从娘胎里就注定了嘛,我即便是无名无姓,舅舅也还是舅舅。”封意寒舔着笑脸,讨好。

    “是吗,可我温家无无名无姓,出走在外的亲戚。将军想要认亲,怕是走错门了。”

    “说来说去舅舅你就是不想认我!”封意寒低眸遮住眼中神彩,十分无理取闹“我能活着回来,舅舅都不高兴,说话这般刺我,难道非要我以身殉国,马革裹尸还,舅舅才能原谅?”

    “说什么混账话!”温行知见她赌气破罐子破摔,当即呵斥,语落之后忽然明白,对方这是故意刺激,果然见她得意的笑脸,温行知咬牙“温封意!”

    “到!”意寒立时起身,规规矩矩的站个军姿,一如小时候,对方只要叫她全名,小姑娘就会立定身行,声音嘹亮的回他一声到。

    温行知有些恍惚,这一刻他似乎又看到了记忆里的小姑娘穿过岁月长河,从曾经来到现在,站在了他的眼前。

    如黄粱一梦。

    “舅舅?”见对方盯着自己失神,恐他仍旧恼怒,封意寒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一晃八年,小姑娘脱离了他们,独自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女英雄。

    “哼!别以为你认个错,往事就一笔勾销了,你当年离家出走,改名换姓,分明是不想认我这个舅舅,后来又胆大请旨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一桩桩一件件我慢慢跟你算!”再多的恼恨都抵不上她如今平安的站在他眼前,气早已消了大半,但他毕竟是她长辈,总要端些长辈的仪态,否则对方会像小时候一样得寸进尺,所以他的脸色依然严肃“去见你外公之后,为什么不立刻回来?”他前日祭拜父亲,本想告诉他小姑娘回来的消息,见墓台上摆着的供果花束,便知对方已经来过,他回府左等右等,却不见对方回来。

    “我那是提前脱离队伍回来的,肯定要按时归队呀,时间比较紧嘛。”

    “哦,那给你写信为什么不回?”

    “我忙啊,而且舅舅你就只给我写过两封,起初那封想回,后来你又不给我写了,所以不好意思就没回了,再后来战场天天有事儿……”她越说越心虚,越说声音越小“我就给忘了,最近这一封,我都确定了要回来,想到就要见到舅舅你了,那还有心情写信!”

    她插科打混,真假参半,越说越声情并茂,但见舅舅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她立马信誓旦旦的高声发誓“我真的有想过给你写信的,但是每一次不知道该写什么,而且我刚写两个字战事就吃紧,等回过头之后,就又忘了。”

    温行知见她说的特别委屈可怜,心中不知滋味,怜她一个姑娘家在战场上吃苦,想发作又不忍心“你从小就会忽悠人,嘴里说不出一句真话。”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骗谁也不能骗舅舅呀”对方一给阳光就灿烂,立马反驳,眉眼弯弯的,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温行知哼笑,脸色终于转晴“你小时候骗了我多少次,怎么能有底气说没骗过我。”

    “谁让舅舅疼我呢。”

    “这次回来就好好的在上京呆着,你不回家舅舅也不逼你,只有一点,不准再不辞而别。”想到当初自己陪着长大的小姑娘不告而别时,那种挠心挠肺的恐慌,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当年听到你失踪的消息,你外公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把你接回来,以至于到死都没能再见上你一面。”

    提到外公,意寒的心情就沉重下来,又毫无意外的想到了当年的事,面色就有些不好“舅舅,当年是我欠思虑,对不起外公。”

    “你对不起的何止你外公,靖安侯府也是人仰马翻,几乎将上京城翻了几遍!”想到这他就又忍不住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辞而别,连我们都不要了?”

    “她怎么说?”

    温行知一怔,末了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

    当年靖安候府给的回答是说她故意将温洛丢下而被训斥,所以才负气出走。

    可他不信,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封意寒的脾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其实不用舅舅转述,就冲他这个态度,她也己经猜到对方是如何说的了,到底做不到刀枪不入,时过多年,她还是因为那个人而感到难受,她压下心中控制不住的反酸,努力做到无所谓“舅舅,都陈年旧事了,怎么说的还重要吗?什么也改变不了,你若信我,就不要再问了。”

    少女故作强颜,对方又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她们母女俩的心结终究要靠她们自己来解。

    曾经年少心性,长姐自出嫁后又极少回府,起初他也不曾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异常,还是意寒离家出走后,偶听父亲与姐姐激烈交谈,他才知道姐姐并非天性冷淡,原不回府,只是因为她不愿见到意寒罢了。

    “既然你生下她,又何苦让她承受你们之间的错误。”脑海里是父亲及其痛心无奈的叹息,只是那时的劝说已经无任何意义,而父亲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姐姐。

    “你想见她吗?”到底都是至亲,他也希望这对母女有敞开心怀的一天“她是你母亲,心中总是念着你的……”

    “舅舅!”意寒加重了语气,阻止他当和事佬,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抗拒,她生硬的转移话题“有吃的吗?我饿了。”

    温行知叹息,无奈摇头。

    午饭过后,温行知原想拉着她再聊聊这几年的事情,都被意寒一句‘就那样’搪塞过去,可战场艰辛和危险哪是这一句能轻飘飘带过的,见她不想说,温行知也有些气闷“到底是长大了,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到哪都甩不掉,现在到好,到是什么都不愿意跟舅舅多说了。”

    “我们就差六岁,舅舅这般妄自菲薄,我会难过的。”听他说话酸溜溜的,意寒心里有些小得意,毕竟被在乎的感觉还是很让人心暖的。只是战场上真的就那样,而且她已经平安回来了,过往太多血腥,她是真的不想再多说“而且你也上过战场,还能跟你见识的有区别?我又不能把它说出个花来,你就不能跟我聊些别的?”

    “那你想我跟聊什么?”对方依旧不痛快。

    听他这么问,意寒瞬间来了兴趣,双眼放光“比如跟我聊聊舅妈啊。”

    瞧见对方眼里的兴趣,温行知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少打听。”

    “可舅舅刚刚不还说我长大了吗?我二十了,按道理,算是老姑娘了!”

    “你也知道自己二十了,不操心自己,天天瞎打听。”对方逮着话题教训“知道自己是老姑娘了就多上点心,别让人操心,逼急了我就直接给你包办!”

    封意寒嗤之以鼻“舅舅要是能给我包办,其实我不介意的。”

    见对方不信,温行知威胁“是吗?那我明日便上柳府,找老太傅好好的商量一下,小乐儿觉得如何?”

    意寒瞅了瞅他,觉得他话里的可信度大约高达八九十度,于是开始认怂“舅舅,你不能这么坑好友,柳无恙会难过的,到时候伤了你们的兄弟之情,多不划算。”

    见对方似乎又想拿道理的砸她,意寒眼疾手快的跳起就往门外走“算了舅舅,咱们不谈舅妈了,我忽然间想起自己约了人,失信非君子,我就先走了!”她速度很快,就防温行知开口“那个舅舅!你要是无聊就去找舅妈聊聊天哈,别没事瞎窜门,我回头再来找你!”

    温行知好笑的看着她如兔子般跑没的身影,才真正的感觉到曾经的小丫头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