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十五章 夙愿
眼看着李道生带着徐茂扬长而去，甚至连皇城当中看守徐茂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阵慌乱当中。
一声冷哼自深宫之中传来，众人只感觉压抑的沉重降临在身上。
又一名至仙！
众人悚然而惊，全都惊讶于承御帝国的底蕴。纷纷抬头之时，之间一道光芒闪过，眨眼之间便到了李道生的背后，目标竟然是李道生抓着徐茂的手臂。
在场之人恍然大悟，这是想要将李道生活捉了！
然而，城头声的李宏图却突然喊道：“老祖宗小心李道生的朔雪剑！”
可至仙的速度是何等之快？如此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见李道生随手一握，仿佛无尽的冰霜自虚空中无根而生，雪白的剑锋瞬间汇聚，迎上了身后而来的宗室至仙高手。
“滚！”
厉喝声宛如天雷滚滚，朔雪剑的锋芒之下，李家至仙的脸色就像剑锋一般的苍白，仓促之下，只得抽出自己的至仙器抵挡。
李道生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讥笑，这老东西是多久没有跟人出手了？面对神器竟然用自己的至仙器面对？
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沉寂。
李家至仙瞪大了眼睛，在朔雪剑无匹的伟力之下倒飞出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至仙器，后悔莫及，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手中的阔剑就像是水晶的一般，破开了半个拳头大小的缺口，零碎的残片随风飘散。
这柄剑已经被他蕴养成他的独有仙器，其中蕴含着他一声的领悟，所有的道则，与他性命相连，息息相关。此剑受到重创，不亚于将他的心脏和神魂硬生生打碎了一块，李家至仙顿时萎靡下来，跌落空中去。
皇城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绝望的惊呼：“老祖宗！”
李宏图第一个冲下城头，朝着李家至仙的方向冲了过去，随即便和跌落的老祖一起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
空气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
“人已到手，恕不奉陪！”薛冰苍老而铿锵的声音自九天之上响遍了整个承天京：“当年之事，承御李家边等着我圣宗的讨伐吧！”
话音落下，薛冰横扫一剑，璀璨的剑光照得整个天宇宛若白昼。
剑光逼退了身负龙气的李道乾和同为至仙境界的另一名李家老祖，薛冰从然而退，甚至抱剑一拱手，这才转身飞遁，消失在了南方的天边。
李道乾的脸色十分难看，死死盯着南方的天空，手掌不停颤抖。
“父皇，老祖受了重创！”
李宏图用真元托着受伤的李家至仙赶来，急匆匆地说道。
无论是在承天京中的权贵和高手，还是在承天京外围观的重任，都是陷入了沉寂当中。
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今次一战之后，朔雪宗的崛起便在无法抵挡。李道生突破人仙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递出去，从此以后朔雪宗再也没有了弱点。
上官晴、薛冰、慕容素、李道生，一个宗门当中便有了四名堪比至仙的战斗力。更何况上官晴浸淫至仙境界多年，薛冰同阶近乎无敌，慕容素更是战力无双。加上一个李道生，出手从来都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
这个宗门……已经无人可挡！
李道乾的心中比这些人更加明白这个道理，最重要的还是，徐茂已经被朔雪宗带走，不久之后李家和第一圣天联手害死欧阳玉的丑事就要暴露出来，到时候一向自诩公平公正的承御该如何抉择？
“父皇不需要担心，徐茂的手中早就没有留证据，只凭着他的一面之词，何以证明当年的事？只要我们冷静对待，只需说他是得了疯病，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清。”李宏图安慰道。
李道乾姑且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粗糙的处理办法。
第二天的早上，还没有从昨晚那场仓促而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清醒过来的人们，第一时间得到了承御帝国的通告，宣布朔雪宗一定是受到了小人的蛊惑，与帝国产生了误会。
公告中还说，承御帝国正在积极处理此事，已经准备派出使团前往朔雪宗处理。
承天京中的百姓将信将疑，只不过从昨晚的战斗结束之后，整个京城仿佛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没有人来过，没有战争发生过一样。
市场一样开启，炊烟渐渐飘升，朱雀大道上一样路过了上早朝的官员们。
马栓骑着马信步走在大道上，看着两旁正在开门的商铺，突然眼神晃了一下，两腿夹紧马腹，一路小跑追赶上了那辆从小巷中拐出来的马车。
“先生。”他小声打着招呼。
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葛漴那张苍老的脸庞。
老迈年高，加上最近这些年参与政事，每每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葛漴的身体越发的衰败了，脸上周围堆垒，须发虽然依旧雪白可是却显得有些粗糙灰败。马栓敏锐地察觉到，先生的双眼早上起来，竟然有些浑浊，这是精力耗尽的表象。
他不由得劝说道：“先生，当爱惜身体。”
葛漴笑了笑，摆手说道：“为国为民，当全力以赴，何以惜身？更何况，就算老夫爱惜身体，又能苟且活得多少年？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我们的心愿……马栓，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对坐而谈的话吗？”
马栓心头一肃，点头说道：“自然记得！”
葛漴指着前方的皇城：“我本以为，这个庞然帝国的病根，在于民政、在于官宦、在于门阀、在于土地，可是若非昨日的事情发生，老夫都没想到过，这个国家最大的病患，居然在于皇帝！荒唐啊！何其荒唐？”
马栓沉默不言，此事当中，他出力亦不少。承天京附近的改革中，是他藏匿了血魔和他操控的血奴人仙，否则哪来的那么多人进攻皇城？
葛漴看着他说道：“既然你还知晓本心，便不必自责。”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马栓整个人绷紧起来，难以置信：“先生？！”
“呵呵！”葛漴指了指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你是我的学生，我在看着你。我知道你和李道生素有来往，但是我却没说，你却知道为何？”
“为何？”马栓只觉得毛骨悚然。
葛漴靠在软垫上，虚弱道：“李道生此人虽然行事风格诡异，喜欢算计，可是我观其过去所做之事，无一不是堂皇浩大。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生出古怪的心思。如今，也多亏了你们，揭开了这个朝堂最大的丑恶，从此只有，老夫便有了最后的目标了，岂不快哉？”
马栓张了张嘴，最终千言万语却只剩下了一声叹息：“一个徐茂，他不够啊……”
可谁也没想到，李道生居然敢直接带着人打上了第一圣天的山门。
当朔雪宗的浮云艨艟出现在一百零八峰外围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连第一圣天都差点以为得到了假消息。
可是，巨大的楼船已经悬浮在空中，将所有的攻击阵法都对准了第一圣天的山门。
莫说是他们，当这个消息迅速扩散开，被各方势力安插在第一圣天周围的探子用最快的方式传递回去的时候，整个天行大陆都是懵逼了。
这是要什么？彻底开始世界大战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一名长老愤然而起，便要上前去拼杀。
可是走了几步，他却突然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向外走。这名长老不由得怒发冲冠，转身厉声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另一名长老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卢，如今第一圣天已经不是当初的第一圣天，朔雪宗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朔雪宗了。如此冲动，难道真的要打开全面战争吗？”
“是啊……”又一人面带难色：“以前我第一圣天是何等的风光？三名至仙老祖，宗主横扫无敌，四十八名造化境强者，十八名人仙长老，堪称天下无敌。可是如今呢？十八名长老接连战死八人，大多死于朔雪宗的剑下，太上长老更是一人自封沉睡，虽然大长老弥补了缺位，可是宗主如今闭关，我们如何面对朔雪宗那四个人？”
“那要怎样？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吗？！”
众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终究谁也没有说出这句话。
最终，一声叹息在大堂中响起。
众人转过头，看向了坐在前面的冼清秋，只见他站起身来，用悲怆的目光看了一圈周围的长老们，沉声道：“圣宗衰弱至此，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但是诸位长老今后还是宗门的脊梁，不容有失。此事，便由我一力承担下来吧！”
“圣子！”一名长老动容。
连大长老的眼中，都是多出了一些感动。
冼清秋笑了笑，说道：“我还年轻，我承担得起。只是一个圣子而已，就算形象跌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而我们现在要面对情况，是要保住圣宗整体的力量。而且……于楷然如今本就是师尊交给我来处置，我责无旁贷。”
“诸位，我去了！”他站起身来，风萧萧兮。
诸位长老沉默着，眼中满是悲痛。
想他们纵横一生，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用牺牲一个小辈，来挽回他们的尊严，保住他们的性命。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多希望已经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的叶摘空能够横空而出，继续横扫无敌？
可是当他们看向宗主峰的时候，却只有一片的安静。
冼清秋来到了自己的山头，带走了被封锁起来的于楷然，来到了山门之外。
第一圣天的弟子们义愤填膺，正抬头怒视朔雪宗的艨艟，可是却见冼清秋提着一个人来到空中，不由得都是愣了。
“圣子在做什么？”
“圣子！”
“难道我们要认输？不！不可能！”
“第一圣天，天下第一！我们何曾认输？圣子！圣子！”
“圣子不可！”
……
万千的呼喊冲天而起，整个第一圣天的怒气冲天而起。
而冼清秋却置若罔闻，只是看了一眼李道生，并未多说什么，真元将于楷然送到了浮云艨艟的阵法之外，便有人打开阵法的缺口将他接引进去。
做完这件简单的事情，冼清秋一闪身，消失在空中。
朔雪宗的浮云艨艟上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而第一圣天的山门之内，则是已经一片死寂。
所有第一圣天弟子的眼中，全都浮现出了绝望和不甘。
横压大陆的第一圣天，何曾受到过这等羞辱？！曾经自视甚高的他们，又何曾想过他们也有被人打上山门，逼迫着做出城下之盟的一天？！
“不！不应该这样！”一名弟子的面容渐渐癫狂，身上的经脉暴涨，能量乱窜。
“不好，他要走火入魔了！”周围的人惊呼一声，连忙压制。
崩溃的情绪就这样扩散开来，第一圣天当中一片混乱，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自己的未来。有人抬起头来，却见朔雪宗的浮云艨艟转头离去，如此的潇洒傲然。
这个时候，他们的心中都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所谓的天下第一，已经离他们而去了。
一名弟子忍不住眼眶一湿，眼泪便珠线般洒落，片刻之后，竟然颜面失声痛哭。而有了这一个人，许多的人都开始放声哀嚎，跪在地上，拳头狠命的砸在山头。
“圣宗！圣宗！圣宗啊！！”
听着外面的一片愁云惨淡，整个大殿之中都陷入了死寂。众多长老都不敢抬头看身边的同门，甚至都恨不得马上将自己封闭起来，剥夺五感。
冼清秋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大殿当中，他来到了自己的山头上，自封修为，陷入了自罚。
第一圣天，今天遭遇了数千年来，第一次从云端的坠落。
“爬得这么高，摔多疼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李道生站在窗前，看着后方渐渐远去的一边零八山，不由得笑着转身：“仙姑……”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却只见一片白影翻飞而来，蒙蔽了他的双眼，紧接着，便是一双纤细而有利的手臂，落在他的胸膛。
“仙姑！”李道生瞪大了眼睛。
慕容素双眼含泪，趴在李道生的胸前，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慕容素的哽咽宛如一只淋了雨的黄鹂，让人心痛：“这些年来，我每夜每日都想着，何时才能让师尊去得安心……第一圣天，太大了，叶摘空太强，我每次想到，心如刀绞……若非是你，可能我这辈子都无法等到这一天，连师尊留给我的宗门都……”
李道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慕容素渐渐失了声，只是低声哭着。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那个当年告诉李道生她已经五十有四的仙姑，也不再是朔雪宗的宗主，更不是那个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感受都封闭起来的年轻强者。
这一刻，她只是慕容素，只是那个当年被欧阳玉带回山门，却扔在一旁很少关心和教导，心中藏着多少孤单寂寞的小女孩；只是那个眼睁睁看着师尊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绝望中只能选择将那颗毒药吞下腹中，却没人知道她心中有多痛苦的脆弱女人。
而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人，不但理解她所有的伤和痛，让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展露自己的脆弱。而且，他还亲手帮助自己完成了自己毕生的心愿，让她所有的遗憾，此刻都变成了值得。
这样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和她紧靠着。
慕容素抬起头来，微红的眼眶就像是两抹漂亮的胭脂，妩媚更胜过无边云海与晚霞。
“仙姑……”
“李郎……”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李道生的身子僵了一下，便看到眼前那张从未有过如此娇媚的脸庞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缠绵。
紧紧地抱着慕容素的身躯，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生疏和激动的战栗。这一刻，李道生的心头生出了无尽的柔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周围的一切随时随地都在提醒着他，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更像是一个游客，是一个角色，周围的人都是NPC。
到了如今，他终于找到了那颗可以完全托付于他的心。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这个世界是真正属于他的。
什么神选者，什么穿越众，前世那个世界，就此被他彻底丢在脑后。从此开始，这个世界才是他的世界！
他要拯救这个世界，无关于什么天道的成熟和世界的毁灭，更无关于什么神选者的宿命和数亿人的生命。甚至于，这都无关于他和这个世界是否有一段什么样的羁绊。
他需要一个地方，来安放和慕容素的未来，这就是他唯一的理由！
良久，两个人轻轻分开，四目相对，温柔荡漾在整个房间之中。
李道生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不就是个成神吗？
成他妈的！
一声冷哼自深宫之中传来，众人只感觉压抑的沉重降临在身上。
又一名至仙！
众人悚然而惊，全都惊讶于承御帝国的底蕴。纷纷抬头之时，之间一道光芒闪过，眨眼之间便到了李道生的背后，目标竟然是李道生抓着徐茂的手臂。
在场之人恍然大悟，这是想要将李道生活捉了！
然而，城头声的李宏图却突然喊道：“老祖宗小心李道生的朔雪剑！”
可至仙的速度是何等之快？如此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见李道生随手一握，仿佛无尽的冰霜自虚空中无根而生，雪白的剑锋瞬间汇聚，迎上了身后而来的宗室至仙高手。
“滚！”
厉喝声宛如天雷滚滚，朔雪剑的锋芒之下，李家至仙的脸色就像剑锋一般的苍白，仓促之下，只得抽出自己的至仙器抵挡。
李道生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讥笑，这老东西是多久没有跟人出手了？面对神器竟然用自己的至仙器面对？
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沉寂。
李家至仙瞪大了眼睛，在朔雪剑无匹的伟力之下倒飞出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至仙器，后悔莫及，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手中的阔剑就像是水晶的一般，破开了半个拳头大小的缺口，零碎的残片随风飘散。
这柄剑已经被他蕴养成他的独有仙器，其中蕴含着他一声的领悟，所有的道则，与他性命相连，息息相关。此剑受到重创，不亚于将他的心脏和神魂硬生生打碎了一块，李家至仙顿时萎靡下来，跌落空中去。
皇城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绝望的惊呼：“老祖宗！”
李宏图第一个冲下城头，朝着李家至仙的方向冲了过去，随即便和跌落的老祖一起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
空气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
“人已到手，恕不奉陪！”薛冰苍老而铿锵的声音自九天之上响遍了整个承天京：“当年之事，承御李家边等着我圣宗的讨伐吧！”
话音落下，薛冰横扫一剑，璀璨的剑光照得整个天宇宛若白昼。
剑光逼退了身负龙气的李道乾和同为至仙境界的另一名李家老祖，薛冰从然而退，甚至抱剑一拱手，这才转身飞遁，消失在了南方的天边。
李道乾的脸色十分难看，死死盯着南方的天空，手掌不停颤抖。
“父皇，老祖受了重创！”
李宏图用真元托着受伤的李家至仙赶来，急匆匆地说道。
无论是在承天京中的权贵和高手，还是在承天京外围观的重任，都是陷入了沉寂当中。
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今次一战之后，朔雪宗的崛起便在无法抵挡。李道生突破人仙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递出去，从此以后朔雪宗再也没有了弱点。
上官晴、薛冰、慕容素、李道生，一个宗门当中便有了四名堪比至仙的战斗力。更何况上官晴浸淫至仙境界多年，薛冰同阶近乎无敌，慕容素更是战力无双。加上一个李道生，出手从来都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
这个宗门……已经无人可挡！
李道乾的心中比这些人更加明白这个道理，最重要的还是，徐茂已经被朔雪宗带走，不久之后李家和第一圣天联手害死欧阳玉的丑事就要暴露出来，到时候一向自诩公平公正的承御该如何抉择？
“父皇不需要担心，徐茂的手中早就没有留证据，只凭着他的一面之词，何以证明当年的事？只要我们冷静对待，只需说他是得了疯病，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清。”李宏图安慰道。
李道乾姑且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粗糙的处理办法。
第二天的早上，还没有从昨晚那场仓促而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清醒过来的人们，第一时间得到了承御帝国的通告，宣布朔雪宗一定是受到了小人的蛊惑，与帝国产生了误会。
公告中还说，承御帝国正在积极处理此事，已经准备派出使团前往朔雪宗处理。
承天京中的百姓将信将疑，只不过从昨晚的战斗结束之后，整个京城仿佛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没有人来过，没有战争发生过一样。
市场一样开启，炊烟渐渐飘升，朱雀大道上一样路过了上早朝的官员们。
马栓骑着马信步走在大道上，看着两旁正在开门的商铺，突然眼神晃了一下，两腿夹紧马腹，一路小跑追赶上了那辆从小巷中拐出来的马车。
“先生。”他小声打着招呼。
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葛漴那张苍老的脸庞。
老迈年高，加上最近这些年参与政事，每每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葛漴的身体越发的衰败了，脸上周围堆垒，须发虽然依旧雪白可是却显得有些粗糙灰败。马栓敏锐地察觉到，先生的双眼早上起来，竟然有些浑浊，这是精力耗尽的表象。
他不由得劝说道：“先生，当爱惜身体。”
葛漴笑了笑，摆手说道：“为国为民，当全力以赴，何以惜身？更何况，就算老夫爱惜身体，又能苟且活得多少年？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我们的心愿……马栓，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对坐而谈的话吗？”
马栓心头一肃，点头说道：“自然记得！”
葛漴指着前方的皇城：“我本以为，这个庞然帝国的病根，在于民政、在于官宦、在于门阀、在于土地，可是若非昨日的事情发生，老夫都没想到过，这个国家最大的病患，居然在于皇帝！荒唐啊！何其荒唐？”
马栓沉默不言，此事当中，他出力亦不少。承天京附近的改革中，是他藏匿了血魔和他操控的血奴人仙，否则哪来的那么多人进攻皇城？
葛漴看着他说道：“既然你还知晓本心，便不必自责。”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马栓整个人绷紧起来，难以置信：“先生？！”
“呵呵！”葛漴指了指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你是我的学生，我在看着你。我知道你和李道生素有来往，但是我却没说，你却知道为何？”
“为何？”马栓只觉得毛骨悚然。
葛漴靠在软垫上，虚弱道：“李道生此人虽然行事风格诡异，喜欢算计，可是我观其过去所做之事，无一不是堂皇浩大。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生出古怪的心思。如今，也多亏了你们，揭开了这个朝堂最大的丑恶，从此只有，老夫便有了最后的目标了，岂不快哉？”
马栓张了张嘴，最终千言万语却只剩下了一声叹息：“一个徐茂，他不够啊……”
可谁也没想到，李道生居然敢直接带着人打上了第一圣天的山门。
当朔雪宗的浮云艨艟出现在一百零八峰外围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连第一圣天都差点以为得到了假消息。
可是，巨大的楼船已经悬浮在空中，将所有的攻击阵法都对准了第一圣天的山门。
莫说是他们，当这个消息迅速扩散开，被各方势力安插在第一圣天周围的探子用最快的方式传递回去的时候，整个天行大陆都是懵逼了。
这是要什么？彻底开始世界大战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一名长老愤然而起，便要上前去拼杀。
可是走了几步，他却突然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向外走。这名长老不由得怒发冲冠，转身厉声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另一名长老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卢，如今第一圣天已经不是当初的第一圣天，朔雪宗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朔雪宗了。如此冲动，难道真的要打开全面战争吗？”
“是啊……”又一人面带难色：“以前我第一圣天是何等的风光？三名至仙老祖，宗主横扫无敌，四十八名造化境强者，十八名人仙长老，堪称天下无敌。可是如今呢？十八名长老接连战死八人，大多死于朔雪宗的剑下，太上长老更是一人自封沉睡，虽然大长老弥补了缺位，可是宗主如今闭关，我们如何面对朔雪宗那四个人？”
“那要怎样？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吗？！”
众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终究谁也没有说出这句话。
最终，一声叹息在大堂中响起。
众人转过头，看向了坐在前面的冼清秋，只见他站起身来，用悲怆的目光看了一圈周围的长老们，沉声道：“圣宗衰弱至此，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但是诸位长老今后还是宗门的脊梁，不容有失。此事，便由我一力承担下来吧！”
“圣子！”一名长老动容。
连大长老的眼中，都是多出了一些感动。
冼清秋笑了笑，说道：“我还年轻，我承担得起。只是一个圣子而已，就算形象跌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而我们现在要面对情况，是要保住圣宗整体的力量。而且……于楷然如今本就是师尊交给我来处置，我责无旁贷。”
“诸位，我去了！”他站起身来，风萧萧兮。
诸位长老沉默着，眼中满是悲痛。
想他们纵横一生，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用牺牲一个小辈，来挽回他们的尊严，保住他们的性命。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多希望已经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的叶摘空能够横空而出，继续横扫无敌？
可是当他们看向宗主峰的时候，却只有一片的安静。
冼清秋来到了自己的山头，带走了被封锁起来的于楷然，来到了山门之外。
第一圣天的弟子们义愤填膺，正抬头怒视朔雪宗的艨艟，可是却见冼清秋提着一个人来到空中，不由得都是愣了。
“圣子在做什么？”
“圣子！”
“难道我们要认输？不！不可能！”
“第一圣天，天下第一！我们何曾认输？圣子！圣子！”
“圣子不可！”
……
万千的呼喊冲天而起，整个第一圣天的怒气冲天而起。
而冼清秋却置若罔闻，只是看了一眼李道生，并未多说什么，真元将于楷然送到了浮云艨艟的阵法之外，便有人打开阵法的缺口将他接引进去。
做完这件简单的事情，冼清秋一闪身，消失在空中。
朔雪宗的浮云艨艟上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而第一圣天的山门之内，则是已经一片死寂。
所有第一圣天弟子的眼中，全都浮现出了绝望和不甘。
横压大陆的第一圣天，何曾受到过这等羞辱？！曾经自视甚高的他们，又何曾想过他们也有被人打上山门，逼迫着做出城下之盟的一天？！
“不！不应该这样！”一名弟子的面容渐渐癫狂，身上的经脉暴涨，能量乱窜。
“不好，他要走火入魔了！”周围的人惊呼一声，连忙压制。
崩溃的情绪就这样扩散开来，第一圣天当中一片混乱，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自己的未来。有人抬起头来，却见朔雪宗的浮云艨艟转头离去，如此的潇洒傲然。
这个时候，他们的心中都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所谓的天下第一，已经离他们而去了。
一名弟子忍不住眼眶一湿，眼泪便珠线般洒落，片刻之后，竟然颜面失声痛哭。而有了这一个人，许多的人都开始放声哀嚎，跪在地上，拳头狠命的砸在山头。
“圣宗！圣宗！圣宗啊！！”
听着外面的一片愁云惨淡，整个大殿之中都陷入了死寂。众多长老都不敢抬头看身边的同门，甚至都恨不得马上将自己封闭起来，剥夺五感。
冼清秋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大殿当中，他来到了自己的山头上，自封修为，陷入了自罚。
第一圣天，今天遭遇了数千年来，第一次从云端的坠落。
“爬得这么高，摔多疼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李道生站在窗前，看着后方渐渐远去的一边零八山，不由得笑着转身：“仙姑……”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却只见一片白影翻飞而来，蒙蔽了他的双眼，紧接着，便是一双纤细而有利的手臂，落在他的胸膛。
“仙姑！”李道生瞪大了眼睛。
慕容素双眼含泪，趴在李道生的胸前，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慕容素的哽咽宛如一只淋了雨的黄鹂，让人心痛：“这些年来，我每夜每日都想着，何时才能让师尊去得安心……第一圣天，太大了，叶摘空太强，我每次想到，心如刀绞……若非是你，可能我这辈子都无法等到这一天，连师尊留给我的宗门都……”
李道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慕容素渐渐失了声，只是低声哭着。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那个当年告诉李道生她已经五十有四的仙姑，也不再是朔雪宗的宗主，更不是那个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和感受都封闭起来的年轻强者。
这一刻，她只是慕容素，只是那个当年被欧阳玉带回山门，却扔在一旁很少关心和教导，心中藏着多少孤单寂寞的小女孩；只是那个眼睁睁看着师尊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绝望中只能选择将那颗毒药吞下腹中，却没人知道她心中有多痛苦的脆弱女人。
而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人，不但理解她所有的伤和痛，让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展露自己的脆弱。而且，他还亲手帮助自己完成了自己毕生的心愿，让她所有的遗憾，此刻都变成了值得。
这样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和她紧靠着。
慕容素抬起头来，微红的眼眶就像是两抹漂亮的胭脂，妩媚更胜过无边云海与晚霞。
“仙姑……”
“李郎……”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李道生的身子僵了一下，便看到眼前那张从未有过如此娇媚的脸庞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缠绵。
紧紧地抱着慕容素的身躯，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生疏和激动的战栗。这一刻，李道生的心头生出了无尽的柔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周围的一切随时随地都在提醒着他，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更像是一个游客，是一个角色，周围的人都是NPC。
到了如今，他终于找到了那颗可以完全托付于他的心。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这个世界是真正属于他的。
什么神选者，什么穿越众，前世那个世界，就此被他彻底丢在脑后。从此开始，这个世界才是他的世界！
他要拯救这个世界，无关于什么天道的成熟和世界的毁灭，更无关于什么神选者的宿命和数亿人的生命。甚至于，这都无关于他和这个世界是否有一段什么样的羁绊。
他需要一个地方，来安放和慕容素的未来，这就是他唯一的理由！
良久，两个人轻轻分开，四目相对，温柔荡漾在整个房间之中。
李道生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不就是个成神吗？
成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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