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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潮湿的地牢里,阴冷恶心,老鼠乱窜,女子脸色潮红的靠在苔痕浓厚的砖墙之上,痛苦却无力的捂着肚子。

    冷,浑身都冷,冰冷的感觉似乎已经刺进了骨子里,尤其是脚腕处,如同碎骨一般的疼。

    已不知过几日了,第五叶思绪混沌的惨笑,鼻尖涌出的酸涩呛进眼眸里雾气横生,她不怕死,也不后悔此行莽撞,唯剩的不甘也只是想在临死前亲自确认那个人是不是安好,想再见他一面,切切实实的再说一次很想念……

    “咳咳……”

    她咳得恍恍惚惚,曾经年少相识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般的回放,她伸手想从那虚无的记忆里再触摸一次心上的人儿,可被下了软筋散的身体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如今又诱发伤寒,更是雪上加霜,她尝试了几遍都毫无起色,意识昏沉间恍然听见了锁链拉扯的声音,那扇关着她的锈迹大门缓缓被打开,她努力撑开疲倦的双眼,光从酸涩的眼眶溢进瞳孔,倒映着朦胧绰约的几条人影。

    顾思舟皱眉看着女子明显浑浊的眼眸,弯腰试了试她的额头,神色骤变,俯身搂过对方的肩,也不在意对方浑身脏乱的污渍,打直将她抱起,疾步向外走去,经过六子身旁时,他沉声喝道“找大夫!快!”

    六子先是一愣,就像是有片刻的死机,毕竟对方平时都是冷冷淡淡不温不热的,哪怕是这一路上护着他怀里的姑娘,也是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警告,乍见对方脸上这少见的焦急和冷厉,陡现的威压让他潜意识里的奴性滋长,他下意识的点头晕头转向的向外跑去,满脑子只有一个目地,就是找大夫。

    当第五叶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时,身体舒爽了很多,尤其是被辱里传来的温度,让她有种恍然自己已经脱离了困境的错觉。

    “醒了?”

    第五叶眼眸微动,身体虽然无力,但是大脑己然清醒,窜入耳际的声音并不多熟,但在这一路算的上是唯一的善音,她调整视线,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冷淡到没有起伏的脸。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感觉甚是疲惫,脱口而出的声音虚浮,再次问了这一路上都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若是想谋她性命,大可不必多此一举的救她,若想以她之身为诱,也可漠然无视,但这人曾在她被囚的路上护她免受欺辱和虐待,感激虽无,但多少较之其他人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无惧。

    对方一声轻笑,依然没有回她,端起桌上放置的瓷碗坐到她的床边“你发烧了,睡了一天一夜,温度刚降下来,喝点粥补充一下体力。”

    第五叶身心烦躁的同时疑虑更深,挣扎着撑起身体,最终还是因无力被对方弯腰搭力扶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问“你们”,而是加重声音问了一个‘你’。

    顾思舟将粥端至她面前,对方避过粥上升出的雾色暖气,眸光狠狠的盯着自己,似乎想将他看个透,倔强中透着不耐烦。

    顾思舟也没有勉强,将粥放在床边矮几上,声音虚无“再过几日你便知道了,我已经命人透出消息给淮阳王了,夫人这几日就好好休养吧,”话说到此,他忍不住看了容色艳丽的姑娘一眼,内心深处的不忍心到底还是不着痕迹的漫上了眉头,内心也讥笑自己,这么多年的愤恨怨怒,竟然还保留了一丝丝不该再有的仁慈,可内心虽然这般鄙视,但他依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她的床头“之后是生是死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若你还想再见到淮阳王就撑到那一日,用它护好你自己。”

    匕首外鞘通黑,手柄上镶着一块火红的宝石,鞘身纹路复杂,刻的是盛开地狱的彼岸花,花体鲜红如在鞘上燃烧的幽冥业火。

    第五叶努力的支撑着虚软的身体,警惕的看着对方,琢磨着他话中意图“听阁下此言,我的用途要派上用场了?”然后她轻笑,拿起匕首,唇角的讥讽展现无遗“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这么好心的送我匕首防身,就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做了婊子却还想立牌坊。”

    那眼神如刃,有着与她温柔面貌不相同的锋利。

    顾思舟心口一蛰,恍然间透过她的脸,想到了记忆中女子明艳的容颜,也曾这般模样,护他幼时无忧,可那让无数人倾慕的高岭之花,最终为护自己歇斯底里的被一群肮脏的人踩进了泥泞里,屈辱而亡。

    那画面他至今不愿回想,却更不敢遗忘。

    他母亲是嫡妻,生下嫡姐后身体落下病根,以至于之后多年内再无所出,于是只能郁郁寡欢的看着后院抬进来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姐姐少时就因容色艳丽而声名远播,加之后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俘获了无数男儿心思,就连家中庶兄都动了心思……

    后来千祈万盼,他出生了,也因此更加亏空了母亲的身体,在他三岁那年因病逝世,从此长姐如母,担起了照顾保护他的责任,甚至拖到双十年华才匆匆出嫁。

    后来……

    那是一段惨痛的经历,在最初是他每一次入梦的梦魇,他永远都记得姐姐为护他安危,以弱质之躯挡下了追来捕杀他的恶人,受尽摧残,香消玉殒。

    所以他立誓此生必报此仇,让那些人血债血偿!可最初的自己力量太过虚弱,在一次濒临绝境的追杀中,被叶焕颜所救,之后来到了四方山。

    仇恨之火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他不在理会第五叶,压着心尖因回忆而勾起的惨痛恨意,硬起了心肠“随你怎么说,匕首我留下了,这两日不会有人为难你,趁此空闲好好的休息吧。”

    说完,拂袖转身,扬长而去,第五叶随着他的背影移动视线,最终落在了那碗己经没有雾气的白粥之上……

    她在自我的各种猜测中安稳的撑过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来人将她带离了房间。

    而这三天,封意寒他们发了疯似的全城搜索,几乎是地毯式的扫荡,小叶子到底是王府侧妃,他们不能大肆宣扬,否则与她名声不利,所以只能借着抓贼的名头行事。三日前十四外出打探,带回了一个消息,说是有归途的人曾看见过他们所绘的画上之人,那人说几日前他途经鸿蒙山准备返程,在中途遇到一个送葬的队伍,据闻死者是位新娘,年纪轻轻的因病在成亲前夕病故,其未婚夫念及情义迎她尸骨入府家安葬,那时他还感叹此为人间真情,行走时,马车被路上坑石颠簸,不小心将棺木倾倒,于是他才看到了棺中新娘子的面貌,可谓是风华绝代,过目不忘。所以他们大肆寻人时,他说见画像立马就想起来了,据那人回忆,对方所行路线最终目地就是锦城,封意寒当时就觉得有些怪异,让沐阳再去寻那描述之人,可那人却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全城都未在找到。

    故此他们猜测那人应该是故意传递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们第五叶己被他们带到了锦城。毕竟对方若是不透露消息,人海茫茫,他们真的不一定能够寻到叶子的踪迹。

    后来她委托了瑞王府帮忙留意,也盘问了守城的将士,知道锦城最近几日并无什么可疑之人入内,所以他们分析对方要么是秘密着装进了城内,要么就是在锦城附近暂居避世,总之一定就在附近。

    沐阳猛喝了一口水,十一月的天已入秋尾,天意寒凉,他们却硬生生的汗湿了内衫。

    封意寒抬手搭上第五凌的肩,递过去一个包子“吃个包子吧,保存好体力,才能找小叶子。”

    她声音很轻,干涩拘谨,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般能说会道的口才。

    沐阳听她开口,忍不住思绪开了个小差感慨,谁能相信一个话语犀利的人竟然不擅长安慰人?“是啊五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过,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啊!”他搭腔劝道,将自己手上的水递了过去。

    第五凌看到递至眼前的两样东西,半点胃口也无,心浮气躁的推开“我吃不下。”

    他和叶子一母同胞,一直感情极好,如今妹妹尚不知在何处,又不知会经历什么样的遭遇,他这颗心己经稳不下来,还怎么能吃得进东西。

    “我们都担心,也不是你一个人吃不下,可是不吃有什么力气去寻找,做最坏的打算,叶子被抓,难道你想找到她的时候,因为自己没有力气而失去救她出困境的能力吗?”封意寒对他感同身受,叶子于她而言虽无血缘,却早已是至亲,她的担忧不比第五凌少“五哥,在找到叶子之前,你要保证自己不能倒下去。”

    第五凌见对方充着血丝的眼里透着坚定,眉目间也是写满了疲惫,但与他一样没有松懈,内心松了松,接过了那个包子。

    封意寒勉强笑了笑“予安和十一十四他们大约该回来了,我们修整一下,马上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