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远山,呼唤 » 远 山,呼唤 第一章 卷二

远 山,呼唤 第一章 卷二

    九年后,之琴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整个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新中国建立以来,老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从解放初的土地改革,****到成立人们公社,然后便是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社会主义的建设步伐在不断前进。之琴早已融入到社会主义建设的革命洪流中去了,现在她已经是安明市总矿医院妇产科主任了,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

    一九五八年九月,她和多位同志到BJ参加医务界先进工作者群英会,在BJ,参观了人民英雄纪念碑,游览了颐和园和故宫,还参观了BJ医学院。

    在大会上又见到了林巧稚老师,并聆听了她的发言,这对之琴很是鼓舞,作为医生不仅要医好病人,更要有优秀的品格与正直的良知,和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在回安明前,之琴特意去看望黄大爷全家。

    望着眼前的之琴,大家几乎没认出来,一晃快十年了,本是瓜子脸的她,现在成了圆脸蛋儿了,满头卷发,双眼神采奕奕,比以前还年轻了,全家都为她高兴,望着黄大爷满头白发,之琴很是感激地说道:“多亏黄大爷帮我,救了我。”“现在你还想钟麟吗?”黄大娘问,“我现在忙得把他都给忘了。”全家都笑了。

    一九六零年十月中旬,已是深秋了。一天早晨,月明星稀,天还没亮,周之琴和杨松朋早已起来,把三个孩子叫醒,都穿好衣服,全家简单的吃了点早饭,看着放在地板上的几个背包,里面放着暖壶,饭盒和杯碗等怕碎之物,以及简单的行囊,之琴的双眼湿润了,她环视着这个住了十年的楼房居室,几分钟后就要永远地离开这里了,不觉泪珠掉下。

    “人呐,三穷三富过到老,什么时代都如此啊!”保姆吴大姐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车来了!”杨松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随后和一个人又推门进来,“车到了,都上车吧。”

    大家拎起大大小小的背包走出了屋,向一个大客车走去,保姆吴大姐也帮着拎包往车上递,之琴握着她的双手:“吴大姐,谢谢你这几年为我们操劳,太感谢你了,再见吧!”

    “再见了,周大夫!”

    “吴阿姨再见!”孩子们上车前,向她挥手告别。此时,天刚刚露出鱼肚白,车开动了,吴大姐一个人站在楼前,和大家挥手告别。

    火车向东行进,越过城市越过乡村,越走山越多,不断地行驶在大山之中,孩子们从未坐过火车,感到非常好奇,特别是大山,他们第一次看见,乐得手舞足蹈,争先恐后地指指点点,有羊群在山上吃草,还有红得像火一样的树。

    整个车厢里,是一家一家的,都是从城里下放到农村的,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几个小时后,火车在一个叫“拉木屯”的火车站停下了。这些人全都下了车,拿着各自的背包物件,来到一个很大的汽车站,这里贴着号码的大卡车一字排开,杨松朋很快就找到了9号车,之琴带着孩子们拎着兜,背着包,也都来到了车旁。陆续地,各家各户也都找到了自己的车号,每一个卡车都有一个带队的人,当大家到齐后,他便喊户主的名字及家属人数,最后告知去往地点。9号车一共坐了三家,11个小孩,八个大人,外加所带物品,满满一车。杂乱的汽车站,全都是人,老老少少,嘈杂声一片。汽车终于开动了,孩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大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东行,蜿蜒的盘山道,九曲回环,刚才路过的一个山头,此时好像又开回原处,原来到此拐个弯儿,向下一个坡开去,无数个“之”字形,如此往复好多次,有时路过陡坡时,大家都吓出一身冷汗,往下一看简直是百丈深渊。大人们虽不相识,但都在交谈着,其中一位叔叔说:“这段路叫‘吊死鬼儿’,只要车摔下去,人没有活的。”

    那天,好在晴空万里,天空湛蓝,满山遍野是秋高气爽,山连着山,深绿色的松林泛着黄,其间,有火一般红的枫树点缀其中,远远望去,色彩斑斓,好一派风景独好!过了“吊死鬼”的盘山道,山路渐渐平坦起来,随着汽车持续不断地嗡嗡声,车上的人东倒西歪,孩子们有的睡着了。

    五小时后,9号卡车停在了目的地--奇宁镇,大人小孩拖着僵硬的身子,爬下了车,稍事休息,去趟厕所,然后便奔赴最终目的地—莫家。

    这时,每个家庭配一挂牛车,车伙操一口当地的音调说着话,并帮着把事先拉到此处的大块行李包扔到车上,又把大家随身带的小物件也扔上去,然后几个孩子先上车坐好,之琴和杨松朋也找好位置坐好,最后车伙才跳上车,一声“驾!”老牛的耳朵动了动,随着身上的一鞭子,老牛开步了,车轱辘“嘎吱嘎吱”地响起来,三挂牛车慢腾腾地出了奇宁镇。此时已是午后四点多钟了,夕阳西下了。

    出了镇西头不远,就看见了一座灰色的木桥。牛车慢腾腾地朝桥上走去,“这木桥太旧了。”“嗯,有几十年了,还是日本人修的,几年就得修补一回。”“这条河可不小。”“这是咱们这最大的一条河,叫苏凌河,从东一直向西流。”说话的功夫,几个车已过了桥向东折去,顺着山根下的一条大道一直往前,顺着山的尽头往南拐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渐渐黑了下来,拐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天越来越黑,不知已过了多少个山头,大家感觉越来越冷,好在都窝在杂物和背包中间。“大哥,还有多远能到?”杨松朋问了一句车伙,“还有一半不到吧,早呢!”大家的心里都没底,这深秋夜半的,几个牛车慢腾腾地蠕行着,伸手不见五指。

    大山里出奇地静,从未有过的寂静,偶尔传来一声鸟叫,给这死寂的夜空带来一丝活气。之琴怀里抱着5岁的小女儿,孩子们在颠簸中早就睡着了,可她却没有一丝困意,她想着这一天的事。黎明时告别了老宅,坐上火车,又坐上卡车,在大山中行进一天,现在又坐牛车走夜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地赶路。不知又走了多长时间,老二杨策醒了,叫道:“我看到星星了,妈妈,我在星星下睡觉了。”

    “啊,睡吧,还没到呢,快了。”

    又是一阵寂静,偶尔的“咯吱”声在空中回荡。大家隐约能望见高高低低的黑色山峦,几挂牛车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时而传来几声鞭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狗叫传来,划破了夜空,“这回到了!”车伙大声说着。之琴看了一下表,已快9点了。

    牛车向村子中挺进,路两旁是低矮的房屋,偶尔有灯光闪着,在街边的一个房前,几个车停住了,人们隐约看见有几个人影站在路边,几个车伙跳了下来,其中一个大声问道:“刘书记,这三户都分谁家了?”

    “把灯点上,我看一下单上的名字。”其中一人进屋里,提着一个马灯出来了,刘书记掏出一张纸展开,拿到灯边看了看,叫道:“李全胜五口人去老井家西屋,杨松朋五口,去老叶家北炕,宫福家九口人,去赵永才家东大炕。”

    说完后几个大人又各自坐到车上,杨松朋全家急里拐弯儿的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一个房前,“叶大哥,人来了,开门!”车伙大声叫道,不一会儿窗户里亮了,有个人影出来,拉开了大门,牛车进了院里,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了。

    房主和杨松朋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开始往屋里搬行李,就着昏暗的煤油灯,隐约看见一铺大炕,房主的家人也都起来了,没一会儿,东西全搬到大炕上,堆满半个炕,直到此时,之琴和孩子才算到了家。

    经过了一天的颠簸,大家又乏又累,又渴又饿,杨松朋说道:“咱们真是饿了,有什么可吃的?”房主说:“大队食堂给你们留饭了,我这就给你们打去。”“那我也去吧?”“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他拎起一个小木桶就出了屋。此时,两家人虽面面相觑,但也互问了年龄和子女几个,初识后显得熟悉和自然了,时间不长,房主回来了,拎进来半桶稀糊涂。并说其他两家也都领去了,趁热叫大家喝点儿。

    这时,之琴把装着餐具的背兜拿过来,取出一个勺子,然后又拿出几个搪瓷碗,去厨房用水涮涮,然后把三个碗打上,送给三个孩子先喝,“是高粱面糊涂,你们可能没吃惯,现在就这个饭,今年是挨饿年头,涨大水,粮食没收多少,大伙都是这么饿着,能喝上这个就不错了,你们城里人可能不知道挨饿,我们乡下人是饿得厉害,哪也没粮食。”“城里也挨饿,也是吃不饱,定量供给。”

    等孩子们吃完,杨松朋和之琴两人把桶底盛个干净,吃个甜嘴巴舌,不知饱不饱,之琴把桶拿到厨房刷净放好。最后全家人脱鞋上炕,东倒西歪地和衣而睡。

    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是终生难忘的。

    第二天醒来,天早已大亮了,他们睁开双眼,望见的是房梁,椽子和檩子有序地搭着,里边还有密密麻麻的一层秫秸,这些都已被烟熏得发黑了,四面是黄土墙,孩子们睁大双眼,诧异地看着。“都醒了就下地吧。”杨松朋看着孩子们说道,全家人都来到了屋外。

    “哪有厕所?”

    “在大门边儿。”几个人奔那而去。“这山真高。”杨策仰脸往山上看着,姐弟两个东瞅西望,指指点点,房子是草盖,院子四周全是木栅栏,还有一个柴火垛,比房子还高。全家人第一次来到这深山的乡下,对什么都好奇,“你看这有一个小楼。”说着杨策就爬上了边上立着的小梯子。“人家不会让上的。”杨迈说。杨松朋也好奇,这是装什么的?这时房主从外面回来,看大家都望着这个小楼,便告诉大家,“这是苞米仓子,装粮食的,今年欠收,没几棒,所以从底下看不到。”

    杨策非要登梯子上去看看,房主笑着说:“这城里孩子,哪见过这玩意儿,上去看看吧。”此时,杨策已爬上梯子顶了,他的小脑瓜已看见里边真有一小堆苞米和几个高粱穗,他回头见爸爸和房主在唠嗑,便一脚迈进了小楼里,小楼的四周都是用荆条编的,又结实又透气,从里边的缝隙能看见外面,他喊道:“爸爸,你看不到我。”说着喊着,便从小门出来了。杨松朋在下边喊他出来吧,下来吧,杨策已踩着小梯子下来了。周之琴此时在屋里给两个女儿洗脸梳头呢。

    早饭很快就打来了,是从小队食堂端来的玉米面糊涂,外加半饭盒萝卜丝咸菜,房主家把炕桌放上,四个孩子都十多岁了,围坐好,每人面前一个土大碗,一小盆同样的咸菜,然后就“滋溜滋溜”声此起彼伏,南北炕上,两家人的早餐就这样开始了。

    早饭后,杨松朋去看望另两位家庭,房主的四个孩子都去上学了,之琴因工作没一定,暂时住在此处,听房主说,此地没有医院,到底去哪上班,还得等待上级领导安排,她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村子的大路上,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四周全是山,早晨的太阳虽高挂天空,本是东方,但她觉得那边是南面,从未生活在山里的她,此时便转了向。孩子们对什么都好奇,马车,羊,小狗,路边的野草,院子边的果树,他们是指指点点,很高兴,然后从院子里的小路往山上爬去,拨开杂草荆棘,他们爬得老高,绕过石堆砬子,他们终于爬上了山顶,往下看时,

    一座座房屋好像变小了,往远看是连绵的大山,满眼翠绿苍松,好像能摸着天空,整个小村窝在山坳里,掩映在树丛中,他们居高临下,别有一番心情,好像到了世外桃源。大家索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满山是不知名的蒿草,散发出一种野草的香味,成熟的草籽弹到脸上,手上,粘满了大家的外衣。下山时,大家连滚带爬地出溜下来,满身是泥土和草叶,拍拍打打,很是开心。

    第三天,工作队通知周之琴就近安排工作,暂时上班。杨松朋打听清楚后,直奔十二里开外的香草卫生所去联系,并找房子,准备搬家。

    第五天,生产队出了一辆小驴车,把全部行李拉走,但坐不了人,其它马车已进山伐树去了。所以,周之琴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徒步走到香草大队,杨松朋和车伙已启程,离开莫家向北走去。

    之琴带着三个孩子和房主告别,抱着小女扬威,杨迈拎着暖瓶,杨策的小提兜里是饭盒和两包带咸味的饼干。娘几个走走停停,一会儿就出了村子。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山,好像几步就会走到,房主说十二里路不远,拐过大山就走一半了,大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出了村子没走多远,孩子们就累了,站着不动了,之琴抱着孩子,也已经很乏了,浑身是汗,“咱们歇一会儿吧,太累了。”说着放下了老三,一看表才十点钟,中午的太阳热起来了。

    孩子们都热了,只好把外衣打开散散汗,杨迈和杨策索性坐到了地上,之琴更是汗流浃背,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实在走不动了,太累了,要是有个车该多好。”“妈,还有多远?”杨迈问,“不算远,拐过那个山头就快了!”之琴边安慰孩子,边小声嘀咕,“到底多远我也不知道哇?”

    此时她心里浮现出母亲对她说的话:“乡下又苦又累,遭大罪吧。”

    我就是这个命啊,爱怎地怎地!她心里这样想着,现在第一重要的就是走路。歇了一会后,她打起精神大声说:“咱们走吧,看谁走得快!”

    几个孩子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草,便大步地走起来。之琴背起背包,跟在孩子后面,不一会功夫,大家走出好远,又前进了几十米。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奔过来,之琴听到后立刻把孩子们推向道旁,眼看车就过来了,之琴摆了一下手,心想要是能让坐该有多好。车伙也看清路边的几个人啦,便“吁···吁···”停了下来,“大哥,能拉我们吗?孩子太小了走不动。”

    “不行啊,你看车上拉的是木头,坐不了小孩,有危险!你们是城里人,下放户,我一看就知道!”

    说着,一声“驾!”马车又前行了。之琴和孩子们无奈地淹没在马蹄和车轮卷起的滚滚尘土中。太阳已快正午了,显得更热了,望着前面的山头,好像近了些,之琴把杨威背在身上,继续往前走,土路坑洼不平,道两旁是各种不知名的杂树,还有比人还高的蒿草。杨迈背着装暖壶的兜子,手里拿着一根折下的长蒿杆,边走边耍,杨策的兜子背在妈妈身上了,两手便各拿一根长蒿杆,敲着地面往前走,走哇走,走哇走,感觉有意思多了,两人在前面就这样行进着。

    一株缀满了小红果子的树吸引了大家,走到跟前围着站住了,“妈,咱们吃一个行不?”杨迈说着就摘了一个拿在手里,此时杨策已摘完送进了嘴里,“别乱吃,有毒就糟了,能吃死。”之琴制止了孩子,自己也摘一个嚼了嚼,感觉很酸,几个人只是尝尝,便离开了那棵树。

    大家继续往前走了一段,眼前的山头已看的清了,这时大家又累了,还得休息,扔下了蒿子杆,又都坐在路旁,尽量坐在枯草上,大家都饿了,真是精疲力尽了。“咱们吃饭吧。”说着,之琴看了一下表,快中午12点了。叶大嫂告诉她,拐过山头就走一半了,那么说快到一半路了,她心里有了底,想着说着便把粗面咸味饼干拿了出来,每个孩子分一块,大家便吃了起来。“妈,你也吃呀!”“妈吃妈吃。”之琴只好掰了一小点送到嘴里嚼了起来。孩子们都乏了,太乏了,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坐在地上,让三个孩子枕着她的腿躺一会儿,谁知一会儿工夫竟都睡着了。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们身上,她不忍心叫醒孩子们,时而有飞虫飞过,还有蚂蚱跳过,带着野香味的草丛中,常常喷射出看不见的草籽,啪啪,沙沙……

    突然,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孩子们立刻都醒了,大家都站了起来,循着声音,往山头方向望去,隐约能望见一个车头朝这边开来。几个人好像走挺远了,其实离山头还有一大截呢,此时,汽车已到跟前,车上只站着一个人,看着几个大小人对面走来,他挥手向他们问好!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也向他招手,呼啸而过的卡车走远了。

    大家继续赶路,但越发走不动了,原来从此处开始上高坡了,已经望见山头了,走到前面的杨策忽然大叫起来:“妈,一个怪物,大虫子,你看!你看!”几个人定神一看,“啊呀!太吓人啦,可怕死了!”只见一条黑色黄花的大虫,从路边的草丛中游出,身上闪着磷光,用极快的s形穿过大道,向草丛中游去,“蛇吧?”“对,是一条大蛇,妈妈。”孩子们都吓坏了,之琴忙抱起老三,拉住杨策,往道中间走去,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动物,浑身惊出了冷汗。“别怕,它爬走了,咱们继续走吧。”

    越走山越高,道也更高。大家终于站在了山头处,原来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头砬子,像个馒头,从中间用刀劈开的一样,立陡的石面直上天空,很壮观,很吓人,几个人拉拉扯扯,指指点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过了山头。杨迈拉着小妹,之琴背起杨策,一步步拐过了这个大山头,当他们看不见山头剖面时,一条大道,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而且是下坡路了,大家站着又歇了一会儿,眺望着远方……

    一会儿工夫,几个人影变成了移动的小点,他们向着新家走去。此时,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之琴不知怎办好,她走到河边的沙子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看着河里的鹅卵石都露出了水面,是一条很浅的溪流,孩子们也跟着踩过来了,“咱们把鞋脱掉,不能弄湿,要不没法走路了。”然后都挽起了裤脚,拎着鞋,之琴背着杨威,拉着杨策,领着孩子们走进了河里,河水很凉,有些刺骨,但还受得了,每踩一步脚下都滑一下,虽是沙底,但鹅卵石很硌脚的。之琴到了岸上,穿上鞋,可姐弟俩却不出来了,原来是看见了一群小鱼,两人便去追鱼了,“快上来吧,太冷了,赶路要紧!”

    过了河重新上路,又继续前行。太阳已歪过了正午,之琴看表是午后3点多了,她计算已走了九里了,总之是快到了,她问了过路的人,告诉她还有三里多地吧,过了那片桦树林,看见房子就到了。“前面是桦树林,走到那就快了,咱们歇一会儿吧!”“妈,我饿了。”“我也饿了!”之琴早已是饿得不行了,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全身像瘫了一样,然后,无力地从兜子里拿出饼干,每人一块,自己也掰了半块嚼起来。

    “咱们好好歇一会儿,然后再走。”之琴说着,让孩子们背靠背坐着,这样更解乏,坐了没几分钟,一挂马车过来了,大家又都站了起来,只好朝前走。在不远的路旁,他们看见了红似火的树,确切地说是满树的红色大叶子,大家都赶紧走了过去,来到了小树旁,每个人都摘下一片,用手摩擦着,还举起来看,好美的大红叶,不时的还闻闻,“没香味。”“我们坐汽车时看到的山上的红树,可能就是这个。”之琴说着,离开小树林,继续领他们往前走。

    她又背起了杨威,两个大的在前,在蜿蜒的山路上,继续移动着,四面环山,层叠不尽,远看,它们像小蚂蚁爬行在叶脉上,蠕动在大山的皱折里。

    “妈,前面是桦树林了吧?”“可能是吧,这块地方的树和别的树不一样。”“真的,树干是白的,一片白,别的树干是黑的。”“咱们可能快到了!”之琴把杨威放到地上,自己实在太累了,大家都站住了,“咱们歇一会儿吧,有劲儿了再走。”之琴在路旁找个有草的地方坐下来,先用蒿子棍敲敲周围,孩子们也都坐了下来。时间不长,杨迈大叫一声:“我爸来了!”“啊!”大家全愣了,一齐朝前看去,在桦树林边的道上,杨松朋正朝这边走来,几个孩子早已忘了劳累,大步跑向杨松朋,“爸爸!爸爸!爸!”之琴也乐了,紧走几步。

    杨松朋要背老三,“我背杨威,你背杨策,走得还能快一点,可怜杨迈一直自己走,真把孩子累坏了。”“妈,我不累,我是老大。”过了桦树林,远远地便望见了村庄。

    到了香草大队,几个人直奔趟房走去,这是临街的一排房子,有七八个门,每一个门就是一户人家,门边一个小窗子,这是个简易房子,不知何年盖的,也不知住了几户。杨松朋打开门,大家都进去了,进门便是一个光秃秃的土炕,里边一间是厨房,只有一个没锅的空灶台。“这怎么住啊?”之琴坐到炕边,失声痛哭起来,几天以来的感受,今天的劳累,所见所闻,她才真正理解了母亲的话。几个孩子都扑在妈妈怀里,腿上,用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这时隔壁一个老太太走进门来:“嗨呀!别哭了,习惯就好了,城里人冷丁看不惯,没炕席以后可买一个,我告诉你,垫上草就能住了。”“哪有草?”杨松朋问,“我们房前那垛蒿子是新割的,早干透了,我给你拿两捆。”说着,老太太出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胳膊夹着两捆蒿子进了屋,大家让出道来,她抬手就放到了炕上,然后解开草绕,把草扯平,“这就行啦,把行李铺上,就能住人啦!”

    “谢谢你大婶儿!”

    “不用谢,有难大家帮。”

    之琴和杨两人把地上的行李全拿到炕上,打开被褥,让孩子们上炕休息,又向大婶家借了一个桶,打了一桶水,拿出脸盆,全家洗了脸。不一会儿,大婶儿的老头过来了,大家寒暄一阵,原来他们姓管,孩子不在身边,只有老两口,叫他管大叔就行了,“四点多钟日落前食堂开饭,你一会拿盆去领就行了。”“太谢谢了!”

    时间不长,杨松朋端回来一盆玉米面糊涂,放在炕沿上,之琴捧着一饭盒咸菜,都放在边上,全家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天也黑了,大家都累乏了,一会儿工夫,便都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老管头喊道:“老杨,八点多去领饭,别去晚了。”“好,知道了。”全家人又甜嘴巴舌地吃完了早饭。孩子们在屋里玩着,两人合计着这炕凉怎么办?晚上没亮怎么办?到哪去买水桶这些最棘手的事,只好敲老管家的门去请教了,老两口也刚吃过饭,老头在抽烟,两人说明来意,“坐,都坐。”

    俩人顺着炕沿坐下了,纸糊的窗棱上镶着巴掌大的一块玻璃,房顶早已熏得焦黑,炕脚底糊了一圈儿破纸,屋里虽暗些,但暖呼呼的。“咱这大队有个小供销社,你缺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在大队部院里,从这个大道往西走,有一个大院,一看就知道。”“那咱们烧什么呢?”杨松朋问一句。“去割点柴火,就有烧的了,得买把镰刀。”“去哪割呢?”“你买完回来,我带你找个地方割。”“那太谢谢了!”

    两人直奔供销社,买了一个油灯,一个小铁桶,火柴和镰刀两把,外加一口铁锅,赶回家中后,老管头带着杨向村外的山边走去,之琴回来找个铁盒,又去一趟供销社买来了洋油,这算解决了点灯问题。

    中午刚过,出去割草的两人回来了,肩上扛着两大捆蒿草,管大叔说:“咱俩歇一会儿,然后我和你再去割一趟,就够烧两天的了。”

    全家人回到屋里,肚子早已空空,杨松朋饿得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孩子们都喊饿,“谁都饿呀!一天两顿糊涂,中午是不吃饭的,饼干昨天就光了,上哪去买哟。”之琴无奈地对孩子们说道,饭盒里还有几根萝卜咸菜,孩子们也慢慢地嚼着吃了,然后便是不停地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