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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苍生。

    “但,真的如此吗?”

    一句正常的发问,却出现在不正常的场合。那么它所带来的必然是生机或死亡。

    而现在,司马穰便是经历着生与死。

    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断了链子的玉珠颗颗砸落。

    一段段对话,一个个突兀撕裂的画面让司马穰浑浑噩噩却只能被迫接受这所有的一切。

    他看着。

    他已入局。

    他已成忆中人。

    有人问:“吾辈修道为何?”

    “苍生。”

    有人反驳:“苍生与我有什么关系?”

    “且去苍生,再来询问。”

    那人面色疑惑,垂眉不语。

    有人问:“天赐玄通,吾辈该如何修行?”

    “去苍生,便知。”

    那人闭眼思考,最终一言不发,作礼离去。

    有人说:“你会教我什么?”

    “苍生。”

    那人质疑道:“你只会说苍生,可大道与苍生有什么关系!?你分明是藏私不愿意倾囊相授,如此还说什么来者皆可教!?”

    “我道,苍生。”

    那人面色难看,挥袖离去。

    有人问道:“天,公道吗?”

    “苍生知。”

    那人含笑道:“你如此回答,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官,而不是授道讲业者。”

    “官说天下苍生,我说,苍生。”

    那人讥笑一声带着不屑的眼光,领着众人离去了。

    留在座台上的一人,跪坐向前,神色真诚问道:“学生愚钝,得老师您的教诲去世间参悟三年。只觉思绪繁杂,不见道意,还请老师教我。”

    “你很好,去看看苍生的孩子吧。”

    那人虔诚致礼,走下山门。

    又一人跪坐向前,神色肃然道:“学生不才,在世间为官几年,见过了百态不由心灰意冷沉迷玄修。

    但,学生修炼至今,深知天道浩瀚如海,但学生越修炼却越觉得,天道不公。

    而今得您一面,学生想问问天,祂公道吗。

    如公道,为何恶人玄修能长生数百而祸害一方?如公道,祂为何不制裁这些恶人?如公道,为何要让良善之辈受尽恶人磨难?”

    “天至公,因果联系逃脱不掉。”

    “可枉死的好人该如何!?我不见天公,独见不公!”

    “你所语,乃人治,非天。”

    “可玄通,乃天授!”

    “天授玄通,事在人为。”

    那人带着鄙夷和失望的眼神看着他,最后还是致礼,临走时说道:

    “你不是授道者,你是个冷血的畜生。”

    他看,一个个同道向着远方。

    他看,一个个人来,有欣喜的走,有失望而怒骂指责的去。

    来来去去,只有他始终端坐山上,仰吸天地之息。

    对他虔诚的人在老去,却依旧听着他的话在山上与世间来来回回的参悟。

    对他怀疑过的人,有的回来带着惧怕的神情问他:“我,我是什么!?”

    他会回道:“苍生。”

    有的哀求问道:“我头顶上是什么!?”

    他会回道:“苍生。”

    有的惊恐问:“我,是我!?”

    他回道:“你是苍生。”

    怀疑他的回来了,得到的,依旧是一句苍生。

    从此他们对他虔诚无比,参悟着山上与人间。

    而那些没回来的在人世为权为利。他们或身死,或举家死,或成一国,或权倾五洲。

    但他们不会再想起曾经他们去过一座山,山上有一个玄服鹤发的人对他们说“苍生。”

    但山上依旧有人,新人和旧人。

    怀疑和虔诚依旧在山上重现。

    直到那第一个虔诚的人,带着鹤发童颜跪坐在他身下,将头俯在他的脚前,凝语哽咽无话可说。

    那第一个人从此坐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看着来来往往的新人和旧人。

    新人依旧。

    旧人们却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回来,跪伏在他的脚边,有的大哭。有的发抖。有的目光炽烈。有的决然大笑,笑出眼泪。有的惧怕沉默,有的疑惑而失笑。也有的,面色疯狂而自尽,身躯化作尘埃..

    活着的,坐在他的身边,个个垂眉不语思忖,发呆。

    新人变旧人,旧人百态。

    慢慢的山上已经坐不下人了,而新人也慢慢稀缺。

    直到太阳升起落下不知几个万万年而再无一人来此山后,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的问道:

    “老师,学生想问一句。”

    “同道,请问。”

    “....我们为了什么?”

    这次回答变了。也没有说出口。

    但所有的人,脸上都释然了,惧怕的,恐惧的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决意与笑颜。

    他们下山去,山上又留下他一人。

    直到一天,第一个人回来了。

    神色淡漠落座,道:“——不可欺,你还醒悟?”

    这次他不说话,太阳升起落下,不知几许。

    直到同道静坐的身躯微微颤抖,随即化作尘埃。

    风带走尘埃,迎来了下一个昔年同道落座。

    道:“——不可欺,你还醒悟?”

    依旧岁月光阴,直到他的身躯也化作尘埃散去。

    风继续吹,昔年的同道不再一个个来,他们结伴而行,神色淡漠,一起说道:

    “——不可欺,你还醒悟?”

    一起落座,岁月如梭,化作尘埃被风带走。

    他们的神色始终淡漠,连死亡时的情景都只是身躯微微一颤,都不逗留也无遗言,果断让自己反哺了天地。

    他看着,动也不动只是闭上眼,仰吸天地之息。

    直到耳边响起。

    “前辈!吾们想看道!”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年轻的容貌,一如昔年道:

    “请坐。”

    讲道,授业。

    重复,重复,重复。

    去而复来,神色虔诚又去,又来而哭泣再坐,再到无人前来,再到山上满人,再到那一句,再到释然,再到下山,再来而询问:

    “——不可欺,你还醒悟?”

    尘埃,尘埃,重复,重复。

    当山上与人间唯一的路被深蓝的大海淹没,轮回中止,他也闭上了眼。

    苍生

    苍生

    苍生

    苍生!

    话语在耳边回荡,觉醒的苍生在眼前微笑。

    他们鞠躬,走近,融入。

    他睁开眼,看着悠悠白云,没有生机。

    司马穰看着,视角被拉开。

    他看着那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一头鹤发背着剑。

    看着他向上走着,一步,白云聚拢,一步,乌云浮来,一步,红芒紫电。

    最后一步,雷鸣与红芒拥簇着一扇大门出现。

    他化齑粉。

    门开。

    司马穰的视角被拉下下方。

    那是看不见边疆的土地,葱绿与土黄接壤。

    生机盎然。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片生育自己的土地心中充满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