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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呼唤 第三十四章 卷二

    孩子们不客气地进到了屋里,几个人挤在一米见方的地上,杨策甩掉鞋一步就迈上了一尺多高的矮矮大炕。“真大呀!像广场一样,好热乎啊!”纪桂兰站在地上不上去,杨家几个孩子在大炕上从南走到北,杨策滚了两滚,然后又盘腿坐了坐,感受一下朝鲜族大炕的特点,屋子里的小桌子柜子、被褥、生活用具都摆在炕角。“真有意思,挺干净,就是老得盘腿不得劲。”说着几个人下炕挤出了屋。

    江大娘正在整理厨房,这时他的两个儿子进屋了,老二手拿两把泥抹子,老大右手按着左手的中指,“怎么弄的,严重不?”江大娘看着他出血的伤口问,“不严重,砌墙时带尖的石头刮了一下,没事。”“不行!得上药,能感染,”杨迈说“俺家有药,我去拿来给你上点。”说着一个人跑回家,不一会儿拿来一个小盒,从小瓶里夹出一块消毒棉球,很熟练地先给他擦一遍,“这叫清创,把伤口周围进行消毒,这是我妈教咱们的。”两个大小伙子都笑了,江大娘也笑了,“这小孩还真行,你妈是大夫,那你是小大夫。”

    “我可不是,这谁都能干。”然后又夹一块干棉球,沾上红药水往伤口上抹,“这个是把干的消炎,不疼,你这伤口好像是砸的,指甲沟里有血,要是真感染了,容易得甲沟炎,特别地疼,我给你往指甲沟里倒点红药水,能渗进去,特消炎。”说着,她把药水往指甲沟里滴了几滴,“你千万别碰水,三天准好,明天我再给你上。”

    “高骂斯咪哒!高骂斯咪哒!”

    “不用斯咪哒,不用谢!”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这天晚上邱可梅送来一封信,杨迈一看是妈妈的信,立即打开看起来,原来妈妈暂时回不来了,工作挺忙的,难产也多。孩子们轮着看,他们的脸上没了笑容,很是失望。

    “你知道不?咱学校搬到新地方了,就是那个着火的大楼,我爸说就是在原地重新给盖的三层大楼,可带劲啦!”可梅说。

    “知道,这回上学更远啦!”

    “哎,咱们明天去采榛子和蘑菇呗。”

    “行!明早几点?”

    “七点吧,吃完饭就走,把把蛋儿,候志阳也能去。”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山头下的十字路口会齐,全挎着筐拿着棍子往北山走去,“咱们从北山过去,到龙以巴沟的架子山,那边榛子杆可多了。”候志阳的筐里还带个面袋子,郝春贤打头,这里她最大。

    孩子们跟着大家往北山走去,他们以前很少到这,整个北山有二三里地长,大名叫龙尾山,山并不高,但全是坟茔地,坟包一个接一个,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坟场,不知埋葬了多少死人。大家顺着坟地间的一条羊场小路曲曲弯弯地拐向山顶,很平缓的沙质小路很好走。下了山顶便一路下坡,然后从沟底就到了龙以巴沟。大道左侧是一片片大树林,这里的松树又高又密,粗粗大大的,走进里边说话有回音,阴森森的几乎看不见蓝天,偶有阳光射进如一条直线,地面上是厚厚的松针和稀稀拉拉的几棵小绿草,这里凉爽得很。

    孩子们很是惬意,他们最喜欢这样的大森林了,不断有鸟儿的叫声,啾啾叽叽,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弄的小树枝咔咔作响。龙以巴沟有三里地长,中间是草甸子,长着极其茂盛的乌拉草,如头发丝一样的密集,它们一丛丛,一坨坨的长满了沟塘子···孩子们知道爸爸每年都从这里割回乌拉草穿鞋用。

    大家很快就到了沟里,往架子山上走去,不论哪个山都有无数的羊肠小路,杨威是最小的一个,杨迈走在最后打狼。终于,大家爬上了架子山,来到了这个又高又大的铁架子底下,从这往回看一眼,整个龙以巴沟尽收眼底,大家如胜利者一样,都眺望着远处,暂时休息一会儿。

    “大蛇!”把把蛋儿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大家定神一看,“花以脖子!”正快速在稀草中爬过去,“吓死人啦!”

    “这蛇可有毒,快走!”

    “我一看它身上的红点,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大家七嘴八舌地往别处走去。

    “到了,就这面山,你看老了。”可梅说。然后大家分头找榛子找榛蘑,每到一堆榛子杆前都先用棍子敲一敲把蛇吓跑,然后再摘。有榛子就摘,看见蘑菇就采。候志阳都爬到山的最上边了,大家非常高兴,一朵朵的榛子从杆上揪下来,真是没白来,有时一片榛子杆一个榛子也没有,那也别泄气,继续找。

    满山遍野的灌木林中榛子杆分布的很零散,一条条,一丛丛,一堆堆,大家又采蘑菇又摘榛子,实在太开心了。杨威特别注意蘑菇,什么小灰蘑,黄泥团子,她全认识,小筐里装不少了。这时从对面山上又来一伙人,大家一看,他们都是大人,挎着更大的筐,手里拎着面袋子沉甸甸的,“这是一群小孩儿。”其中一个人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太阳已偏西啦,大家采得差不多了,可梅说:“咱们看看那边的油松林,万许有松丁蘑呢!”

    到了那里后,大家都仔细地看着树根下的蘑菇,只要是松针鼓起,轻轻一拨,一个红色的小蘑菇头便露了出来,一找就是一堆。真是的,找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个,杨策用棍子来回拨弄也没见到。

    “这都叫人采过了,要是下雨还能有。”郝春秀说。“那咱们回去吧,太饿了!”可梅说。“我找着啦!”杨威大叫,她在一棵树下,真遇上一堆,全是小红脑瓜,扣出来两把。“你没白来呀!”

    大家往回走了。他们顺着来路从北坡爬上北山,又顺着龙尾山的坟间小路回到了家。

    进了家门,他们先喝水,然后洗了手每人吃几个剩土豆,最重要的是要把蘑菇逐个挑一遍,崔大娘也蹲下来帮孩子们检查,一个一个的过关,最后挑出几个异样的,杨迈把它们扔进了粪池中。

    采来的榛子朵,一共有半面袋还多,杨迈捧了一大捧,放到崔大娘家炕上,送给哑巴吃,又捧起一捧蘑菇,送给崔大娘。崔大娘说啥不要,“你们小孩子采得多不容易呀,不能要,过几天下了雨,我们也去采。”说完她把蘑菇捧起送回筐里。

    晚上做饭时,孩子们才发现缸里的水不多了,这几天爸爸起早贪黑到什么地方去修路去了。杨迈挑起水桶去了井边,弟妹都跟着,“我真掉里,你们好去叫人救我。”她学着爸爸的样子,用扁担把那只小桶勾好伸到井里,她觉得水桶已到了水面上,往下一使劲,觉得没重量,再一拎,空扁担上来了,“完了,桶掉里啦!”几个人傻了眼,“捞吧,怎办!”三个孩子站在井边往里看,好深呀!黑咕隆咚,根本看不见桶在哪?没办法,杨迈只能拎着扁担在水里荡来荡去,别说没几下子,真的勾住了,她一动不动,使尽全力往上拔,最后用胳膊一扛,这桶水拎出来了,几个孩子如获至宝,杨迈杨策两人干脆抬了回来。

    到家后,两人立刻找来麻绳,把这个小桶牢牢地拴在扁担钩上,回到井边后,杨迈心里有了底,这回小桶再也不能掉水里了,她把桶吊到水面后,轻轻一摆,桶发沉了,她立刻往上拎,而且不那么重了,是半桶,如此几次倒进大桶,最后她颤巍巍地挑回来,第二挑是杨策担回来,水桶几乎和地面贴着,一路是泼出来的水花,三担水终于装满了整二缸,大获全胜。

    九月的天,早晚已渐渐凉了,之琴来到桦树岭已两个多月了。当街的社员群众渐渐熟悉了她,从来不看妇科病的患者也多了起来。

    这天,贺梅家后院的于大娘来看贺梅妈,两人闲谈时,于大娘总说自己老了底下也干净了,可是最近半年来反而瘙痒难忍,还有痛感,她自己用盐水洗,碱水洗全不好使,有人告诉她用艾叶水洗,她试过了也不好使,真是没了办法。贺梅妈听她一说后,“那你去医院看看呗,这个新来的周大夫专看妇女病的,也许能治好呢,她医术可高啦!”

    第二天,于大娘真去了医院,她说完自己的病情后,之琴马上告知,“你肯定是老年性阴道炎。”检查完后,“一点不差,就是这个病,多数妇女绝经后容易得这个病,是雌激素下降了,引起抵抗力下降,细菌趁机侵入就容易感染。”

    然后用高锰酸钾溶液冲洗阴道,又用磺胺粉涂抹,要连续治疗七天,还要每日口服乙酚片一次,连服一周。老太太看完病后可乐啦,乐呵呵地出了医院。

    一位中年男子,四十多岁,坐在了刘广青的诊桌边,叙述右腹疼还便秘,有好几天了。刘大夫让他躺在床上给他检查一下胸腹部,又试了一下体温,没有热,诊断为慢性阑尾炎。开了些消炎药,让他回去吃一周,如果不见好再来。

    晚上下班前,邮电局老莫送来一封信,他竟直走到门口,递给之琴。“谢谢,谢谢,亲自送来!”之琴接过信连连说。

    “每封信我都亲自送到,这是我应该干的。”他打个招呼笑着走了。此时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他碰个正着,进门便问:“哪个是管生孩子的大夫?”

    “我就是,什么事?”

    “大夫,我的小孩才生下来三天,这肚脐上包的布给碰掉了,直出血,不知怎办好,小孩直哭老是叫。有人告诉我得找大夫,这不就来了。”

    “啊,你稍等会儿。”之琴把收到的信递给小冯,“你放我炕上吧,我回去再看,我得去处理这个患者。”说着装好药箱,随他走了。

    两里地不算远,说着话就到了。

    进屋一看,一个胖胖的年轻女子两眼发呆坐在炕上,“她有点差劲。”小伙子说。

    之琴明白了,这是一个智障人。打开包被,一股酸味刺鼻,双腿绑得紧紧的,裸露的脐带有血渗出,之琴立刻清创消毒,用龙胆紫涂上,再用纱布包好,然后用温水给孩子洗澡,每一步都仔细的讲给这个小爸爸听,从头部脸上洗起,按住耳朵,千万别让水进去。洗完脸后洗头发,一直往下洗外阴肛门,一直到双脚。嗷嗷直叫的小女婴在之琴的呵护下一点不哭了,“屁股蛋都红了,要烂了,一定要勤换尿布,要是沤烂了是特别疼的。双腿千万别绑,不能长歪,那样孩子特别难受。”

    小伙子送走了之琴,一再感谢。“过几天我再来看看。”之琴伴着暮色往回走。

    食堂曲大嫂把她的那份饭菜留在锅里热着,之琴回来吃完了饭,天早已黑了。回到宿舍,屋里的小油灯亮着呢,小冯在织毛衣,高老师在看书,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围在小桌边,之琴高兴地把信封打开,心里特别地想孩子,厚厚的信纸叠得四四方方,一层层打开后,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拿起一看,是孩子们和宝霞宝云的合影,小冯等她看完了,抬手夺了过来,一张二寸照片上,五个小孩前后站着,“我看看哪个是?”端详了一会儿,“这三个准是!”她用手点着其中的三个,“真对。”之琴看着点头。“你这三个孩子长得太可爱了,个个是大眼睛,又洋气又漂亮。”小冯笑着让高老师看,她也接了过去。之琴认真地看着杨迈的信。

    妈妈:

    自从你走后,我们都非常的想你,希望你能早日回来看我们。搬到新家后,我们把老房宅的柴垛一点点的全运到了新家。开始我们很不习惯,在一个房门下出出进进,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今年暑假我们没有去南大河洗澡,就在边上的小河里玩,整个暑假我们玩得可高兴了,家里的菜特别多,但是土豆快要吃光了,爸爸说过些日子就可刨地瓜吃了。家里的两只母鸡我们都杀吃了,它们叨园子,大家都讨厌只好杀了,你没吃着一口肉。

    不知你在那能吃饱吗?我们还去陵宫里玩去了,那里很美丽,风景也好,别人说那里是文物,得保护。寄去的照片是开学前一天照的,为了和宝霞宝云留个纪念,这是我们在奇宁的第一张照片。

    家里的水完全是爸爸挑的。对了,听大人们说,今年就开始修水田了,明年我们就能吃上大米饭了。暑假时,奇宁还演电影了,冰山上的来客,可好了!那里的歌也好听。这学期我们中学已搬到了新校舍,是三层楼的教室,我们初二在二层楼上课,学校很大,在广场的北面是一个二层大楼,有宿舍餐厅礼堂很是气派。妈妈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挂念,我们已经长大了,你要注意身体,吃不饱就买点什么吃吧,注意安全,不多说了。

    祝你永远健康!快乐!

    此致,敬礼!

    女儿杨迈1964年9月8日

    妈妈:我可想你了,我们每天吃的很饱,哑巴不打我们,你下乡走路时,一定要小心狼,深山老林里也许还有老虎呢,你一定要拿一把小刀,棒子,好打他们,你能吃着胡苞米吗?石在吃不着就买几个巴,苞米可斤饿了,杜大少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抓着个大湖蝶,天兰色的,可好看了,你回来就能看着了。

    女儿小威

    妈妈:我可想你了,你走后我们哭了好几天,知道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定是深山老林,你一定要小心狼还有野蜂子,走路更要小心蛇,我们每天吃的很饱,爸爸这几天去很远的地方去修路,我姐已学会挑大井水了,每次挑水,我们三人一同去,把小桶用绳捆在扁但勾上,捅就不掉水里了,你不用担心我们。我姐学校搬到新楼上课了,可好了。妈妈你在那能吃饱吗?吃不饱就买点什么吃吧。我们学校又来了个新女老师,交一年级。祝你永远健康!

    儿杨策

    之琴看着看着,早已是泪水涟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小冯拿过信看了起来······

    “这几个孩子,那小话儿说得太贴心了,难怪你掉眼泪呀,还让你小心狼,真是的。”

    这一夜之琴失眠了。

    这天上午,诊室来了个中年妇女,清瘦焦黄的面容,稍长的头发用一个松紧带束在颈后,穿一件蓝色的列宁服,她坐在刘广青的诊桌旁,说着自己的病情。

    有三四个月了,吃饭就是不香,不想吃饭,好像总也不饿似的,这些日子感觉胃这个地方疼,吃点止痛片也不好使,浑身总没劲,有点懒,所以想来看看?”

    “你以前吃饭香不?”

    “我以前吃什么都香,胃口一直挺好。”

    “你平时烧心不?吐不?”

    “我从来不烧心,但这几天还真吐过两回。”

    “吐出的是什么颜色?”

    “黑糊糊的有点像大酱色。”

    “大便干燥不?便血不?”

    “大便不干燥,没看见有血,但色深。”然后给她做了一下腹部检查,仔细地按了按胃部,坐下后说:“你这个病不是胃炎,也不像胃溃疡,你有潜血现象,我摸你胃部有包块,所以建议你必须马上去市医院确诊。”

    “那么说挺严重吧,长瘤子了吧?”

    “怎么说呢?就是你最好马上去做检查,确诊一下。”

    之琴望着她走出了医院,“好像在哪见过她?”

    孙百千说:“你可能碰到过她,她家住在大前街,一队的,是下放户,两口子都是右派,来这地方好几年了,两口子原来都是老师。她有个儿子骨折过,我给他治过。”

    “啊,原来是个知识分子,瞅着不像一般老百姓。”

    这天是周五,天气晴好,之琴吃完饭,背上药箱就去了兔耳沟,昨天已和院长说了,今天要下去普查。按着别人的指点,她出了镇子,往东南的一条沟里走去。六里地不算远,眼看着就到了山跟前,进了山再往里走,房屋就多了起来,问了一个路人“大队书记家在哪?”

    顺着他指的方向还得向沟里走,稀稀拉拉的人家,都坐落在两山夹缝的细长地带,等她走到倒数第三家时,她已又走了二里多地,这个沟又细又长,真像兔子耳朵。

    之琴来到书记家,说明了来意,他指着炕让之琴坐下,说:“这倒是好事,来给查病,但是怀孕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问问儿媳妇吧?”又瘦又矮的老头便去了西屋,随着走过来一个年轻媳妇,中等个子梳两个小辫,之琴说了来意,“我知道两个怀孕的,其他别人就不了解啦,我带你去吧。”说着两人出了院子。

    从沟里往外走,在道边的一户人家,没有院子没有栅栏,两人打开门站在门口,眼前一幕,两人都怔住了,一个高个子妇女梳一根大辫子,两手牢牢抓住里屋门框横梁,前后在摇摆,上下抖动身体,

    “大嫂,来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脸正朝里的她听见有人说话,马上松手双脚落了地。“太吓人啦!我还以为你要上吊呢?”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又有了,我不想要,想流下去。”

    “你几个孩子?”

    “我都生五个了,我嫌累,我才三十二,要这么生下去,我得生多少哇!”

    “你这么折腾容易出危险,不要出什么意外,我来给你检查一下吧。”

    之琴介绍了自己,然后给她查了一下,已怀三个月了,又详细询问了既往史家族健康状况,然后一一记在本上,姓名叫郝妮子。之琴向她询问还有谁是孕妇,及妇科病情况,婴幼儿患病情况。她还真是个话匣子,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大堆,之琴立刻记在本上,然后两人带之琴到另一个孕妇家。这家是三大间泥房,新苫的草,院子四周全是木栅栏,显得干净利索,房子两旁是哈司和苞米仓子,显示主人即能干又聪明。

    几个人进屋后,大肚子孕妇先是一愣,说明来意后很是高兴,“还有人上门来给检查,这可是头一回呀!”

    之琴详细问了生育状况,健康状况。原来她已生了四个孩子,两个都是七天抽风扔了,大儿子已结婚,媳妇还没怀孕,没想到自己又怀上了,都四十三岁了。

    “胎位正常还行,挺好,满八个月,这期间得注意了,少干活,别乱走。”

    她把大家送出来,“你是个利索人,家里家外真干净!”之琴夸她,“她是咱村的咸菜疙瘩,干净利索,你看她那小短头发,老是剪得刷齐。”

    几个人又去一个老太太家,这位七十多岁的老者面色憔悴蜡黄,两眼无神地坐在炕上,细问之后,她有气无力地说:“流血能有半年了,都说我是倒开花,早晚得死。”

    “现在感觉怎样?”

    “就是肚子疼呀,以前还不太疼,现在疼得厉害,直流血块子呀,还有臭味,我知道活不长了。”

    “肯定是子宫癌了,吃点止痛片吧,疼得能差些,手术也太晚了,要是早发现能好一些,想吃啥就吃点吧!”

    几个人出了她家,又去了一个新媳妇家。整个一上午都是这两位陪着之琴,临走前她非常感谢两人,并建议生产队应选个妇女主任出来,当即指出:“郝妮子,你来干这个差不多,我看行。”

    “我可不行,不会干哪!”她笑着说。

    之琴出了兔耳沟,已快中午12点了,来这一趟,她大致了解了这个大队的孕产妇情况,心里有了底。

    周一这天,刘广青下夜班坐车回县看父母去了。上次来的中年男子今天又来了,刘大夫不在,他就去中医孙百千大夫那看。

    孙大夫给他瞧脉,问问肠胃情况,疼痛部位。消炎药已吃,没见好多少,那就开点中药吧:红藤二两,蒲公英一两,生大黄三钱,制黄柏三钱,制川朴二钱。每日一剂,分两次服,连用六日。临走时孙大夫一再告知,如果不见好转,腹痛加剧,要立刻去县做手术。病人拎着中药包走了。

    之琴正在整理孕产妇统计表,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进来了,“哪位是看妇科病的大夫?”

    “我就是。”之琴抬头说了一句,见老者身后还有一位女孩,走到诊桌前,“坐吧,你怎么地了?”

    “大夫,不是我看病,是我女儿。”说着,她回头拉过女儿,这个矮胖的姑娘梳两个小辫儿,身体很结实的样子。

    “大夫,她不好意思说,我也不懂,就是她都20岁了,怎么身上还不来呢?我16岁就来了,18岁就结婚了,这都20了还没来,我这心里老画魂,有几份给提媒的,也没敢搭茬呀,昨天听说你去咱堡子啦,我在队里干活呢,一点不知道,晚上回来听说的,这不今天就赶来了。”

    “我得给她检查一下。”

    说着,之琴戴上手套。查完后,说:“她是处女膜闭锁,不要紧,得去县里做个简单的手术,住两天院就行。”然后又问了平时有否下腹疼痛的现象,“她有,时常就说小肚子胀痛,三两天就好了,还以为是胃肠不好呢。”

    之琴又问了家族史及其他子女健康情况,告诉她“没大事,做完后就能来月经了,一样结婚生子,什么也不耽误。”母女俩放心地走了。

    天已渐冷,十月中下旬秋收正忙,社员们都忙着收苞米,割稻子高粱,生产队的场院里正在忙,地上铺满了豆捆,男男女女的社员们人手一把连枷,分作两排对面打,一排扬起一排落下,几十个人,齐刷刷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啪!啪!啪······”

    “停!”队长一个口令“翻个!”大家暂时歇一会儿,几把大叉子挑起了豆秸,之后,全体又围成圈打,只见连枷一齐抬起一齐落下,抬起一次就移动一次脚步,边打边移步,如此转圈,又是一声“停!”挑去豆秸后,金灿灿的豆粒铺满一地。每到秋天,这样的场景真好看,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粮库又到了收粮的季节,每天各大队小队送粮的马车牛车来来往往。这天早晨,粮库还没开大门,一挂马车便到了,两个男人跑向医院,大家正在食堂吃早饭,两人进来了,“问问,哪个是接产的大夫?”“我就是,说吧,产妇怎样?”

    “大夫,小孩手出来了,但孩子出不来,老娘婆也没办法,有人说医院来个新大夫这就找来了。”

    “这是个难产,糟透了。”之琴扔下筷子,马上奔到药房,拿好产包药箱,几个人来到粮库门口,他们的粮袋子正在过秤,几个人坐上去,马车快速地离开。

    二道沟十里地很快就到了。之琴跳下车跟着男主人进了屋,一只小手露着,她一看便知是右手,“胎心很弱,几乎要没了,必须马上抢救。”说完立刻消毒戴好手套,给产妇做彻底消毒,然后让其夫帮忙,她让产妇向左侧身,慢慢侧过去,让其夫抬着她的右胯右腿,这时,只见那只小手慢慢缩回去不见了,稍等一会儿,之琴把手伸进阴道里慢慢地把小手送回子宫里,然后马上注射一支催产素,时间不长,子宫开始阵缩,她左手在腹外轻轻推,不一会儿,一个小脑瓜出来了,再一会儿,一个小紫婴全出来了,她倒拎起双脚,啪啪地拍打脚心,放下后立刻清洁口鼻,再拍打......

    “哇!”一声,她来到了世上。

    两小时后,产妇一切正常,死婴变活了,安详地依偎在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