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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山,呼唤 第十六章 卷一

    之琴下了火车,兴致勃勃地出了站台,心里非常高兴,她可以很快就到家了,除了小皮箱,另外一个提兜里,装了四个大咧巴,那是她在哈尔滨特意为奶奶买的,她知道奶奶很爱吃这个,因为莫亚没有这种食品。她坐在三轮车上,满脸高兴,也许是夏日的晨风,温暖而惬意,更主要的是她又可以见到钟麟了。

    进到院中,没见一个人,她直接朝奶奶屋门走去,开门进去,觉得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好像少了点什么,把东西放在炕上,刚要转身,爷爷进来了,“回来了琴崽儿。”

    “啊,爷爷,我奶呢?”

    爷爷看着她,“啊,她......”吞吞吐吐地干站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两眼直直地看着她,“奶奶怎么地啦?”

    “你奶奶急病,走了。”

    “什么?走了去哪?”

    “她死啦!”

    “啊?我奶她死啦?哎呀!奶奶呀,我没见着你最后一面呀!啊!啊......”之琴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整个院子,她两手拍着炕数落着爷爷,为什么不给她去电报!

    “你爸知你要考试,怕影响成绩,所以没敢告诉你。”全家人正在餐厅吃早饭,全都跑过来相劝。

    整个一天,之琴不吃不喝,想起一桩桩往事,想起什么就哭一阵,从小到大,从记事起就和奶奶亲,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她对奶奶的爱胜过爱父母。奶奶是菩萨心,仁慈善良,有求必应,乐意助人,舍得帮人,她怎么也想不到,开学走那天,竟是和奶奶的永生诀别!

    第二天,爷爷雇了辆马车,带着之琴钟麟,还有二奶,到三十里开外的墓地给奶奶上坟烧三七。之琴看着墓碑“周谢氏之墓”一下子扑到坟前,手抓黄土,“奶奶,我来看你来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有病而死,奶奶,我太想你啦!我给你买的咧巴,你再也吃不着了,啊啊......”

    “老太太,琴崽儿来看你来了,给你烧三七,钟麟也来了,给你带的咧巴,大桃,香瓜,还有花生,你吃吧。”

    “大姐,我来看看你,给你烧三七,祝你走好,大家都想你。”钟麟拽起之琴看她哭得两眼都红肿起来,膝盖上全是泥土,为她拍打几下,一行人之后便原路返回。

    第三天,钟麟和之琴坐火车去安明。临走前,之琴已整理完奶奶房间,一切都按原样摆好。并把钟麟以前送给她的玩饰景泰蓝小金鱼拿走,奶奶一直为她保存着这个小玩物,做工极精巧逼真,一条七八厘米长的小金鱼,浑身的鳞片活动自如,每个鳞片,都闪着景泰蓝的蓝光,静止时看去,是一条蓝色的小鱼,每个鳞片的背面是金色的,稍一晃动,小鱼便泛出金色的光,鱼嘴上嵌着一个小环,只要你拎起这个环晃动,整个小鱼活蹦乱跳,每个鳞片都在动,之琴好喜欢,这是钟麟送给她的最心爱的小礼物。她走前一再嘱咐爷爷:奶奶这屋不要乱动,永远保留这个样子,下次回来还要住这,爷爷点头答应。

    两人坐上火车直奔安明,一路上侃侃而谈,之琴织着毛围脖,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钟麟戴上了眼镜,由于这几天精神恍惚,心里总想着奶奶,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她对什么都麻木漠视了,冷丁安静下来,她才如梦方醒,从对奶奶深深的怀念中,渐渐苏醒过来。

    “你戴上眼镜显得更斯文了。”

    “我爱听这话。”

    之琴把他的眼镜摘下来自己戴上,“不行,迷糊。”摘下后又给他戴上。

    “这次实习去哪了?什么科?”

    “有外科,骨科和产科。”

    “看见产妇生小孩没?”

    “看见了,做女人太遭罪了,没法和你讲。”

    “那就讲讲你见过的病,我也长长见识。”

    “我这一个月实习,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男的,肚子被日本军刀砍了,但人还没死,大家用衣服裹上淌出来的肠子,用门板抬到医院,直接进手术室,浑身是血,我第一次看见活人的肠子淌出来,好可怕,如果胆子小,还真学不了医学。如果学上了,胆子小,也能变大,我在外科还见过一个患者,脚被机器碰了,和腿成了七字形,手术可难了,整骨还得缝筋。”

    “医学真不简单,你身上有消毒水味,我很爱闻。”

    “我整天泡在门诊或病房,熏也熏出味儿了。”

    她两手不停地织着。“哎,给我讲个故事,你看的书多,见识也广,其实我一点闲暇时间也没有,没工夫看闲书,你肚子里的故事老多了,给我讲一个。”俩人对视着,车窗外的田野庄稼房屋渐渐远去,车厢里的人并不多,钟麟看了一眼窗外,“我给你念一首诗,”之琴看了他一眼,仔细地听着,“千里寄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至今谁见秦始皇。”

    “什么意思?”

    “说的是清朝康熙年间,有个宰相张英,是AH桐城人,有一年,张英的老家有个邻居要扩建房宅,侵占了很多张家的房基地,因此,就和邻居辩理,邻居又很不讲理,张家人很恼怒,便去信告知张英,求他设法制止邻居多占之事。张英接到信后,只给家里回寄了这首诗,家人见信后很高兴,认为说的有道理,便主动退让三尺。邻居一看,很是感动,也马上退回三尺。这就是六尺巷的故事。”

    “这故事太有意思啦!争之不足,让之有余。”之琴笑说,“还有没?再来一个!”

    “我想想再想想......到站啦!”

    火车停了,安明到了。

    两人下了三轮车。路边是一排整齐的海棠树,在海棠树中间,有一个台阶,迈上三级再走十几步,就到了楼房的门前,门是打开的,一扇纱门关着,屋里的妈妈说话了,“哎呀,之琴回来了,钟麟来啦!”说着,两人进屋了,“大婶儿好!”钟麟给师母行个大礼,“好好,可想你了,真来啦!”

    弟妹们都在一个大屋里,见大姐和钟麟来了,全都欢呼起来,“大哥来了,戴眼镜了,大姐回来了!”

    “太想你们了!”钟麟环视着屋子,好大一个房间,放着四张床,中间是一个大长桌,屋内几乎没摆色,只有七八个高凳,一个座钟放在墙角的三角桌上,东面和南面是高大的窗户,且窗台是凸出去的,这是一座日式小楼。

    “不知道你们回来,我们刚吃完饭,你俩准饿了,还有高粱米水饭,两个茄子。”

    “吃点儿就行,晚上再吃吧。”

    妈妈不一会把饭端上来了,烀茄子和一碗新炒的鸡蛋酱,俩人也就吃起来了。

    外面很热,正是午后一两点钟,大家都在屋里玩耍,床上桌上到处是书和课本,饭后钟麟说:“我发现你们都长高了,一年未见,都出息不少哇!”

    大妹说:“咱们可想奶奶了,再也看不着她了。”弟妹们都点头看着他,钟麟说:“大家都想她,我也想她,你姐更想呀哭得死去活来,到现在眼睛还红肿呢。”

    “本来这次回来,是想把奶奶带来,住些日子,想不到,她走的这么快。”之琴说着,眼圈又红了,几个弟妹都在皱眉,想念着奶奶,哭丧着小脸。

    午后的阳光更毒,如下火一般,妈妈和之琴去买菜。钟麟和弟妹们暂时小睡一会儿。时间不长娘俩回来了,“你上去也睡一会儿吧,天太热我弄饭。”

    妈妈说完摘起了韭菜,之琴洗把脸,上楼躺在自己床上小休一会儿,不知何时竟睡着了。一大觉醒来,大妹二妹早已没了影儿,下楼一看,只有妈妈在做馅饼。

    .钟麟和弟妹们都在楼外的阴凉处玩呢,大家围成一圈,在看什么呢?原来是一只蟾蜍,被他们按在地上,大弟之文手中拿一个木棍,按住它的肚子防止它爬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它身上有癞传染,它会吐沫子,有毒会毒死人的,它会气死的,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鼓,“看它会气死不?”大弟一直按住它不放,钟麟说:“别看它长得丑,但它有用,它的毒叫蟾酥,能做药,能治病。”

    二弟问:“大哥,这个药能治什么病?”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问问你姐。”之琴站在边上也答不出来,“回学校我问问老师。”

    钟麟说:“其实问一个中医大夫就能知道。”

    大妹说:“有毒的动物还有用呢,还能治病挺有意思!”

    正在这时,楼西门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和服,手里拿一把镢头,另一只手拿个纸包,她笑着走过来,在门前叫道:“达嫂,载家吗?”

    “哎呀,快进来,我在做馅饼。”

    之琴妈放下饼,连忙出来迎接,“我这个刨镐送给你吧,还有这一包菜籽,我们下周就要搬走,离开这里了,你南窗前的空地可以种点小菜,像我种的那样,你和我说过没工具,这回可以了。”

    “哎呀,太谢谢你了,你们都得谢谢阿姨。”几个孩子看着她,一齐说:“阿力科都!”。

    “这是我大女儿和她女婿,还未结婚呢,放暑假回来看看。”

    “不错不错,俩人挺般配。那就跑一跑,种上吧。”

    第二天是个小阴天,早饭后,大弟之文说:“大哥,今天我带你去露天矿看看,那地方可壮观了,到那你就知道了。”

    妈妈边收拾饭桌边说:“去到行可别走丢了,离这挺远吧?”

    “能有好几里地呢,就像爷爷家离火车站那么远吧!”大妹说。“那足有三里地远,去看看也行。”妈妈说。

    钟麟开始扫地,之琴在水池泡了一大堆弟妹的衣服,她拽钟麟去二楼,“你的衬衫洗完了,我给你晾二楼窗边了,看看干没干。”

    说着俩人到了楼上,“你们仨住这里,冬天冷不?”

    “不怎么暖和还行。”

    弟妹们招手喊着“大哥走啊!”

    之琴拿下衣挂,把已干的衬衫退下来递给钟麟,他接过来闻了闻,“真香,喷香水啦?”“喷一点。”他笑了,两人手拉手下了楼梯。

    妈妈说:“钟麟,早去早回,注意安全。”“我知道了婶儿,那我们走啦!”除了四弟太小,他们全去了,之琴留下帮妈妈洗衣服做饭。

    一群孩子出了楼群,往南下了坡儿,急里拐弯,一会儿工夫便没影了,在市区的狭窄街道上穿过去,又到了另一条街上,有个双集汽车站,从这一直往东走,路过一个矿工住的棚户区,再走不远就是矿坑了。

    当走过棚户区的狭窄小道上时,那里的大人孩子穿的破破烂烂,小孩子脏稀稀的在玩耍,土坯房上盖着破瓦片油毡纸,一家家的小门小窗上,都糊着黑灰色的窗纸,一家挨着一家,家家户户房顶上都支着一个小烟囱,这里的人过着极其贫苦的生活。

    出了棚户区,道路渐渐变黑了,往远看往前看,大家都兴奋起来“到了!到了!”

    这时,他们已站在了高坡上,极目望去他们都惊呆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坑出现在你的眼前,坑的尽头望不到边,在你的视野下,隐约能看到坑壁上有无数个一条条的小铁道,从坑底往上如螺旋般一直旋到坑外,再细看盘旋的小铁道上有无数个小火车在移动,好像是黑毛虫在蠕动,有秩序地沿壁爬行。你再仔细观看,黑色的煤坑,黑色的车,还有无数黑色的小点点,那是矿坑底下干活的采煤工人。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钟麟说:“真是太大了,怪不得老师说,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矿了,真是蔚为壮观,可惜的是,这么好的煤,全被小鬼子给掠夺去了!”大家都懂这话。

    几个人都累了,便坐在了石头墩上,边上有灌木丛,折根蒿子杆甩几下,玩了没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来,感觉呛鼻子,原来这地方煤灰很大,几个人站起来准备往回走了,此时已快中午了。

    晚饭后,夕阳西下,没那么酷热了,孩子们在妈妈的带领下,在房前的一块长方形平地上,你争我抢地刨起了土,钟麟和之琴坐在一棵大杨树下闲谈,之琴的双手永不闲着,她在补弟妹们的破衣裤,“这个日本邻居看着还挺好,是干什么的?”

    “这个女的是家庭妇女,有文化,会弄花草,男的是煤矿工程师,对采煤挺懂,有一个小男孩和之光是同学,他们下周就要搬走了,说是去山西大同。”

    “这次回来也没看见老师,真遗憾。”

    “去河北了,得过几天能回来。”

    “你得几月份能报到?”

    “年末吧,那边实习完考完,毕业证发完就回来正式上班了,时光其实也挺快,一晃儿,你我都快毕业了。”两人说着谈着。

    那边弟妹们玩起了这个从未玩过的农具,你刨完我刨,都要试一试,妈妈在一边提醒,千万别刨了脚和腿,小心。

    天已黑了,大家都不愿回屋,屋内很闷热,但时间一长,外面的蚊子像一个个小锥子,刺向你的皮肤,打不尽拍不完,最后还得回到屋里。

    姐妹三个回到了楼上,几个弟弟和钟麟也都闭了灯躺下来,兴奋的大弟问:“大哥,潜水艇是个什么样的船?”

    “这个谁也没见过,但老师给我们讲过,通过图形就一目了然,它是沉浮在水里的一种船,可浮上来,也可沉下去,瞭望海面时,是利用折射原理,来目视敌情,其实潜水艇主要是用来侦查和进攻的,隐蔽性极好。”

    “那鱼雷是什么呢?是用鱼发射的地雷吗?”

    “哈哈,那倒不是,鱼雷是一种炮弹,是潜水艇专用的炮弹,又细又长像鱼形,专门在水下进攻敌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我在一张小报上看到的,说是法国,也不什么国的潜艇,把另一国的军舰打沉了不少。”

    “啊,那可能是德国。”渐渐地说话声没有了,他们都进入了梦乡。之琴根本没睡,下楼一看小弟们和钟麟都睡着了,便捏手捏脚走到钟麟床边,把他的裤子拿过来,回到楼上,把裤脚处划开的口子缝上,然后下楼去水房,把裤子洗好之后又挂到了二楼的窗边,这才躺床上睡去。

    之琴和钟麟在奉天火车站恋恋不舍地分手后,便回到了哈市第一医院,开始了系统的临床实习。每天和医生一样,上班下班,跟在指导老师的周围,仔细认真地做着各种记录,生怕漏掉了细枝末节和典型病例。

    在内科,使她记忆最深的是一个老妇人,当她走进诊室时,以为她在笑呢,心想这个患者态度可真好,满脸堆笑,好像不是病人,当她坐下后,仔细看她,其实她并没有笑,医生问她病情时,从她僵硬的嘴里蹦出几个字,是一个生了锈的铁片刮破了手指,这几天发现牙关硬,吃饭张嘴费劲,而且不能低头,脖子发硬,全身后背都发硬,一听见大的声音,全身就抽,她的家人带她叙述了病情。主治医生叫她立即验血,并当即诊断为破伤风,让住院抢救,三天后,此病人死亡。这使之琴想起了奶奶。

    患者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内科之后便是儿科,最后两个月是产科。随着老师的讲解和亲眼所见的病例,之琴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一个医生的职责,对待每一个患者来不得半点马忽,一定要认真对待。在产科的两个多月里,老师重点讲述着,指导着各种疑难病例的特点及处理方法,难产不是每天都有,可是一旦出现,重要的是处理方法,这个方法,就是医学理论与实际操作的技能。正常产的操作过程看多了,自己动手操作时,慢慢的就理解了,也能处理得很好。但难产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的是在这期间,连续几个难产,使之琴大长见识。

    一个臀足位患者,在老大夫的熟练操作下,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女婴,老师扼要的阐述此类特点是宫口一定要开全,不要让胎足过早脱出,待宫口开全,再让胎足滑出,必须要掌握好胎儿姿势,手臂紧压胸前,下肢和臀上举,肩胛和胎头顺次娩出。看着挺容易,其实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操作不准确,可使产道损伤,胎儿窒息或多处损伤及骨折等。

    更有一位产妇,走半道孩子就要出来了,马上送到医院,很顺利地生下一个孩子,可万没想到,产妇大流血,两小时后产妇死亡。后来检查,此人是血小板减少症,老师着重讲到,产前最好做验血检查,询问既往史,此患者生前,身上有点伤口时,总也不封口,以致产后子宫流血不止而死亡。

    这期间有个产妇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有个孩子只有一条腿,这是很罕见的,老师们都惊愕不已,轰动一时。

    老师又对一个产前流血患者的症状,特别阐述了前置胎盘和胎盘早期剥离的区别:前置胎盘患者腹部正常软,无触痛,流血量不定,但胎位常常不正。而胎盘早期剥离者,在七个月左右出血不等,查腹时腹壁紧张,有明显触痛感,内出血者,子宫坚硬,摸之如木板,胎位摸不清,胎心消失,严重者,产妇可休克。

    随着临床实习,之琴越来越觉得自己也要成为大夫了,几个月后,就要正式上班了。作为一个医生,责任性很大,不仅要掌握相当多的理论知识,还要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白天上班听讲记录,晚上要整理背会,等待临床考试。

    几个月过去了,哈尔滨已入冬了,雪花飘至。只从和钟麟分别后,这个学期又快过去了,两人信中都很兴奋,明年就全毕业了,毕业后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十二月上旬,在临床考试中,之琴以最优异成绩毕业。日本老师举大拇指夸讲:“周的,大大的好,优秀的,理论学得扎实,实践用得好。”很是佩服。

    十二月下旬,毕业证书拿到了。望着上面的字迹:经考试,各科成绩合格,准于毕业。别提心里有多高兴啦!真的要成为一名产科医生了。

    转眼就是一九四四年了。

    正月初四,钟麟去了周家,全家老少热烈欢迎,弄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之琴和妈妈特意为他炸的野鸡脖,还有拔丝地瓜,野鸡炖蘑菇等等,席间钟麟站起来,“首先敬老师一杯,还有师母,祝你们二老健康长寿!第二杯,祝弟妹们学业有成,将来都能成就一番事业,最后祝之琴永远快乐!”大家都一饮而尽!

    周允自己斟上一杯,兴致勃勃地对钟麟说:“钟麟,你即将毕业,从小在学业上就出类拔萃,将来必能成就大业,虽和之琴未完婚,但我可以称你为贤婿了,待毕业后,就和之琴结婚,你父母和我们都已商议好了,今年七月初完婚,所以我先祝贺你!”钟麟站起来,“谢谢老师!”给周允鞠了一躬。

    晚饭后,周允在自己卧室,对钟麟和之琴说:“钟麟去美留学不成问题,我的同学涂英安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任教,他可以帮你找到进修物理,数学或其它你感兴趣的学科及学校,此事,千万保密,不得让日本人知道,家人及小孩不得知道。”

    晚上5点,之琴去上夜班,钟麟送她过马路。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原来此人住这不远,是医院的老护士,每次夜班,两人约好同去医院,所以较安全。

    第二天之琴下了夜班,小憩一会儿。钟麟和弟妹们在楼下的大卧室里,打扑克下围棋。每到冬天,人们只能窝在屋里。今天是正月初五,所以晚上一定吃饺子,之琴帮妈妈剁馅儿,妈妈和面,今天做的是酸菜猪肉馅饺子,大妹虽小也过来帮忙包。

    晚饭早早就吃完了,天还大亮,之琴和钟麟穿好大衣,之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围脖,灰色的毛线,织得细密而柔软,这正是去年夏天暑期没织完的那个围巾,“我上班后,有时间了就敢紧把它织完了,这次围上吧。”说着拉开毛巾,掂起了脚尖,钟麟明白,立刻哈腰低头,之琴就把它围在了脖子上,两人面对面,钟麟顺势吻了她一口,之琴立刻心跳了起来,她紧紧地抱着他,稍停,两人这才走下楼梯。

    妈妈正在收拾碗筷,“妈,我们去医院了,天黑能回来。”“路上要小心。”

    天虽冷些,但无风。两人慢慢移动着脚步,穿过几个楼,过几条马路,一幢奶黄色欧式大楼出现在眼前,院内松柏参天,景色幽静。

    两人进到楼内,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高大,棕色的落地大钟,精美的雕刻,可以摄住每一个人,落地钟的顶尖是一个婴儿在飞,确切地说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在飞翔,底座刻着一圈仪态万方的蔷薇花,“这座钟真气派,太漂亮了。”钟麟感叹道,“听说是一个外国传教士的钟,这个医院建成后,这个钟就安在这里了,已经有很多年了。”钟麟随之琴往左拐,医生和患者并不多。

    到了妇产科门诊,在二诊室门口,之琴打开门走了进去,“吴老师,王老师值班呢,没有患者吧。”

    “现在没有,你今天是休班怎么又来了?”王老师说,

    “我是来玩儿的,我带我未婚夫来看看。”

    “快让他进来。”钟麟已从门边听明白了,自己开门便进去了,“二位老师好,过年好!”

    “哎呀,之琴,你真行啊,这小伙多俊哪!”王老师连忙站起来给钟麟让座,“听说你是清华大学的,什么时候毕业呀!”

    “今年夏天毕业。”

    “多好啊,天生的一对儿。”

    钟麟笑了笑,之琴指着吴老师对他说:“吴老师是留学日本的产科主任,能做手术,是我院的专家。”

    “有这么好的老师,你太幸运了。”钟麟说,

    “什么都要慢慢来,边学边干,时间长了就熟练了。”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便告辞。

    出了妇科,然后绕走廊走一圈,之琴说:“这个楼是门诊,各科看病药局挂号收款全在这。”然后出了后门,又来到一个楼里,之琴告诉他,“这个楼右侧,是一个大餐厅,可开宴会,左侧顺次是会议室,电影放映厅和舞厅,后楼是住院部,患者及家属在此。舞厅是周末或节假日,年会时才用的,平时是没人的。电影厅每周一晚有一场电影,医院和住院患者或家属均可花钱看。”

    “真不小挺好,你就努力干吧。”

    “那当然了。”两个人参观完后,天色已黑了。

    出了大楼,顿觉寒气逼人。两人挽着胳膊往家走。冰雪路面踩上去嘎吱嘎吱直响,“你哥春节回来没?”

    “没有。”

    “应该有信吧?”

    “他们去了延安,和他那个同学结婚了。”

    “你将来真去美国,我想你可怎么办?”

    “总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你也去。”

    “我去,我不会说美国话呀!”

    “学学就会了,我就爱听你说那句,我教你的。”

    “矮拉乌优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不告诉我。”

    钟麟停下脚步,贴近她的脸,小声对她说:

    “我爱你,是英语‘我爱你!’矮拉乌优。”

    “你骗我这么长时间才告诉我,太狡猾了!”俩人拥抱着,钟麟亲吻着她。

    暮色朦胧,初五的一眉弯月在天空中显得又细又长,它伴着星星们,深情地祝福着他们!夜色多美好!

    第三天,之琴下了班,全家晚饭过后,两人准备去看电影,影院离家只有十分钟路程,钟麟白天就买好了票,是中国影片《十字街头》。两人找好位置,挨着坐下来,在微弱的灯光中,他俩隐约看见前几排座位中有五六个日本人也来看电影,随着铃声响起,电影开始了,之琴把头靠在钟麟的肩上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