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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山,呼唤 第十四章 卷二

    牛车向南拐去了,渐渐地已看不到奇宁的房屋了。

    老牛迈着四方步,走得比人还慢,三小时后,才到二里坡。之琴下了车,牛车向村里拐去,之琴扛起二十斤的面袋子,手拎毛衣兜子,一步一步向坡上走去,午后三点多正是最晒人的时候,汗珠直掉,迈几步歇一会儿把面袋子放下,再走再扛,再歇再走,一步步总算到了坡顶,累得汗流浃背。歇一会又扛起,一气走完下坡,二里坡也过来了。还有最后五里地,她又扛起面袋子,继续走下去......

    白天还算热闹,三三两两的患者,之琴觉得好过,可是晚上下了班,这院里就剩她一个人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很是寂寞,所以这次回来,把旧毛衣拿来拆了,孩子们都长高了,得重新织才行,这样就不寂寞有事做了。

    那天是个阴天,中午下了班,她去供销社想买付织针,在那正挑时,走进一个年轻女人,她每走一步,都得用手扶膝盖一下,当她站稳后,之琴发现她是一位孕妇,足有七八个月了,她站在卖布匹的柜台前,“二哥忙呢?”正在给之琴拿竹针的房世诚见妹妹来了,“啊,世英你买啥?”“我买点红布.”之琴挑好四根织针交完钱,转身对跛女说:“你是孕妇吧?”

    “啊,是,八个多月了,你是谁呢?”

    “她是医院新来的产科大夫。”哥哥说完后,看了一眼之琴,她点点头说:“你检查过胎位没有?”她摇着头说:“没检查过,不知道得检查。”

    “你必须得检查,最好到我诊所去一趟,对你有很大的好处,有时间你下午就去吧。”

    午后,刘培新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正在讲抗战时期,战场上救护伤员的事,那时他刚当兵,是个卫生员,每次打完仗总有很多伤员得冒死抢救,连抬再背,骨折的,枪伤的,最紧迫的是伤口大出血,当机立断,必须把衣服撕破,撕成条,扎紧伤口,快速转移......仨人坐在椅子上,听他眉飞色舞地讲着战争场面的惨烈,满脸的胡子也激动得抖擞着。

    门开了,跛腿女真来了,后面跟来个中年老男人,“忙呢,刘大夫。”

    “啊,不忙。”跛女说完看着之琴,“真来了,挺好。”之琴说完忙站起来,并手指着男人,“啊,他是俺家那口子,陪我来的。”

    “啊,你坐,我给她做检查。”护士小孟也过来观看,她第一次看见周大夫给孕妇做检查,伸腿,屈腿,侧身反复按摸胎儿位置,然后听胎心,最后让她平卧,双手抱膝,查她的骨盆。

    拉开布帘后,周大夫回到座位上,又给患者量血压及脉搏,放下血压计后,非常认真地讲道:“你的胎儿胎心正常,但胎位不正,是横位,另外你先天骨骼发育异常,骨盆小,左右不对称,生产时有危险,胎儿容易窒息死亡,为了保住胎儿,母子平安,最好的办法是剖腹,要是硬生难保,横位唯一的办法,回去做几天膝胸卧式,一周后你必须再来查查。”说完后,她亲自教患者怎样做膝胸卧式,两口子临走前,她一再交代,必须要剖腹,准备点钱吧。患者走后,刘培新问周大夫:“如果来不及手术怎么办?”

    “那只有硬生,胎儿最易窒息,即使横位转过来了,也生不出来,骨盆太窄,又是畸形,只能窒息死亡,最后穿颅碎胎。如果大流血,产妇也保不住,像这位提前发现了,提前住院,母子就平安了,所以说产前检查非常重要。”

    “那这产科里的学问大了?”

    “那当然,哪科也不简单。”之琴笑答,几个人又侃侃而谈起来......

    护士小孟看之琴没菜吃,总吃从家带来的咸玉根,所以,时常从家里给她拿些山菜和大葱,之琴很是高兴,这个小女孩特别善解人意,之琴很喜欢她。

    有时晚上下了班,之琴到街上溜达一会儿,想结识更多的群众,顺便问问谁家卖菜,她想买点儿。天越来越热了,自己的长发已到了肩头,每天总是用皮套束在脖后,她不喜欢短发,接产时碍事,这样束在脑后觉得利索,来到这二十多天快一个月了,卫生所左右的老百姓,她也认识了几家,最先熟悉的阎大嫂,就住在街斜对过那个大草房里。

    那天晚上,之琴刚把糊涂搅好,准备盛到碗里,“在家没大夫?”之琴闻声赶紧去开门,一看是对街的那位大嫂,怀里抱个小女孩,“怎么了?大嫂。”

    “哎呀大夫,我这孩子跌倒了,手腕子让柴禾柈子上的木头刺儿刮破了,淌不少血,你看怎么办?”

    “没关系我看看。”说着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把门诊室的门打开,本来不哭的孩子,伸出胳膊便大哭起来,“不疼,一会儿就好了。”之琴先用生理盐水清创,拔出小木刺儿,然后再涂上碘酊,“口子够长的,稍微疼点一会儿就好了。”嚎叫几声的小丫头眼睛看着之琴,很是害怕。“千万别沾水,明天再来上一次。”

    “要钱不?大夫。”

    “不要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那可谢谢了!”

    “不用!”

    “耽误你吃饭了。”

    “没关系。”从那以后,两人见面就熟悉了

    这天吃完晚饭,之琴没事就去了阎家串门。一进院,便是一条石板铺成的甬路,一米多宽直通屋门口,几米高的柴禾垛在墙边的街上,

    木柈子垛得整整齐齐,房子的东侧是一个苞米仓子,自从来到山区后,之琴已熟知这是当地百姓所特有的生活设施,离地一人多高的粮仓,既防鼠又通风防潮,几乎家家都有这个。踩着平整的石板路,来到门口,阎大嫂已出屋迎接,“上你家串个门儿,女儿的伤口好没?”

    “好啦,已长皮儿了,快进屋周大夫。”之琴跨过高高的门槛,几个孩子正围在地桌边吃饭,阎大哥也从里屋出来迎接,“这吃的什么呢?”之琴看着大锅里的糊糊,还有韭菜叶,觉得很新鲜,“这个做法好,糊涂里还有韭菜味儿。”

    “周大夫吃饭没?”

    “我吃完了。”之琴又看了桌上的菜,“这黄豆里拌的是?”

    “拌的咸蕨菜,采多了吃不了就腌上,等吃时泡上,切上一拌就行了。”

    “哦,蕨菜也能腌呢。”

    “能,吃不了都能腌上,留着没菜时吃。”

    “老百姓就是能人,什么都会,我就不懂。”说着,之琴进到里屋。“这是我老婆婆,快八十岁了。”

    “啊,大姨好!”老人正端碗喝呢,见来了客人,咧嘴笑了。之琴坐在炕边,“我来耽误你们吃饭了。”

    “没事儿,咱边吃边唠。”说着两口子也吃了起来,杨大哥喝了一口粥,想起了什么,走到外屋,拿来一把酸浆,递给之琴,“哎呀,这可是好东西,不客气了。”说着,她拿起一根剥了皮咬了一口,“这几个孩子可挺好,老大多大了?”

    “老大二十三了,去姑家串门去了,外屋那个是老二,三女儿念高中在县里。”

    “真不错啊,你家院子真干净整齐,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家。”“老头是个瓦匠,石头瓦块的活儿会干,你住的那房子,灶坑,炕都是他盘的。”

    “啊,大哥真是个能人,我想问问,这村里有没有木匠?”

    “有哇,好几个呢,赵木匠韩木匠孙木匠,韩木匠手艺好,是个鲜族人。”

    “啊,我屋里没地方放碗盆,只能放炕上,所以想做个小木桌或柜子什么的。”

    “那个韩木匠是鲜族队的,从你那胡同往南往西,不远就是他家,问问他准行。”

    “哦,这太好了。”

    “你一个人住那屋,晚上害怕不?你要害怕,让我女儿陪你住。”“那可太谢谢了,暂时还行,我不怕,习惯就好了。”唠半天了,夕阳西下了,之琴才离开,全家都出来相送。

    那天,跛女来医院了,丈夫仍陪她来的,看样子他很仲爱妻子,虽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但却很关心她,从眼神儿可看得出来。之琴一检查,胎位没正过来,还是横位。问她做没做膝胸卧式,说是做了。不管做没做,之琴知道,骨盆畸形,脊椎也歪,会影响胎儿姿势的。然后很郑重地告诉她,“你一定要去县医院做手术,大人孩子安全的多,在这是绝不行的。”又问了她县里有没有亲戚,最好住在亲戚家,会省些住宿钱,她说有个大姑姐,住县街里,是其夫的亲姐姐。之琴听后太高兴了,“那你就去那住吧,你用不了半个月就会生的,一定要提前去,不要等临产了才去,什么也来不及了,明后天就走吧。”

    晚上下了班,太阳还老高呢。自己又搅些糊涂。学着阎大嫂的做法,也把韭菜末放里再放点盐,吃起来还真有味儿,连菜带饭挺好的。新毛衣也起好了头,织了几针后放下,她得去找韩木匠做个桌子,这是最重要的。她顺着大街往西走,在一个胡同里,终于找到了韩木匠家。从栅栏外就看到了里面的三间小矮房,木大门一推就开了,之琴走进去,在屋门口问了一声:

    “家里有人吗?”一个瘦老头出来,“你找谁?”

    “我找韩木匠。”

    “我就是,你是谁?”

    “我是卫生所的大夫,新来的,我想找你做一个桌子。”

    “进来吧!”屋里的大嫂出来说道,之琴迈进了门槛,“你们是鲜族吧,我一看锅台就知道了,大小四个锅,一个灶眼,这多有意思啊,还没吃饭吧?”

    “今天下工后,我掐点柳蒿,一会儿蒸上就行了。”她边说边洗菜,“你就是新来的医生啊?”

    “对,我屋里没柜子也没桌子,我的碗盆没地方放,只能放窗台和炕上,很不卫生,我想有个桌子就好了,希望你能给我做一个,大概钉上就行,不用细做。”韩木匠听了之琴的话,略想了想说,“能做,不成问题,得个十天八天的。”

    “我不着急,你慢慢做。”

    “我想给你做个地桌,就是放在地上,四条腿儿,上下两格,可放碗筷盆,下格可放米面衣物什么的,桌面长一米宽二尺,吃饭写字放个灯什么的都行,你看行不?”

    “哎呀,你想的太周到了,太好了,我就需要这样的桌子,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得先谢谢你啦!”韩大嫂把切碎的柳蒿拌上面放进了蒸锅里,之琴告辞往回走,这时进来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拎一串儿活蹦乱跳的蛤蟆,“是儿子吧?”“是老儿子,一对双。”“多好的孩子,帅小伙儿啊,不用送,我走了。”韩大嫂还是送到大门边。

    这天又阴了,像要下雨的样子,明天是礼拜六了,之琴很想回家,如果下大雨,真就不能回了。晚上下班后,她备了两捆柴禾,天黑后点上油灯,把已织好的红毛衣装在兜里,准备明天回家。她在炕沿上就着灯光,又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自从复职上班后,一切都好不用挂念,等等。写完折好装进信封里,一看表快十点了,这才把南窗的支棍放下,吹灯。

    凌晨时,睡得正香,忽听有人敲门,“大夫大夫有病人哪!救命啊大夫!”之琴被惊醒了,“谁呀?等一会儿,”她一咕噜爬起,摸出火柴,“嚓”一声,小油灯亮了,“大夫快点儿啊,人要不行啦!”门打开了,进来两男一女,她边听诉说,边问患者年龄,健康状况,穿好衣服后,把门锁好,然后打开门诊室,取出产包药箱,带上血压计,写个留条,摸黑坐上了马车。

    也不知朝哪个方向奔去,只听“驾!驾!”甩鞭子的声音,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走得太急,连表都没看一眼。从女的口中得知,患者和她是邻居,车伙是她哥哥,另一位是生产队长,听老娘婆说,天黑后就有动静了,可到了半夜,产妇突然抽了,昏迷不行,而且把舌头都咬破了,老娘婆还说,她没见过这样的产妇,不知怎办好,孩子也不露头,她丈夫也急了,去找邻居,又去找队长,队长听说卫生所来了一个产科大夫,这不就找你来了。

    之琴心中已有数了,可能是子痫,危险极大,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拐过了几个山头,终于在一个山跟下停车了,几个人下车,往一个小路上跑去,已望见了微弱的灯光,之琴快步进到屋里,“救救俺吧,大夫,她要不行了。”男子流着泪恳求到,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娘婆坐在炕沿上,嘴上叼个烟袋,见人来了,拔出烟袋锅,在炕沿下磕几下,便对之琴讲了起来,之琴边听边查患者,灯亮太小了,挑大点后,一看患者双眼紧闭,口角有血星,双足水肿,一听胎心极微弱,腹大且软,羊水过多,胎头已入盆,产妇脉搏极弱,面色发红,血压已达160:110,宫口只开一半。子痫是肯定了,血压太高了,得马上抢救,之琴交待家属,患者希望不大,已出现心衰了,正当她打开药箱时,产妇突然抽搐起来,其丈夫上炕想要抱她,之琴马上制止,她把衣竿上的毛巾拽下,立刻塞进产妇口中,以免咬舌,此时产妇牙关紧闭四肢强直,双手紧握面色青紫。之琴马上注射硫酸镁解痉及镇静剂地西泮,处理完之后,再看脉搏,几乎摸不到了,“危险,够呛了。”里外屋的几个人,都啧啧声不断,老娘婆更是束手无策站在一边,之琴再查看眼睛时,眼球固定已出现散视,现在是毫无办法了,再听胎心音,几乎没有了。

    “准备后事吧,她已心力衰竭了,这人不行了,胎儿已死,早治疗能好一些,她患的是妊娠高血压,太晚了!”孕妇丈夫抱起她的上身,嚎啕大哭起来,震天动地......

    天亮了,阴沉的天如同人的心情,悲伤而沉重。之琴告别产妇家走回达山,一路上思绪万千,如果早来检查用上药,这种妊娠高血压,不至于死,可老百姓不懂得产前检查,这真是个问题,得怎么想办法,让她们来检查呢?一路上,她心情更是难受,母子双亡,24岁就离开了人世,真可怜。作为医生救不了,真是无奈!

    中午就下起了小雨,今天不能回家了,下礼拜吧。晚饭后,她心里实在想孩子,每天都吃些什么呢?饭前洗没洗手,杨威的头发已长了,应该剪短些,周日推磨,三个小孩自己弄真是可怜,有时在灯下,想着想着,便掉起了眼泪。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早上三人到齐后,开个早会,所长刘培新简短几句话:“还是那几样,首先大扫除,室内外卫生弄干净,二是器械消毒,做好棉球,三是有什么问题,看法提出来,想办法再解决。”说完后,他点上了小巧的烟袋锅,把火柴杆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便吧嗒吧嗒抽起来。

    之琴说话了:“所长,这个产妇的死亡,非常遗憾,这么年轻人就没了,我感到非常惋惜,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怎么让产妇都来提前检查,只有这样,才能预防难产,确保母婴安全健康。”“这想法挺好,可老百姓不懂也不明白,怎么去说?”刘培新晃了一下头说道。

    “所长,我看这样,让达山所有的生产大队,统计一下怀孕妇女有多少个?把姓名年龄和地址写好报上来,我就可以做表统计出来了,然后可以一个个检查,她不来我亲自去,这样会好多了。”

    “那可是太好了,你这个办法挺对,那怎么通知呢?”

    “我看这样吧,你把各大队队长的名字弄来,我一个个写在单上,然后求人带去,让他照办就可以了吧。”

    “这倒行,那我得去公社找书记问问。”早会开完后,几个人开始收拾卫生,刘培新专门打扫院落,收拾厕所,整理柴垛,小孟告诉他,“枝柴没几捆了,点不着蒸锅了。”

    “那好,我让书记给拉一车,柴禾是不能断呀!”

    六一儿童节这天,镇中心小学,五六年级去双头山春游,每年这天学校都组织文艺演出,今年别出心裁,学生们特别高兴,杨迈和宝霞早早就到了学校。同学们的队伍出发了,打着各色彩旗出了校门,走过大街,往西走去,然后拐上南大桥,下了桥后便往山根走去,到了此处方才觉得离山根老远了,从桥边至山跟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庄稼地,一扎高的玉米苗一垅垅绿油油的点缀在黄色的土地上,孩子们像一条长龙移动在地边的羊肠小道上,在小道的左侧,是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

    行进的队伍越来越慢,山坡越来越高,最后走出农田,真正来到了山根下,休息时大家回头一看,奇宁镇离老远了,好像不认识了似的。在老师的带领下开始登山了,同学们仍沿着这条小溪裂沟边的小毛道,往山上爬去,这里已没有平路,每一步都要踩着大石头攀爬上去,而且很陡,这里树木参天,大家就在树林中穿行,跨过倒树,石砬子,一个拉一个往高处奔去,越走觉得越暗,而且凉爽起来。

    “冰!看,是冰!”有同学大叫起来,原来此处离顶峰不远了,在裂沟的深处,有很长一条白色,溪水便是从这里出来的,这是山顶的北坡,又是凹陷的一个深洞,太阳根本照不到,温度很低,冰雪融化的自然要慢,六月了,还能吃到冰,太惬意了,同学们都拥到冰块处,老师找石头砸了起来,然后大家嚼起了冰渣儿,再用湿漉漉的小手抹一把脸,好爽啊!继续赶路呀!大家不断地踩着野草,登上一个个大石块,连爬再滚!最后终于爬到了山顶。

    “哇!”同学们好惊叹哪!第一次真正目睹了双头山的真面目,山顶地面很平坦,一片幽幽绿草,可爱极了,同学们都坐在地上休息,各色彩旗飘扬,休息一会儿后,老师宣布:“游戏开始,我们抓特务,一半同学是特务,有曲别针的就是特务,一会儿散开后,偷偷别在领口上,另一半同学分男女组,男生是绿旗,女生是红旗,抓一个就送到旗下,最后哪组多,哪组胜,明白没?不能藏太远,必须在彩旗范围内,十分钟结束,哨响集合,好,开始!”

    一百多同学,藏的藏,找的找,互相看领口,杨迈找三四个特务了,都抓到了红旗下,返身和宝霞相遇,一看她领口果然是特务,俩人大笑。十分钟很快就到了,老师一查数,红旗队的女生胜了,女生都欢呼起来,游戏结束后,老师宣布自由活动,但不能超出彩旗范围内。大家到处走走,男生有爬大树的,爬石砬子的,女生到处采野菜,酸浆最多,边采边吃,大家觉得山顶的南坡很暖和,很晒,极目远眺,能看见山根下的房屋,再往东看去有道路,通向更远的山里,他们问老师山这边是什么地方,老师说叫“王家堡,那条路是通往达山的。”杨迈听后,远眺路的尽头,她想起了妈妈,知道了妈妈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大家又回到双头山的北坡看,从北坡看奇宁镇,风景好美,四周群山起伏,比起双头山来都矮多了,而且能看到更远的山峦,是平时从来看不到的地方,大家指指点点,极目远望,发现在很远的东北方向,还有一座很高很大的山。整个奇宁镇,从东至西,黑压压的小房子连成几里地长,苏凌河像一条丝带,傍着小镇从东至西,静静地流淌着,述说着。南大桥横嵌在河上,为这春日的风景画添上了美妙的一笔。时间到了,他们告别了双头山山顶,按原路返回。

    到家时,两人手里各拎一把山韭菜,孙婶儿看到后,仔细看了看,说吃不得,有一种毒草叫“露淋”长得和韭菜一模一样,很难区分,能吃死的,两人只好都扔了。

    这天是星期六,天刚刚亮,之琴锁好门窗,早早就往家赶了。已三个礼拜没回家了,心里想着孩子,昨天和所长说好,今天早点走,要不天太热,趁凉块走好多了。织好的毛衣袜子都装在兜里拎着,往家走的心情特高兴。

    不知不觉已过了二里坡,顺着山根大道蜿蜒而去,走在林荫树下,常有各种鸟鸣不绝于耳,“啾啾,咕咕......”真是好听,太阳早已升起,露出笑脸爬在山顶上,几个山头已过,她看了一下表,已走了快两个小时了,一多半路程了。这时身后有车声,回头一看,是一挂马车,车伙她认得,车后还坐一个人,之琴望着车上的十几根松木,问了一句“我能坐会儿吗?”

    “吁!吁!”车停了,“你坐前沿上吧。”

    “我认得你,上次就坐你的马车去的达山。”之琴说着,便扭身一跳,坐上了前辕子,“这太好了,少走几步省劲了,你是哪个队的?”“桦木林子的。”

    “啊,你说过我忘了。”

    “前几天平岭子生孩子,死个女的你知道不大夫?”

    “知道,半夜把我找去的,太晚了,没法救,如果早治疗,早发现不至于死亡。”

    “老百姓也不懂这些呀!”

    “就是啊,所以只要怀孕,就一定要常检查,我是新来的妇科大夫,就专做这个工作的,你回去可以告诉孕妇们只要怀孕,就要做产前检查,最好是生产队长给传达传达。”

    “你问对了,他正是生产队长。”车伙笑着说,“那太好了队长,你回去有时间给我统计一下,有多少孕妇,姓名年龄都写好,然后交到卫生所就行。”

    “那我回去给你问问。”

    “太谢谢了!”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前边已望见了双头山。

    之琴拎着鸡蛋和韭菜,紧赶慢赶回到了家。进门后便打扫卫生,整理衣物,又到孙家问问好,然后做中午饭。11点多了,她听到院里有小孩说话声,马上出去,正是几个孩子进院了,“妈!我妈回来了。”杨策杨威大喊大叫,跑了过来,之琴一手拉一个进了屋,马上舀水洗手吃饭,桌子放好后,杨松朋扛着锄头也进屋了,两个孩子小嘴儿不停地说这说那,吃完午饭后,之琴用湿毛巾给孩子抹了抹脸。

    “我不爱洗脸。”“怪不得埋里埋汰。”“他早上总不洗脸,好几天也不洗,我哥可埋汰了。”“那不行,早上必须洗脸。”到点后几个孩子一起又走了。之琴马上刷酱块刷缸,这次回来一定要把酱下上。

    晚上做什么呢?她抖了抖几个面袋,还有些白面,思来想去,还是包几个韭菜馅大饺子吧,玉米面和白面两掺,又怕包不上,只好去请教孙婶儿,孙婶儿说:“白面掺的少没事,你用手拍面皮,就能包上。”

    忙活了半天,终于全包好了,杨迈到家一看妈回来了,太高兴了,之琴正在掏灰,一抬头,“哎呀,杨迈可回来了,妈妈想死了。”杨迈进屋扔下书包,忙出来告诉妈妈“六一节那天,学校去春游了,上双头山了,上礼拜下雨,没推磨快没吃的了,这礼拜得推磨了。”之琴一边烧火一边听孩子叙述,她心里酸酸的,但又觉得高兴,他们在渐渐长大。“咱们今天又过年了,吃大饺子啦!”杨威抓起一只大黄饺子边说边咬了一口,全家人其乐融融。

    第二天,三个孩子拎着几个面袋,随妈妈去粮库把六月份粮食买回来,杨威拎着豆油瓶,二斤白面,几斤碎大米,苞米面都装进袋里拎着,之琴特意又换了几斤粮票,留着给孩子买饼干吃的。到供销社买完了盐,杨策嚷嚷要买鸡崽儿,市场上还真有卖的,大家围了一圈,看着那嫩黄嫩黄的小精灵,在一个大扁筐里欢快的叫着,杨威蹲下来,忍不住的拿起一只,用手轻轻地摸着绒毛,“咱们没法拿回去,没带筐啊?”“回家取个筐呗。”中年妇女说,“下一拨还得好几天呢。”之琴和孩子们只好回家吧,到家后找个小筐,几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又返回街里,来到鸡崽前,抓了十只。乐得颠儿颠儿往回赶,之琴一看,孩子们真买回来了,赶紧把一个囤子铺上点草,把小鸡放进去,喂什么呢?孙奶奶看了看,“把苞米面少和点水,撒开就行。”之琴和好面,撒在一个大盘里,小鸡们争先恐后地来啄,两家孩子围着看,这真是太好玩儿了,孙家的鸡崽长的大多了,自己家终于也有了,孩子们乐坏了。

    今天妈妈要下大酱,孩子们也跟着忙起来,先把缸安好,然后掰酱块扔进缸里,按豆和盐的比例开始打盐水,孩子们用木棒搅着桶里的盐水,沉淀半天后,傍晚时,再把清亮的盐水倒进缸里泡上。

    午饭后,孩子们开始推磨,整整忙了一下午,够吃两礼拜的了,之琴很是欣慰。晚饭后太阳还没落山,之琴拿着锄头和孩子们去菜地看看,辣椒茄子长得都好,黄瓜蛋可多了,顺便掐了掐西红柿杈。苞米地的草很多,孩子们和妈妈一块儿干了起来,拔的拔,铲的铲,直到天黑。

    时间过得真快,几天过去了,之琴该回达山了。出了大车店坐在马车上,看着杨松朋远去的背影,她感慨万千。一路上脑子里都是孩子们的身影,比磨盘高不多少的他们,数着数推圈,十圈一换人,这样就不迷糊了,小小杨威,只让她推五圈,磨杆是抵在脖子下的肩胛处,她不仅觉得好玩而是高兴,因为是妈妈回来了······

    一路颠簸,回到了达山,她已熟悉了这里,不再陌生。让她感动的是,所长刘培新和小孟两人,趁她不在,把南墙根下的一块空地开垦出来,收拾整理好,背好了七八条垅,笔直地伸展开,为的是让周大夫自己种点菜,免得她吃菜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