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绝望（上）
如果说，这一切仅仅是开始，那么陈平凡不由得开始恐惧这一切结束后，世界会变得怎样。
天空阳光依旧，悬浮于苍穹之上的仙人让城内居民欢呼雀跃。
相比较于升仙大会时被困在家中无法出门的环境，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真正的一睹仙人的芳容。
对于他们而言，那是身为凡人最美好的向往。
街道上乱哄哄的，陈平凡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寻找二人。
胡同他也去过了，但是都没有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身影。
而那两名修士也停滞在空中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们看见包掌柜了吗？”他询问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一些人放下手头的事情帮着一起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
他们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把我丢下了吗？
陈平凡抱着脑袋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是不是我成了他们的累赘？所以……
“叁大夫，我看见他们了！”突然，王豪从人群中挤出来，拉着陈平凡的手，“我带你去！”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王豪带离了街道，走向了城门口。
视野里，当那三个人的声音再次出现，陈平凡死寂的心又活络过来。
“谢谢你！”他激动的松开王豪的手，朝着三人奔过去。
而当他靠近三人才露出笑容刹那，转瞬就变为了震惊和不安。
包玄清抱着浑身开满红色花朵的包欣欣一脸平静的站着，他察觉到陈平凡接近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怎么……还在这里！？”
很显然，就连包玄清都没意识到陈平凡居然没有和其他异人一样消失，而是留在了这个世界。
一旁的老疯子笑着上下打量陈平凡：“果然啊……”
“欣欣怎么了！？”陈平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焦急的想要触碰包欣欣。
“她会没事的。”包玄清后退几步，微垂着眼帘，“放心吧，会没事的。”
陈平凡心中顿生无名之火：“师傅，我是您的徒弟，也是包欣欣的阿兄，难道说您还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阿兄……”
就在这个时候，欣欣睁开了眼睛，她痛苦的神色多了一丝慌乱：“阿兄，快走……你会死的。”
听到这句话，老疯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可没有保护你这个臭小鬼的义务。”
包玄清咬着牙：“叁贰壹，现在这件事你没办法插手，你快走，离开这座城池。”
“我没有理由离开你们。”陈平凡深吸一口气，“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四周突然升起狂风，当烟尘消失之后，出现在四人眼前的，便是天绝和小雀儿。
天绝看见包玄清手中的欣欣，立刻露出了愤慨之色：“若是早一些过来就好了，小公主也不用受这份罪。”
他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包玄清：“你就是玄清？那个欺师灭祖，将百灵谷送葬黄泉的玄清？”
陈平凡听到这话，心猛地揪住：“你在胡说什么？”
“你说他是你师傅？”天绝看向了陈平凡，眯了眯眼睛，“呵，看来你是不知道，站在你身边的那两个人究竟是何等的魔头吧？”
他提剑指着一脸平静的包玄清，冰冷的说道：“此人乃是修仙界一流门派百灵谷谷主的爱徒，他盗窃秘宝，偷取秘术，并且引狼入室，将百灵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狱！三十万人，全部命丧黄泉！”
“此人不仅丧尽天良，还欺骗我上天仙门的千珏仙子，蛊惑她与自己偷情并叛离我门，十恶不赦和魔头没有任何区别！”
陈平凡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冷静的包玄清，捏紧了拳头：“绝不可能！”
“看来你也被他们洗脑了吗？”天绝看向陈平凡，“你身为异人，头脑简单我也能理解，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退后，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我若说不呢？”陈平凡盯着天绝，没有丝毫的畏惧，“你想杀了我吗？”
“你和魔头为伍，我杀了你又如何？”天绝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老疯子，“你是周常？”
“呵呵……”老疯子笑了，“谁给你的勇气直呼的老夫的名讳？”
小雀儿突然开口了，声音甜美，模样也极为可爱：“疯魔大人息怒，这个笨蛋不懂事，我们来此可不是为了和您作对，只是为了接走小公主，当然，也要将玄清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捉回上天仙门。”
她走到了天绝的身边，无视他冰冷的注视，继续说道：“疯魔大人，我是代表上天仙门和您洽谈，虽说我们往日有很多恩仇，但如今您并无利害和我上天仙门做对吧？这只是我仙门内部的私事……”
“小丫头片子到还挺会说话。”老疯子坐在地上，一只手托腮，脸上露出了桀骜不驯的狞笑，“但，老夫今天也把话撂在这里，你敢动这父女二人一根汗毛，老夫就敢屠城。”
不知为何，陈平凡听到老疯子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浑身的皮肤都有一种针刺感。
“魔头！你不过胎息境修为，也该在我面前嚣张！？”天绝显然是不能接受老疯子如此狂妄的挑衅和威胁，浑身灵气外放，陈平凡瞬间就感觉到难以呼吸。
老疯子笑容满面：“你可以试试。”
“够了，天绝。”小雀儿不笑了，她伸手阻止了身边的天绝，“前辈，看来你很清楚我们上天仙门的古训啊。”
“呵呵，救苍生，斩妖魔，济天下，破红尘。”老疯子笑呵呵的念道，“所以，你们不会放任我在你们面前屠城的吧？”
小雀儿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呢，有这种老掉牙的古训。”
她抽出了腰间一把细长的软剑：“上天仙门之所以还会被古门打压，就是因为这条古训，若非如此，我上天仙门早就成了仙界第一仙门了。”
“所以，你们准备收手？”老疯子托腮。
“当然……是不可能的。”小雀儿说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前辈，既然我们动手你会屠城，那么为了让这些普通人少受疾苦，我可以代劳！”
鲜红色的灵气犹如触手一般从小雀儿这看似天真烂漫的女孩身后升起，那灵气宛若实体，将阳光遮得密不透风，并且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瞬间传来，陈平凡仅仅是闻了闻就几欲作呕。
老疯子戏谑的笑了：“好家伙，如果不是你穿着上天仙门的服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屠戮一方的妖兽呢。”
“前辈说笑了。”小雀儿妖异的笑起来，“和您剑斩古门老祖，血杀灵山修士的壮举比起来，我杀的人可能不足你的万分之一。”
天绝突然怒喝道：“混蛋，你要做什么？这里都是普通人！你释放仙域是几个意思？”
“住口。”小雀儿瞪了一眼他，“若非你是师傅的爱徒，我真想这个时候就把你杀了，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们若想要夺回秘宝，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
“不过胎息境的半残魔头，你休要出手！”天绝冷哼一声，下一秒突然提剑出现在老疯子面前，挥剑砍下，“死！”
“傻逼。”小雀儿冷笑。
她刚说完，老疯子诡异的笑了，他突然暴起，二人姿势变换，陈平凡压根什么都没看清，就发现天绝已经脸色惨白的退回到小雀儿身边，而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浸湿。
“怎么可能！！”天绝半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老疯子，“你怎么突然变成了金丹期……”
小雀儿嘲讽道：“去一旁调息去，你个废物，真不知师傅是怎么看上你的。”
见小雀儿准备出手，老疯子看了眼身边几人，平静的说道：“还不快走？”
陈平凡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包玄清拉着朝着身后的民宅逃了过去。
而当陈平凡回头的瞬间，他突然呆住了。
昏暗的天空下，这座城市没有一丝光明，而且就连声音也已经沉寂。
他望着满地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那些尸体，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
原本围绕在城门附近的所有居民，都已经悄无声息的七窍流血而死，他们每个人都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死状凄惨。
还有些人残存着一两口气，胸膛起伏，嘴里依旧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别这样……”陈平凡很希望自己所看见的不过是一场梦，但是当他闻到那作呕的血腥味时，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那个女修士的能力，而是在她释放所谓仙域的瞬间，所有的人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混蛋！”陈平凡狂躁的怒吼，他甩开包玄清的手想要回头找那个女魔头算账，但是却被包玄清再次拉住了。
“徒儿，走。”包玄清平静无比，而他的声音也让原本怒不可遏的陈平凡不自然的平静下来。
老疯子已经和那个小雀儿碰撞在了一起，他甚至看不请两人的残影。
就算过去了，又能如何呢？
他不甘心的回过头，继续朝着城内跑去。
地上，鲜血组合成了小溪以及河流，不一会儿二人的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
陈平凡一路走着，望着倒在路边的尸体，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他们的脸，是那么的熟悉，但是那痛苦的表情，却又是那么陌生。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明明大家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的，为什么……
“上天仙门……上天仙门……”陈平凡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包玄清闭上了眼睛：“这并不是那个女修士所为的。”
“什么？”陈平凡麻木的问道，“那是谁？”
“周常，也就是老疯子……”
陈平凡停下了步伐，包玄清跑了一会儿之后，也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望着他。
“老疯子……杀的？”陈平凡瞪着眼睛，“是他杀的大家？”
天空变成了血红色，二人的脸也被照得发红，而包玄清则沉默的望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这一刻，陈平凡彻底崩溃了。
“老疯子，不是那种人……”
“不，他一直是这种人。”包玄清平静的说道，“他是魔修，是当今修仙界杀戮人数最多的魔头，我早就和你说过，他并非什么好人。”
陈平凡剧烈的喘息着，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和老疯子把酒言欢的回忆，突然惨淡的笑了：“那为何……他要装成那个样子……为什么……”
“因为他在拼命克制杀戮欲望，而我之所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就是为了用天医手压制住煞气。”包玄清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连眼神也是诡异的平静，“若非如此，这座城早就已经被屠戮干净了。”
陈平凡低下头，望着血池里自己的倒影，喃喃说道：“十年前，那个魔头就是老疯子，所以师傅为了保护城池，所以才出手压制吗？”
“不，是我叫他来的。”包玄清望着陈平凡，笑了，“而现在让他屠城的人，也是我。”
远处，传来了那小雀儿愤怒的嘶吼声以及老疯子的狂笑，偶尔天空有飞鸟略过，但是转瞬就跌落在了城池之中死去。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眼前望着自己所喜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痛苦的事情的话，那么必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所信任，所尊敬的人，却是自己最厌恶的人，而且，他亲口承认了。
包玄清深吸一口气，说道：“抱歉，叁贰壹，我骗了你。”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救他们？”陈平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喃喃问道，“师傅，为什么。”
“如果他们那么早死了，那么周常就无法获得修为了。”包玄清闭上眼睛，“我早就做好了让周常来到此地，并且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也就是现在，让全城人都成为他的祭品的准备，好让他重获修为。”
“这座城池被一个巨大的法阵牢牢控制，我当年带着欣欣逃进了荒古地界，也顺势逃进了这里，原因就是因为这道法阵可以隔绝气息，并且只能让金丹期修为的修士进入，其他强大的修士若想进入，只能通过灵体，而那对我的威胁并不大，所以我选择这里以方便我躲避追击。”
“而后来我发现，这个法阵是只能进，无法强行离开，想要离开要么修行特殊的仙术，要么就从内部强行破开。”
“那仙术我无法得到，所以我只能用第二种，从内部强行破开，于是，我便让身受重伤的周常来此，我一边帮他镇压煞气，一边让他养伤，随后便久住在了此地。”
“我原本想着，若是欣欣一生平安，或许我会选择永远留在这里做我的包子店掌柜，然而，欣欣的娘，也就是千珏仙子，还是死去了，所以上天仙门急需替代品，也就是现在的欣欣。”
“欣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凡人，而是一件秘宝，而能力则是‘果因’，这种强大的力量上天仙门并不会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所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欣欣。”
陈平凡颤抖的说道：“因而，你为了保护欣欣，不惜整座城池的人……”
“……叁贰壹，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轻声的说道。
“那么，那人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陈平凡笑了。
“……我并没有叛离百灵谷，也没有想害他们，但百灵谷因我而亡，是真的。”包玄清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但是，欣欣如果被上天仙门带走，她就和死了没有区别，就和她的娘一样，我做不到让她……”
“所以这里的人死了都没有问题是吗！？”陈平凡怒吼起来，他的眼睛血红一片。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包玄清遥望着远处的战斗，不敢再看陈平凡的眼睛：“事到如今，我已经做了，所以，我没法回头了。”
“叁贰壹，师傅教你最后一个道理。”他微微笑道，“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师父，因为，仙人也是人啊。”
“修仙界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只不过异人降临这个世界后，他们所展露出来的面目，和我对你是一样的，给人一种十分美好的错觉。”
“叁贰壹，你是个好孩子，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很欣赏你，欣欣也是，你是她除了我以外最亲近的人，我想着，若是欣欣没有成为秘宝，或许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家人，但是对不起，我选择了最自私的道路。”
“我愧对这座城池的所有人，我给了他们生的机会，就是为了让他们死，我违背了百灵谷的古训，所以我将百灵谷的秘宝给了你，因为我不配。”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天医手，推送到了陈平凡面前，“这东西，你收好，待你进入仙界之后，要继续修行下去，但你要记住，天医手，你绝不可透露出去！”
“另外，如果你没有好的去处，可以去药神峰，我在那里做了安排，你只要报上我的名讳，他们会接待你的。”
陈平凡接过天医手，眼神已死：“你说的这么多，是在补偿我吗？”
“……不，是最后的嘱托。”他抱着欣欣走到了陈平凡面前，“抱好她。”
“你要干什么？”陈平凡猛地抬起头，一滴鲜血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包玄清的眼角流下血泪，嘴角和鼻孔皆是如此。
他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然后慢慢的跪在地上。
“师傅，对不起你，对不起百灵谷，对不起城内百姓……”他将头磕在了血池中，身体不住的颤抖，“他说的不错，我和魔头没有任何区别……”
他抬起头，看向了呆滞的陈平凡，笑了：“但是唯独你，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我所教过你的一切，咳咳……记住你所坚信的，我的死，抵不了这么多的命，就让我去地狱之后，再为他们赎罪吧。”
“别这样……你在做什么……”陈平凡伸出手，而包玄清也紧紧地抓住了。
“不要被仇恨蚕食心智，你能做到的。”他艰难的说道，“替我照顾好欣欣，替我……我……”
他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完便倒在了血泊中。
陈平凡迷茫的望着他死在了自己面前，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而当包玄清彻底失去生命之后，陈平凡发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随后，犹如星辰一般繁多的白色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在这片血色的世界中拍打着自己的翅膀，将陈平凡和欣欣笼罩。
这一幕是极美的，陈平凡呆呆的抬起头，望着蝴蝶喃喃道：“徒儿……知道了……”
……
“怎么回事！？”小雀儿望着周常那越加狰狞的面庞，咬牙切齿的尖叫道，“你居然杀了玄清！？”
如今老疯子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金丹巅峰，面对同为金丹的二人，他已经可以做到以一敌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疯子浑身被鲜血的铠甲包裹，一双红眸爆射出疯狂和嗜血，“那个混蛋终于死了，哈哈……你们俩个，就给他陪葬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绝脸色惨白，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修士，从来只在上天仙门修炼的他如今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小雀儿怒吼道：“笨蛋天绝，去追秘宝，我来控制住他，快去！”
现在天绝早就没了先前的狂妄，他咬着牙，在小雀儿的掩护下，朝着陈平凡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空阳光依旧，悬浮于苍穹之上的仙人让城内居民欢呼雀跃。
相比较于升仙大会时被困在家中无法出门的环境，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真正的一睹仙人的芳容。
对于他们而言，那是身为凡人最美好的向往。
街道上乱哄哄的，陈平凡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寻找二人。
胡同他也去过了，但是都没有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身影。
而那两名修士也停滞在空中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们看见包掌柜了吗？”他询问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一些人放下手头的事情帮着一起寻找，可始终没有消息。
他们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把我丢下了吗？
陈平凡抱着脑袋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是不是我成了他们的累赘？所以……
“叁大夫，我看见他们了！”突然，王豪从人群中挤出来，拉着陈平凡的手，“我带你去！”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王豪带离了街道，走向了城门口。
视野里，当那三个人的声音再次出现，陈平凡死寂的心又活络过来。
“谢谢你！”他激动的松开王豪的手，朝着三人奔过去。
而当他靠近三人才露出笑容刹那，转瞬就变为了震惊和不安。
包玄清抱着浑身开满红色花朵的包欣欣一脸平静的站着，他察觉到陈平凡接近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怎么……还在这里！？”
很显然，就连包玄清都没意识到陈平凡居然没有和其他异人一样消失，而是留在了这个世界。
一旁的老疯子笑着上下打量陈平凡：“果然啊……”
“欣欣怎么了！？”陈平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焦急的想要触碰包欣欣。
“她会没事的。”包玄清后退几步，微垂着眼帘，“放心吧，会没事的。”
陈平凡心中顿生无名之火：“师傅，我是您的徒弟，也是包欣欣的阿兄，难道说您还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阿兄……”
就在这个时候，欣欣睁开了眼睛，她痛苦的神色多了一丝慌乱：“阿兄，快走……你会死的。”
听到这句话，老疯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可没有保护你这个臭小鬼的义务。”
包玄清咬着牙：“叁贰壹，现在这件事你没办法插手，你快走，离开这座城池。”
“我没有理由离开你们。”陈平凡深吸一口气，“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四周突然升起狂风，当烟尘消失之后，出现在四人眼前的，便是天绝和小雀儿。
天绝看见包玄清手中的欣欣，立刻露出了愤慨之色：“若是早一些过来就好了，小公主也不用受这份罪。”
他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包玄清：“你就是玄清？那个欺师灭祖，将百灵谷送葬黄泉的玄清？”
陈平凡听到这话，心猛地揪住：“你在胡说什么？”
“你说他是你师傅？”天绝看向了陈平凡，眯了眯眼睛，“呵，看来你是不知道，站在你身边的那两个人究竟是何等的魔头吧？”
他提剑指着一脸平静的包玄清，冰冷的说道：“此人乃是修仙界一流门派百灵谷谷主的爱徒，他盗窃秘宝，偷取秘术，并且引狼入室，将百灵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狱！三十万人，全部命丧黄泉！”
“此人不仅丧尽天良，还欺骗我上天仙门的千珏仙子，蛊惑她与自己偷情并叛离我门，十恶不赦和魔头没有任何区别！”
陈平凡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冷静的包玄清，捏紧了拳头：“绝不可能！”
“看来你也被他们洗脑了吗？”天绝看向陈平凡，“你身为异人，头脑简单我也能理解，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退后，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我若说不呢？”陈平凡盯着天绝，没有丝毫的畏惧，“你想杀了我吗？”
“你和魔头为伍，我杀了你又如何？”天绝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老疯子，“你是周常？”
“呵呵……”老疯子笑了，“谁给你的勇气直呼的老夫的名讳？”
小雀儿突然开口了，声音甜美，模样也极为可爱：“疯魔大人息怒，这个笨蛋不懂事，我们来此可不是为了和您作对，只是为了接走小公主，当然，也要将玄清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捉回上天仙门。”
她走到了天绝的身边，无视他冰冷的注视，继续说道：“疯魔大人，我是代表上天仙门和您洽谈，虽说我们往日有很多恩仇，但如今您并无利害和我上天仙门做对吧？这只是我仙门内部的私事……”
“小丫头片子到还挺会说话。”老疯子坐在地上，一只手托腮，脸上露出了桀骜不驯的狞笑，“但，老夫今天也把话撂在这里，你敢动这父女二人一根汗毛，老夫就敢屠城。”
不知为何，陈平凡听到老疯子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浑身的皮肤都有一种针刺感。
“魔头！你不过胎息境修为，也该在我面前嚣张！？”天绝显然是不能接受老疯子如此狂妄的挑衅和威胁，浑身灵气外放，陈平凡瞬间就感觉到难以呼吸。
老疯子笑容满面：“你可以试试。”
“够了，天绝。”小雀儿不笑了，她伸手阻止了身边的天绝，“前辈，看来你很清楚我们上天仙门的古训啊。”
“呵呵，救苍生，斩妖魔，济天下，破红尘。”老疯子笑呵呵的念道，“所以，你们不会放任我在你们面前屠城的吧？”
小雀儿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呢，有这种老掉牙的古训。”
她抽出了腰间一把细长的软剑：“上天仙门之所以还会被古门打压，就是因为这条古训，若非如此，我上天仙门早就成了仙界第一仙门了。”
“所以，你们准备收手？”老疯子托腮。
“当然……是不可能的。”小雀儿说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前辈，既然我们动手你会屠城，那么为了让这些普通人少受疾苦，我可以代劳！”
鲜红色的灵气犹如触手一般从小雀儿这看似天真烂漫的女孩身后升起，那灵气宛若实体，将阳光遮得密不透风，并且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瞬间传来，陈平凡仅仅是闻了闻就几欲作呕。
老疯子戏谑的笑了：“好家伙，如果不是你穿着上天仙门的服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屠戮一方的妖兽呢。”
“前辈说笑了。”小雀儿妖异的笑起来，“和您剑斩古门老祖，血杀灵山修士的壮举比起来，我杀的人可能不足你的万分之一。”
天绝突然怒喝道：“混蛋，你要做什么？这里都是普通人！你释放仙域是几个意思？”
“住口。”小雀儿瞪了一眼他，“若非你是师傅的爱徒，我真想这个时候就把你杀了，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们若想要夺回秘宝，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
“不过胎息境的半残魔头，你休要出手！”天绝冷哼一声，下一秒突然提剑出现在老疯子面前，挥剑砍下，“死！”
“傻逼。”小雀儿冷笑。
她刚说完，老疯子诡异的笑了，他突然暴起，二人姿势变换，陈平凡压根什么都没看清，就发现天绝已经脸色惨白的退回到小雀儿身边，而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浸湿。
“怎么可能！！”天绝半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老疯子，“你怎么突然变成了金丹期……”
小雀儿嘲讽道：“去一旁调息去，你个废物，真不知师傅是怎么看上你的。”
见小雀儿准备出手，老疯子看了眼身边几人，平静的说道：“还不快走？”
陈平凡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包玄清拉着朝着身后的民宅逃了过去。
而当陈平凡回头的瞬间，他突然呆住了。
昏暗的天空下，这座城市没有一丝光明，而且就连声音也已经沉寂。
他望着满地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那些尸体，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
原本围绕在城门附近的所有居民，都已经悄无声息的七窍流血而死，他们每个人都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死状凄惨。
还有些人残存着一两口气，胸膛起伏，嘴里依旧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别这样……”陈平凡很希望自己所看见的不过是一场梦，但是当他闻到那作呕的血腥味时，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那个女修士的能力，而是在她释放所谓仙域的瞬间，所有的人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混蛋！”陈平凡狂躁的怒吼，他甩开包玄清的手想要回头找那个女魔头算账，但是却被包玄清再次拉住了。
“徒儿，走。”包玄清平静无比，而他的声音也让原本怒不可遏的陈平凡不自然的平静下来。
老疯子已经和那个小雀儿碰撞在了一起，他甚至看不请两人的残影。
就算过去了，又能如何呢？
他不甘心的回过头，继续朝着城内跑去。
地上，鲜血组合成了小溪以及河流，不一会儿二人的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
陈平凡一路走着，望着倒在路边的尸体，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他们的脸，是那么的熟悉，但是那痛苦的表情，却又是那么陌生。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明明大家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的，为什么……
“上天仙门……上天仙门……”陈平凡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包玄清闭上了眼睛：“这并不是那个女修士所为的。”
“什么？”陈平凡麻木的问道，“那是谁？”
“周常，也就是老疯子……”
陈平凡停下了步伐，包玄清跑了一会儿之后，也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望着他。
“老疯子……杀的？”陈平凡瞪着眼睛，“是他杀的大家？”
天空变成了血红色，二人的脸也被照得发红，而包玄清则沉默的望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这一刻，陈平凡彻底崩溃了。
“老疯子，不是那种人……”
“不，他一直是这种人。”包玄清平静的说道，“他是魔修，是当今修仙界杀戮人数最多的魔头，我早就和你说过，他并非什么好人。”
陈平凡剧烈的喘息着，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和老疯子把酒言欢的回忆，突然惨淡的笑了：“那为何……他要装成那个样子……为什么……”
“因为他在拼命克制杀戮欲望，而我之所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就是为了用天医手压制住煞气。”包玄清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连眼神也是诡异的平静，“若非如此，这座城早就已经被屠戮干净了。”
陈平凡低下头，望着血池里自己的倒影，喃喃说道：“十年前，那个魔头就是老疯子，所以师傅为了保护城池，所以才出手压制吗？”
“不，是我叫他来的。”包玄清望着陈平凡，笑了，“而现在让他屠城的人，也是我。”
远处，传来了那小雀儿愤怒的嘶吼声以及老疯子的狂笑，偶尔天空有飞鸟略过，但是转瞬就跌落在了城池之中死去。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眼前望着自己所喜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痛苦的事情的话，那么必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所信任，所尊敬的人，却是自己最厌恶的人，而且，他亲口承认了。
包玄清深吸一口气，说道：“抱歉，叁贰壹，我骗了你。”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救他们？”陈平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喃喃问道，“师傅，为什么。”
“如果他们那么早死了，那么周常就无法获得修为了。”包玄清闭上眼睛，“我早就做好了让周常来到此地，并且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也就是现在，让全城人都成为他的祭品的准备，好让他重获修为。”
“这座城池被一个巨大的法阵牢牢控制，我当年带着欣欣逃进了荒古地界，也顺势逃进了这里，原因就是因为这道法阵可以隔绝气息，并且只能让金丹期修为的修士进入，其他强大的修士若想进入，只能通过灵体，而那对我的威胁并不大，所以我选择这里以方便我躲避追击。”
“而后来我发现，这个法阵是只能进，无法强行离开，想要离开要么修行特殊的仙术，要么就从内部强行破开。”
“那仙术我无法得到，所以我只能用第二种，从内部强行破开，于是，我便让身受重伤的周常来此，我一边帮他镇压煞气，一边让他养伤，随后便久住在了此地。”
“我原本想着，若是欣欣一生平安，或许我会选择永远留在这里做我的包子店掌柜，然而，欣欣的娘，也就是千珏仙子，还是死去了，所以上天仙门急需替代品，也就是现在的欣欣。”
“欣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凡人，而是一件秘宝，而能力则是‘果因’，这种强大的力量上天仙门并不会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所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欣欣。”
陈平凡颤抖的说道：“因而，你为了保护欣欣，不惜整座城池的人……”
“……叁贰壹，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轻声的说道。
“那么，那人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陈平凡笑了。
“……我并没有叛离百灵谷，也没有想害他们，但百灵谷因我而亡，是真的。”包玄清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但是，欣欣如果被上天仙门带走，她就和死了没有区别，就和她的娘一样，我做不到让她……”
“所以这里的人死了都没有问题是吗！？”陈平凡怒吼起来，他的眼睛血红一片。
【您的气血值正在降低】
包玄清遥望着远处的战斗，不敢再看陈平凡的眼睛：“事到如今，我已经做了，所以，我没法回头了。”
“叁贰壹，师傅教你最后一个道理。”他微微笑道，“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师父，因为，仙人也是人啊。”
“修仙界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只不过异人降临这个世界后，他们所展露出来的面目，和我对你是一样的，给人一种十分美好的错觉。”
“叁贰壹，你是个好孩子，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很欣赏你，欣欣也是，你是她除了我以外最亲近的人，我想着，若是欣欣没有成为秘宝，或许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家人，但是对不起，我选择了最自私的道路。”
“我愧对这座城池的所有人，我给了他们生的机会，就是为了让他们死，我违背了百灵谷的古训，所以我将百灵谷的秘宝给了你，因为我不配。”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天医手，推送到了陈平凡面前，“这东西，你收好，待你进入仙界之后，要继续修行下去，但你要记住，天医手，你绝不可透露出去！”
“另外，如果你没有好的去处，可以去药神峰，我在那里做了安排，你只要报上我的名讳，他们会接待你的。”
陈平凡接过天医手，眼神已死：“你说的这么多，是在补偿我吗？”
“……不，是最后的嘱托。”他抱着欣欣走到了陈平凡面前，“抱好她。”
“你要干什么？”陈平凡猛地抬起头，一滴鲜血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包玄清的眼角流下血泪，嘴角和鼻孔皆是如此。
他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然后慢慢的跪在地上。
“师傅，对不起你，对不起百灵谷，对不起城内百姓……”他将头磕在了血池中，身体不住的颤抖，“他说的不错，我和魔头没有任何区别……”
他抬起头，看向了呆滞的陈平凡，笑了：“但是唯独你，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我所教过你的一切，咳咳……记住你所坚信的，我的死，抵不了这么多的命，就让我去地狱之后，再为他们赎罪吧。”
“别这样……你在做什么……”陈平凡伸出手，而包玄清也紧紧地抓住了。
“不要被仇恨蚕食心智，你能做到的。”他艰难的说道，“替我照顾好欣欣，替我……我……”
他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完便倒在了血泊中。
陈平凡迷茫的望着他死在了自己面前，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而当包玄清彻底失去生命之后，陈平凡发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随后，犹如星辰一般繁多的白色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在这片血色的世界中拍打着自己的翅膀，将陈平凡和欣欣笼罩。
这一幕是极美的，陈平凡呆呆的抬起头，望着蝴蝶喃喃道：“徒儿……知道了……”
……
“怎么回事！？”小雀儿望着周常那越加狰狞的面庞，咬牙切齿的尖叫道，“你居然杀了玄清！？”
如今老疯子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金丹巅峰，面对同为金丹的二人，他已经可以做到以一敌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疯子浑身被鲜血的铠甲包裹，一双红眸爆射出疯狂和嗜血，“那个混蛋终于死了，哈哈……你们俩个，就给他陪葬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绝脸色惨白，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修士，从来只在上天仙门修炼的他如今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小雀儿怒吼道：“笨蛋天绝，去追秘宝，我来控制住他，快去！”
现在天绝早就没了先前的狂妄，他咬着牙，在小雀儿的掩护下，朝着陈平凡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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