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浮出水面
“柳施主猜的没错，贫僧确实出身妙智庵，我们这一代法号中都带有‘无’字，而且是这一代师兄弟中最年长的，不过贫僧的授业恩师并不是大智大师，而是是大智大师的大师兄。施主真的是很聪明，贫僧想利用施主但又不希望看施主丧命，施主就用此来引贫僧现身，当真是算无遗策。”
柳西来见他毫无悔色，朗声道：“我认识的无相和尚，是个见义勇为、敢做敢当的侠僧，他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可是为什么你会做出这些事情？难道你真的觊觎那些宝藏吗？你不是常讲出家人该是四大皆空的吗？”
“柳施主，四大皆空又有几个凡人能做到呢？你看那熙熙攘攘的众生，哪个不是为了名和利，这笔宝藏足以成就帝王之业，贫僧又未到佛陀之境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自然抵挡不了这宝藏的诱惑。”无相和尚朗声道，“柳施主知道百年前的赤焰剑主人为了这宝藏付出的代价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生大抵都是如此而已。”
“我一直都不清楚赤焰剑魔的往事，直到叶公子告诉过那些故事，我才明白赤焰剑魔对苏州城百姓和城内众多武林人士意味着什么。虽然我不清楚当年的恩怨究竟如何了结的，但在我看来这位赤焰剑客胡青然并不是过街老鼠，反而有许多江湖中的朋友同情他的遭遇，这点从玄妙观诸位真人自愿守护赤焰剑数百年便可看出。由此可见，人心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无相和尚忽然笑了，低声道：“柳兄看得通透，但你可曾想过他背负百年骂名是为了什么呢？柳兄既然继承了赤焰剑，便也该承担起赤焰主人责任。”
柳西来拿捏不准他这话的含义，但他随即想到妙智庵门前见到的两块石碑，忙道：“百年前的人和事没人会清楚，但我到了妙智庵后或多或少想通了些事情，你如此作为想必是为了追随前人的脚步吧！这寺庙的香火传承也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家族传承，妙智庵曾经出过那么一位经天纬地之才，你们作为他的后辈，以之为楷模，也是无可厚非的。”
无相和尚惊道：“什么？这事情你是如何想到的？”
柳西来笑道：“我是赤焰剑的传人，你不也是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的传人吗？他的一生何其伟大，可以说做到了一名入世僧人能做到的一切，后人自然该瞻仰向往，但当年燕王举兵造反是逼不得已，你们若也以此为毕生追求，恐怕……”
“恐怕会徒劳无功是吧！以僧侣的身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助藩王靖难成功，坐拥天下；又以佛道儒领袖姿态，铸就千年未有之《永乐大典》，终于四海升平，以一己之力成就永乐盛世，这是何等功绩，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不敢望其项背。但我派弟子自小求学，只求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此生足矣。”无相和尚的表情忽然变得怪怪的，接着笑道：“可惜这个人注定不是我无相和尚，而是你柳西来。”
无相和尚说完忽然自怀里取出一黄折子，叹道：“不错，那日在雷家绸缎庄，是我用秘法控制了莲花帮几个弟子，并造成你杀了他们几人的假像。后来又是我掳走了守真子道长，那张羽和丘黎也是我带走的，那丘黎说话不尽不实，我一气之下便杀了他，他身上的宝藏秘密自然就到了我手中。但我这才明白，这秘密根本毫无用处，崇祯皇帝好狠的毒计，他是要我们全部自相残杀而死。”
柳西来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无相和尚忽然将黄折子扔到他面前，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柳西来忙打开那折子，却见上面只写着一堆数字：“三五二，四六七，八三八，二七六……”
“这是何意？”柳西来不解道，“这堆数字是找到宝藏的线索吗？但难道再没有别的线索了吗？光凭这些数字，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无相和尚冷道：“这堆数字崇祯皇帝从成祖墓中得来的，崇祯皇帝自己都参不透这秘密，他知道得到宝藏已无希望，便想到以此为诱饵，诱使天下英雄好汉出手争夺。你说他是不是太聪明了，将天下英雄耍的团团转。”
至此柳西来终于明白了这次宝藏秘密始末，原来这都是朝廷自编自导的一出戏，怪不得会有两路钦差要同时到达苏州，原来是为了混淆视听，引起天下大乱。而且明月庄的人都没有参与此事，想必是早就知道这宝藏的秘密全无用处。
无相和尚见柳西来又看了几遍像是在默默记这些数字，笑道：“你果然对着宝藏的秘密略知一二，我告诉你吧，宝藏秘密是成祖皇帝亲自藏于永乐大典;中，凭这些数字再对照大典正本中的一册自然可获得宝藏所在地，但如今只怕世上没人能找到这秘密了。要知道永乐大典;足足有上万册，现下那永乐大典;正本却已丢失，皇宫大内都找不到，又如何能破解这秘密。”
“这……大典正本这么珍贵的典籍，怎么会丢失呢？”
“这事情贫僧也不清楚，但却是位施主亲口告诉贫僧的。他说崇祯皇帝早已将皇宫掘地三尺，甚至不惜破开世宗皇帝的陵墓，但却没找到大典正本。原来在嘉靖年间，世宗皇帝对大典爱不释手，于是他命内阁首辅徐阶带人誊抄大典，当时许多人都猜测是世宗皇帝想要带着大典陪葬，其后大典正本果然就消失了。于是大臣们都顺理成章认为大典正本已陪葬于世宗皇陵。但当今皇帝命锦衣卫打开皇陵后找到的全是嘉靖年间誊抄的副本，崇祯皇帝这才知道真正的大典正本已无迹可寻，宝藏的秘密也永远不能见天日了。”
柳西来想起自己在法华经批注中所见看到的，暗道：嘉靖皇帝或许是因为自己无法参破宝藏秘密才恼羞成怒，要全部《永乐大典》陪葬，但他死后内阁官员们阳奉阴违，居然放了副本进去，这也算是一大奇谭了。他又问道：“但那副本不是与正本一般无二吗？他完全也可一试也？难道崇祯皇帝连试都不试一下吗？”
“那是你不清楚副本的抄录并非照搬原书，当时首辅徐阶认为抄录万册书籍工程量太大，不必拘泥于原来的式样和书法，因此副本开始誊录时与原本不尽相同，只是到了后期许多带插图的经书不宜修改，才照搬原本，但誊抄所用纸张大小不同，因此副本与多数正本完全不同。要想从这么多本副本中找到宝藏所在地，已与大海捞针无异，若在平时崇祯皇帝可找成百上千名儒士花费数年时间来找，但现在十万火急，又如何能容得下他慢慢寻找。”
柳西来见他虽然做了不少糊涂事，但对自己却仍是坦诚相待，心中不禁万分感慨，无相和尚却道：“柳兄不必多想，这秘密本来就是你的一位朋友告诉贫僧的，他临死前叮嘱贫僧无论如何也要转告柳兄，贫僧既然答应了这位施主，就得言出必行。”
“我的朋友？是哪位朋友呢？”
“那位施主似乎与贫僧一样都是佛家弟子，但偏偏他却对佛教深恶痛绝，倒真是位奇人。当日贫僧正乘船游览大江，那位施主和一位壮汉被明月庄的人追杀，他们逃到了江边，那壮汉甚是讲义气，使出全身力气才将他抛到了贫僧所在的游船上，可惜施主受伤太重难逃一死。但那位施主知道贫僧与柳兄关系匪浅，才嘱托贫僧无论如何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施主。”
“原来是袁无佛前辈，想不到他也遇害了，那大汉也不知道是何人，拼死也要护着袁前辈。”柳西来这几日接连遭受打击，身边的好友一个个离开，难免黯然伤神。
无相和尚瞧见他这番神态，笑道：“别人拼死才能得到一点线索，但柳兄却坐享其成，可见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天意。”
柳西来却只觉得十分凄苦，连连摇头。
无相和尚道：“我苦心孤诣想凭这笔宝藏成就不世功业，但一旦他到手我却觉得空空如也，人生便是如此，皆是一片空。”
柳西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日我们刚到浙江湖州时，有人偷偷下药迷晕我们，但我们的东西却一样都没丢，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你一定是一路尾随我们，直到看到我身上的那本法华经，才忍不住出手，可惜那经书里虽然有你想看的内容，但你却看不懂。”
“柳兄推断的都对，可惜贫僧实在看不懂那些番文，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贫僧一直觉得人生来是有使命的，而贫僧的使命就是追随先辈的步伐，但如今大业未成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柳兄你也有你的使命，上天给了你能看懂番文的本领，这是谁也比不了的。”
柳西来见他忽然提到了生死，只觉得莫名其妙，又问道：“那守真子前辈和丘黎呢？你将他们抓到哪儿了？”
“妙智庵内有个好去处，柳兄大可去问无庸师弟，他定会带你找到他们的，贫僧无意伤害他们几位，柳兄大可放心。”
又过了片刻，无相和尚忽然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叹道：“恐怕这宝藏是再也寻不到了。”无相和尚显然是痛苦至极，他使劲握着柳西来的手，叹道：“一己之力，我们……都上了当了，哪来的……什么一己之力。”
柳西来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一己之力，这是什么意思？”
“道衍祖师以一己之力……立下不世功勋，但这真的是凭他一己之力吗？那是全天下人都在报复，都在疯狂的报复。”
柳西来正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却见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居然倒在了地上。无相和尚又道：“贫僧有个妹子，叫作杨爱。她是个可怜孩子，为了完成……贫僧毕生志愿，可怜了她了。请柳兄去钱谦益府上找到她，就说做哥哥的对不起他了。这块玉佩……”
无相和尚倒在地上，伸手递过一块玉佩，颤声道：“请柳兄答应我，一定要救她，不要让她……，对不起。”
也不知道无相和尚这句对不起是向柳西来说的，还是对他的妹妹说的，柳西来猜想无相和尚为了追寻前辈功业，逼迫自己作了许多不想做的事情，也比自己的妹子做了违心之事。
柳西来见无相和尚这句话未说完就此圆寂了，料想他是服毒了，心中不由得悲伤，叹道：“这又是何必呢？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宝藏，真的值的吗？”，他接过那玉佩暗道：放心吧，我一定将你说的话告诉你妹子。但愿我能不负苍天不负卿，接替你完成我们的使命。
无相和尚在道清一切之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明白自己有罪孽，但他也将希望寄托在柳西来身上，期待柳西来能有机会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出家人也讲究入土为安，柳西来就近挖了个坑，将无相和尚埋了进去，又在坟头撒了一堆黄土，笑道：“你安息吧，从此世间纷纷扰扰与你再无瓜葛。”
他将那黄折子藏在怀里，义无反顾踏上了返回悦来客栈的路。
悦来客栈外，围住客栈的好汉越来越多，但他们将客栈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仍就没找到柳西来，这个人居然就真的凭空消失了。
至真子一向脾气暴躁，他对在场的好汉们指指点点，骂道：“就是这些胆小鬼不敢进去，才让他跑了的。”
那些江湖人士虽然技不如人，但嘴上却不服输，一个个反都出言讥讽至真子，说他自称武艺天下无敌，但还是眼睁睁看着敌人跑了。
没过多久，巨鲸帮的一名壮汉跑了出来，大声道：“我们发现了……”，他跑得太急了有些喘气，至真子忙道：“你们找到他了，他藏哪儿了？可叫大家好找啊！”
叶念琛和马夫人对视了一眼，马夫人摇头示意叶念琛不用轻举妄动。
那汉子又喘了口气，才道：“不是那赤焰剑魔，是钱掌柜，他被人趴光了衣服丢在了龟池里，我们刚刚才找到他的。”
没多久，众人将钱掌柜搬了出来，见他外衣都被人扒了，只穿了个短裤，肚子上满是肥肉，搬动起来还一颤一颤的。
马夫人道：“想来钱掌柜是中了迷药吧？巨鲸帮诸位，还不把他弄醒。”
柳西来见他毫无悔色，朗声道：“我认识的无相和尚，是个见义勇为、敢做敢当的侠僧，他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可是为什么你会做出这些事情？难道你真的觊觎那些宝藏吗？你不是常讲出家人该是四大皆空的吗？”
“柳施主，四大皆空又有几个凡人能做到呢？你看那熙熙攘攘的众生，哪个不是为了名和利，这笔宝藏足以成就帝王之业，贫僧又未到佛陀之境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自然抵挡不了这宝藏的诱惑。”无相和尚朗声道，“柳施主知道百年前的赤焰剑主人为了这宝藏付出的代价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生大抵都是如此而已。”
“我一直都不清楚赤焰剑魔的往事，直到叶公子告诉过那些故事，我才明白赤焰剑魔对苏州城百姓和城内众多武林人士意味着什么。虽然我不清楚当年的恩怨究竟如何了结的，但在我看来这位赤焰剑客胡青然并不是过街老鼠，反而有许多江湖中的朋友同情他的遭遇，这点从玄妙观诸位真人自愿守护赤焰剑数百年便可看出。由此可见，人心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无相和尚忽然笑了，低声道：“柳兄看得通透，但你可曾想过他背负百年骂名是为了什么呢？柳兄既然继承了赤焰剑，便也该承担起赤焰主人责任。”
柳西来拿捏不准他这话的含义，但他随即想到妙智庵门前见到的两块石碑，忙道：“百年前的人和事没人会清楚，但我到了妙智庵后或多或少想通了些事情，你如此作为想必是为了追随前人的脚步吧！这寺庙的香火传承也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家族传承，妙智庵曾经出过那么一位经天纬地之才，你们作为他的后辈，以之为楷模，也是无可厚非的。”
无相和尚惊道：“什么？这事情你是如何想到的？”
柳西来笑道：“我是赤焰剑的传人，你不也是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的传人吗？他的一生何其伟大，可以说做到了一名入世僧人能做到的一切，后人自然该瞻仰向往，但当年燕王举兵造反是逼不得已，你们若也以此为毕生追求，恐怕……”
“恐怕会徒劳无功是吧！以僧侣的身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助藩王靖难成功，坐拥天下；又以佛道儒领袖姿态，铸就千年未有之《永乐大典》，终于四海升平，以一己之力成就永乐盛世，这是何等功绩，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不敢望其项背。但我派弟子自小求学，只求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此生足矣。”无相和尚的表情忽然变得怪怪的，接着笑道：“可惜这个人注定不是我无相和尚，而是你柳西来。”
无相和尚说完忽然自怀里取出一黄折子，叹道：“不错，那日在雷家绸缎庄，是我用秘法控制了莲花帮几个弟子，并造成你杀了他们几人的假像。后来又是我掳走了守真子道长，那张羽和丘黎也是我带走的，那丘黎说话不尽不实，我一气之下便杀了他，他身上的宝藏秘密自然就到了我手中。但我这才明白，这秘密根本毫无用处，崇祯皇帝好狠的毒计，他是要我们全部自相残杀而死。”
柳西来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无相和尚忽然将黄折子扔到他面前，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柳西来忙打开那折子，却见上面只写着一堆数字：“三五二，四六七，八三八，二七六……”
“这是何意？”柳西来不解道，“这堆数字是找到宝藏的线索吗？但难道再没有别的线索了吗？光凭这些数字，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无相和尚冷道：“这堆数字崇祯皇帝从成祖墓中得来的，崇祯皇帝自己都参不透这秘密，他知道得到宝藏已无希望，便想到以此为诱饵，诱使天下英雄好汉出手争夺。你说他是不是太聪明了，将天下英雄耍的团团转。”
至此柳西来终于明白了这次宝藏秘密始末，原来这都是朝廷自编自导的一出戏，怪不得会有两路钦差要同时到达苏州，原来是为了混淆视听，引起天下大乱。而且明月庄的人都没有参与此事，想必是早就知道这宝藏的秘密全无用处。
无相和尚见柳西来又看了几遍像是在默默记这些数字，笑道：“你果然对着宝藏的秘密略知一二，我告诉你吧，宝藏秘密是成祖皇帝亲自藏于永乐大典;中，凭这些数字再对照大典正本中的一册自然可获得宝藏所在地，但如今只怕世上没人能找到这秘密了。要知道永乐大典;足足有上万册，现下那永乐大典;正本却已丢失，皇宫大内都找不到，又如何能破解这秘密。”
“这……大典正本这么珍贵的典籍，怎么会丢失呢？”
“这事情贫僧也不清楚，但却是位施主亲口告诉贫僧的。他说崇祯皇帝早已将皇宫掘地三尺，甚至不惜破开世宗皇帝的陵墓，但却没找到大典正本。原来在嘉靖年间，世宗皇帝对大典爱不释手，于是他命内阁首辅徐阶带人誊抄大典，当时许多人都猜测是世宗皇帝想要带着大典陪葬，其后大典正本果然就消失了。于是大臣们都顺理成章认为大典正本已陪葬于世宗皇陵。但当今皇帝命锦衣卫打开皇陵后找到的全是嘉靖年间誊抄的副本，崇祯皇帝这才知道真正的大典正本已无迹可寻，宝藏的秘密也永远不能见天日了。”
柳西来想起自己在法华经批注中所见看到的，暗道：嘉靖皇帝或许是因为自己无法参破宝藏秘密才恼羞成怒，要全部《永乐大典》陪葬，但他死后内阁官员们阳奉阴违，居然放了副本进去，这也算是一大奇谭了。他又问道：“但那副本不是与正本一般无二吗？他完全也可一试也？难道崇祯皇帝连试都不试一下吗？”
“那是你不清楚副本的抄录并非照搬原书，当时首辅徐阶认为抄录万册书籍工程量太大，不必拘泥于原来的式样和书法，因此副本开始誊录时与原本不尽相同，只是到了后期许多带插图的经书不宜修改，才照搬原本，但誊抄所用纸张大小不同，因此副本与多数正本完全不同。要想从这么多本副本中找到宝藏所在地，已与大海捞针无异，若在平时崇祯皇帝可找成百上千名儒士花费数年时间来找，但现在十万火急，又如何能容得下他慢慢寻找。”
柳西来见他虽然做了不少糊涂事，但对自己却仍是坦诚相待，心中不禁万分感慨，无相和尚却道：“柳兄不必多想，这秘密本来就是你的一位朋友告诉贫僧的，他临死前叮嘱贫僧无论如何也要转告柳兄，贫僧既然答应了这位施主，就得言出必行。”
“我的朋友？是哪位朋友呢？”
“那位施主似乎与贫僧一样都是佛家弟子，但偏偏他却对佛教深恶痛绝，倒真是位奇人。当日贫僧正乘船游览大江，那位施主和一位壮汉被明月庄的人追杀，他们逃到了江边，那壮汉甚是讲义气，使出全身力气才将他抛到了贫僧所在的游船上，可惜施主受伤太重难逃一死。但那位施主知道贫僧与柳兄关系匪浅，才嘱托贫僧无论如何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施主。”
“原来是袁无佛前辈，想不到他也遇害了，那大汉也不知道是何人，拼死也要护着袁前辈。”柳西来这几日接连遭受打击，身边的好友一个个离开，难免黯然伤神。
无相和尚瞧见他这番神态，笑道：“别人拼死才能得到一点线索，但柳兄却坐享其成，可见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天意。”
柳西来却只觉得十分凄苦，连连摇头。
无相和尚道：“我苦心孤诣想凭这笔宝藏成就不世功业，但一旦他到手我却觉得空空如也，人生便是如此，皆是一片空。”
柳西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日我们刚到浙江湖州时，有人偷偷下药迷晕我们，但我们的东西却一样都没丢，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你一定是一路尾随我们，直到看到我身上的那本法华经，才忍不住出手，可惜那经书里虽然有你想看的内容，但你却看不懂。”
“柳兄推断的都对，可惜贫僧实在看不懂那些番文，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贫僧一直觉得人生来是有使命的，而贫僧的使命就是追随先辈的步伐，但如今大业未成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柳兄你也有你的使命，上天给了你能看懂番文的本领，这是谁也比不了的。”
柳西来见他忽然提到了生死，只觉得莫名其妙，又问道：“那守真子前辈和丘黎呢？你将他们抓到哪儿了？”
“妙智庵内有个好去处，柳兄大可去问无庸师弟，他定会带你找到他们的，贫僧无意伤害他们几位，柳兄大可放心。”
又过了片刻，无相和尚忽然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叹道：“恐怕这宝藏是再也寻不到了。”无相和尚显然是痛苦至极，他使劲握着柳西来的手，叹道：“一己之力，我们……都上了当了，哪来的……什么一己之力。”
柳西来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一己之力，这是什么意思？”
“道衍祖师以一己之力……立下不世功勋，但这真的是凭他一己之力吗？那是全天下人都在报复，都在疯狂的报复。”
柳西来正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却见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居然倒在了地上。无相和尚又道：“贫僧有个妹子，叫作杨爱。她是个可怜孩子，为了完成……贫僧毕生志愿，可怜了她了。请柳兄去钱谦益府上找到她，就说做哥哥的对不起他了。这块玉佩……”
无相和尚倒在地上，伸手递过一块玉佩，颤声道：“请柳兄答应我，一定要救她，不要让她……，对不起。”
也不知道无相和尚这句对不起是向柳西来说的，还是对他的妹妹说的，柳西来猜想无相和尚为了追寻前辈功业，逼迫自己作了许多不想做的事情，也比自己的妹子做了违心之事。
柳西来见无相和尚这句话未说完就此圆寂了，料想他是服毒了，心中不由得悲伤，叹道：“这又是何必呢？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宝藏，真的值的吗？”，他接过那玉佩暗道：放心吧，我一定将你说的话告诉你妹子。但愿我能不负苍天不负卿，接替你完成我们的使命。
无相和尚在道清一切之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明白自己有罪孽，但他也将希望寄托在柳西来身上，期待柳西来能有机会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出家人也讲究入土为安，柳西来就近挖了个坑，将无相和尚埋了进去，又在坟头撒了一堆黄土，笑道：“你安息吧，从此世间纷纷扰扰与你再无瓜葛。”
他将那黄折子藏在怀里，义无反顾踏上了返回悦来客栈的路。
悦来客栈外，围住客栈的好汉越来越多，但他们将客栈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仍就没找到柳西来，这个人居然就真的凭空消失了。
至真子一向脾气暴躁，他对在场的好汉们指指点点，骂道：“就是这些胆小鬼不敢进去，才让他跑了的。”
那些江湖人士虽然技不如人，但嘴上却不服输，一个个反都出言讥讽至真子，说他自称武艺天下无敌，但还是眼睁睁看着敌人跑了。
没过多久，巨鲸帮的一名壮汉跑了出来，大声道：“我们发现了……”，他跑得太急了有些喘气，至真子忙道：“你们找到他了，他藏哪儿了？可叫大家好找啊！”
叶念琛和马夫人对视了一眼，马夫人摇头示意叶念琛不用轻举妄动。
那汉子又喘了口气，才道：“不是那赤焰剑魔，是钱掌柜，他被人趴光了衣服丢在了龟池里，我们刚刚才找到他的。”
没多久，众人将钱掌柜搬了出来，见他外衣都被人扒了，只穿了个短裤，肚子上满是肥肉，搬动起来还一颤一颤的。
马夫人道：“想来钱掌柜是中了迷药吧？巨鲸帮诸位，还不把他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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