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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见

    在国都八十八环的乡下山村中,致远正在收拾他的旧物。

    他在最下面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中翻出了一个皱巴巴的本子。这本子他藏了多年,里面有一点不能被人发现的珍贵物品。打开本子,一小段被压着扁平的树叶标本从本子中滑了出来。

    致远用那他松弛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它夹了回去。

    这标本旁边的另一页上还写着:“给他未来的老婆,高中时候留。”

    致远心想着:这玩意儿好在没有送出去!

    他合上了那个本子,在沙发上找了个阳光照得到的位子坐下,看着那泛黄的合页,又陷入了回忆。

    在高中毕业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后,致远因酒力不胜,但胜在还清醒,就告别了同学接下来的活动邀请,漫步在修江绿化走廊上。

    这个绿化走廊是修江的一道独特风景线。它全长2公里,宽数十米,沿河畔而建,把修江县城的大半部分都包在里面。从天上看是一个绿色的月牙湾。

    河水的对面是山,那边还没有开发。

    致远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寄情于山水的人。他每当自己难受、孤寂的时候都会到外面来走走。其中人工修建的优美绿化带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地方。这地方就在热闹的城市周围,既不远离人烟,但又旷阔,且无人打扰。喝醉了小适一下,这地方再好不过。

    他摇摇晃晃的走在鹅卵石铺就小路上,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要是走不下去了,就随地找个凳子坐好了。

    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凳子,这地方视野开阔,眼前就是修江。

    他靠在长石凳上,打开双手,扶着靠背,感受着大理石的微凉。他披开着衣服,把肚子露在外面。浓浓夜色中,他回头看望身后城市的灯红酒绿,抬头看着对面的绿水青山与明月,顿时心旷神怡。有一种感觉,在他心底出现。他突然想要念叨几句。

    “我现在已纵享了浮世繁华,只想一梦迪笳!”

    呵呵,他觉得这句很不错,很nice,自己很喜欢。

    这可能是他的出息吧,简单地来县城聚个会就是好日子了,他要是去修江最好的酒店下个馆子那还得了?他会感觉良好的上天!

    他坐在那,冰冷的石凳已经被捂热,无法再给他提供清凉。他眼皮重重的压下来,视野逐渐模糊。他脑袋闪过一丝清明,这里不是家里,不能睡,但是就这样吧!他实在不想抵抗这种感觉了,他感觉自己很累,现在就想休息。现在!

    只见他头一低就坐着睡着了,呼噜声渐起,声音很大,外面马路上路过的行人都能听出来,那声音中的疲惫。修江的人很好,并没有人去打扰他。也没有人想去偷他的东西。

    可能他穿着比较穷酸吧。

    晚上11多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

    冷冷的雨点拍打在他的脸上,麻麻的,身上感觉湿乎乎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流下——下雨了,我在哪?

    他记起来好像自己在河边的凳子上睡着了,怎么现在自己睡到地上来了?

    他摸了摸地面,因为下雨,地上已经有不少水了,他的衣服就浸润在水里,已经被打湿了大半。他感觉头好痛,只好拿手刮了刮太阳穴,希望自己能清醒一点。

    雨逐渐大,风也开始呼啸。

    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然后扶着石凳从地上爬了起来,想找个能躲雨的地方。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小土包上有个小亭子可以躲雨。亭子木制的,中间是一根柱子,然后柱子外面还围着一圈小木凳。这地方不错,还有凳子,就去那得了。

    他动身没走两步,可能是酒劲还没完全下去,下了雨的大理石板很滑,他没站稳,脚下一滑,一只脚直接侧了一个90度,整个人向侧方摔了出去。巨大的痛楚一瞬间就让他蜷起了身子。他拼命地抱住脚踝,板正,然后在地上强忍着痛苦。虽然男子汉大丈夫,还是痛的龇牙咧嘴的。

    致远受了伤,但老天不会管他。雨势不减,反而越下越大。

    雨点打在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像有人把豆子倒在地上一样,密密麻麻的。

    致远在地上稍微好点了,就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了亭子里——他不敢走快了。随便找了就近的凳子坐下,靠在柱子上深呼了一口气。他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撩起裤腿——发现右脚踝外侧已经乌青了,而且还鼓了气。

    这一下给他崴着太厉害了。可能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说不定得有好一段时间走不太了了路。惆怅!

    他感觉自己今晚有点倒霉,或许该吃完饭就打车回家的,出来干什么?

    这时河边的风越来越大,斜风雨吹进了亭子,风夹着雨水时不时糊一下在致远的脸上。

    致远就在亭子里挪了位置,换到背风的那一面去了,他暂时不想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

    但亭子不大,河边的风也四处变化,一会儿这边吹一会儿那边吹,变化还挺快。致远也没有这闲工夫换来换去,加上现在行动也不便,干脆就不换了,任由风雨给他做着发型。他感觉要是有面镜子的话,自己现在的发型应该是辣帅的。呵呵。

    他感觉今天这雨的架势,凭借着自己多年的乡下生活经验。今晚一场大雨在所难免。主要就是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多久?他得回家。

    致远他今天出门没有带伞。但是天气预报报最近几天晴,看着这大雨倾盆,真不知道怎么搞的?

    他很快就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就是坐在那发呆,没有什么事做,感觉很无聊。

    他突然脑子一抽,灵光一闪,决定把脑袋伸到外面去,想感受一下更加直接的大雨,来一个通灌天灵。诶,大雨淋到他的头上,密集的雨点就像子弹一样打在他的头顶。他感觉很好!很好玩!就像他小时候,每当下大雨时候,就用窗户把脑袋夹在中间,然后只湿个脑子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爽得很!——他暂时不想走了。

    大雨很多,但是他能出去淋的大雨并不多。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出去淋雨,但是那个时候家里管着严。他站在门口看雨可以,但就是不能出去淋。不然淋湿了被发现就要打屁股。但他屡教不改,认为是自己被发现了才会挨打,他下次不被发现就好了。但一个小孩子你总得回家的吧,那就发现大于不被发现。家里为了让他长记性,都是拿晾衣架打的他,打得特别狠,打完之后,屁股都起痕。他后来就怕,就不太敢出去淋雨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他长大了,不太主动去淋雨。但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个心,天地改颜,不改我心。淋雨这个东西其实一直都在他的心底,只不过被藏起来罢了。

    他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这场雨,那当然不容错过。他做着一些常人认为发癫的事情,在风雨中不断芜湖!

    住在河边小区的人,听到外面的喊叫声,纷纷叫好奇的孩子们去睡觉,不要在窗户外面看,说外面有一个傻子,你看了也会变成那样的!

    远在河边的致完全不知道这码事,他现在正快乐着呢!

    突然!一声白光在致远脸上闪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震天裂地的炸响。他当时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卧木!扑向一旁。还有半个字凐灭在了雷声之中。——不远处的一棵长着比较高的白杨树直接被闪电劈中了!

    整个树当场就黑了,所有枝丫像被人推掉了一样,集体脱落,只剩下主干。树上燃起熊熊火焰,然后被雷劈中的上半部分树干在大雨中不堪重负,发出嘎吱一声,然后轰然倒下,火焰在大雨中发出嘶嘶的熄灭声。

    致远一下愣住了,他惊呆了!

    这nm为什么这个地方会被雷劈?再过来点就能劈中他了!那边高楼上的避雷针是摆设吗?

    天空的隆隆声还继续,刚才的惨案就在眼前,这一切都在不断的提醒致远,得赶紧撤,离开这里。

    去哪?

    致远有点慌张。他抬头就看见那边远处地势较低的地方有个石亭,可以去那边!

    致远也是行动派,说干就干!他耐着疼痛,在大雨中,一瘸一拐地往那边走去。

    雨很大,他虽然赶时间,但不敢跳。因为这里小路铺的是大理石板,要是一下没跳好,又一滑,另一脚要是也崴了或者这只脚再加重,那他今晚上真的要叫天了。

    但是今晚的天儿看起来不是很善啊。

    5分钟后,他走进了那个亭子。他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深呼了一口气,安全了!

    他感觉脱下了湿透了的外套。刚才他坐在那边湿是湿,但没有湿的这么厉害。现在他是整个人全身内外都湿透了。他摸了一下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的屏幕在裤兜里,隔着薄薄的裤内袋,紧紧的地贴着自己的大腿上。

    裤兜里已经进水了,他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甩了了甩水,试着按了一下手机电源键,屏幕一下就亮了。还好,没事还能用!

    他把手机屏幕贴在身上擦了擦水。但跳进来的雨点又向着布满了手机屏幕——聊胜于无。然后他把手机关机了,放到了一旁。

    手机是一定要能用的,自己并没有带现金。关机是防止无线电信号吸引雷电,防止被劈。他上次有个手机打雷的时候还玩,后来触摸的三个导航键就没用了。有了前车之鉴,他决定关机。加上这么晚了,自己还在河边,离家又远,手机要是没用了,那就别谈打车了,走回去!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致远的家其实是在乡下,但县城的话,他其实是还有去处的。

    他家在县城有个50平的小房子,是国家补贴退休林场工人发的,只要自己再补贴个几万块就行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小了,再一个就是在县城郊区,很远,过去不方便。

    致远坐在这个亭子里看雨,心有余悸的想着刚才。忽然他的目光瞥见了几十米开外的马路对面,那里不是有屋檐吗?

    这个亭子距离上个亭子有上百米的距离。去马路对面不比来这边更好吗,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只要穿过马路,然后跨过中间绿化带,只要走十几米,就有街檐可以躲雨了,为什么自己非要在雨中淋这么远,一瘸一拐,湿个通透,跑到这边来呢?马路不比这下过雨的大理石板好走?

    致远现在才想到这事,他是行动派,但是路子明显找错了啊!怎么办?

    于是为了安慰他自己的内心,他想了一套安慰自己的说辞的:就是我们是行动派,来这边也没有错!就是同样的躲雨,聪明人走聪明人的,我走我的。

    他顿时心安不少。

    致远建议自己别去想那个了,想想别的。别的?那想下那个雷吧!

    雷到目前为止,只打下来一道。不知道刚才有没有睡在街边的居民听到这边的动静?但是天上的雷声倒是一直在响,轰隆隆的,就是不打下来!诶,就是玩!根据现实来分析,刚才那个小亭子呢,一是地理位置不是很好,主要一点就是高出地面一截,在一个小土包上;二是四周没有什么挡的,视野是相当开阔,但相对而言不就容易挨劈吗?

    好在没劈到自己!

    他曾在网上听闻过,说那个强雷电啊,在近距离,哪怕没有电线等导体,也能电离空气强行空气导电从而把人劈死。他现在就是非常庆幸。本该这雷应该会劈到亭子上去的,好在这边河边有棵高树给他挡了一下,不然现在可能无的就是他了!他在内心感谢了一波他的陶继爷。

    陶继爷是山沟镇的一个菩萨,真名不祥,与阳大仙并称陶阳二仙,居住在陶阳尖。人们一般称陶继爷为陶神仙,只有他才这么叫。

    为什么呢?

    因为致远小时候八字不行,总病。看医生也总不得好。于是家里人就托关系,去打听玄学上的解救之法。经熟人得知,把致远的八字压到某个神仙的神像下面去,给神仙当继崽,通过过继的方法,可以提升一个人的八字强度。

    正好这个时候致远家有个远房亲戚是陶阳尖陶阳二仙的管庙道士。于是致远的八字就托他压倒陶阳二仙的陶神仙神像下面去了,给陶神仙当继崽。

    本来呢,致远应该叫致远陶的。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陶字就略过了,就叫致远。

    每次当致远遇到邪事而化险为夷的时候,他都会在内心感谢一波陶继爷。他认为是陶继爷保佑了他。事实呢,也大多都是如此,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感谢完后,他在这边亭子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然后把上衣也脱了,外套也拿了过来,准备在这拧干一些水分。不然衣服穿着太湿了,他可能明天可能会感冒。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得学会照顾自己。

    裤子的话他并不打算脱。

    因为他现在借的就是马路边的大路灯照过来的灯光,谁知道马路对面哪户人家没睡?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倒处都是短视频。他脱裤子一脱,正好有好事者一拍,然后按标题党取个名字,说不定他明天就会上修江头条,火遍修江县城!这太恐怖了,他还是小心为妙。

    他把衣服拧了拧水分后,上衣就没穿了,就披了个外套。虽然河边有风,又是下雨,这样穿有点冷,但还能接受。

    这么前后一折腾,差不多十几分钟过去了,他的醉意也下去了。就是这个腿啊,不能乱动,一旦扭动到那个关节,就马上受不了,痛的厉害。他现在坐在那里发着呆,没有去淋雨了,他打了两个哈气,又有点困了!

    致远呢,啥都好,都是这个懒啊特别严重,病入膏肓的晚期绝症患者。能休息,他绝不坐着。比如他现在又开始泛困,但是这屁股就是挪不开位子。他甚至因懒产生了——要不今晚就在睡吧,感觉也不是那样糟糕,也能接受!凳子不宽,但蜷着睡也挺好的!

    这叫啥事吗?最终他还是理智战胜了惰性,他决定不太打大雷了,就拿出手机打个车回家。

    他坐在那亭子里静静地感受着大雨磅礴,听着隆隆雷声。

    雨这个东西啊,下大的很常见,但是一直下这么大,就很少见了。哗哗的雨声,能清掉人们内心的灰尘,让人清心,明朗不少。时光是如此的美好,且宁静。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远处的河边传来有人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