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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火与木

    火势凶猛,祁连所见已无一片绿影,唯有浓烟与火海,好比一副黑红的油画,一副流动的油画。

    强袭的热浪,呛人的黑烟,飘荡的灰尘随着火势向整片森林扩散,没有衰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咳咳咳,我这小水枪止不住火啊。”

    祁连一边喷水,一边咳嗽,嗓子都要咳哑了,火势却越来越大。

    虽然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但祁连想要灭火的心是真的,做不到也是真的。

    尽管两只手都在喷水,尽管口里也在喷水,但对于这连天空也染红的大火来说,杯水车薪。

    “没办法了。”

    祁连脸上显露出寻死般的决心,嘴唇也紧紧地闭合,如有一组针线将其死死地缝上。

    唰!

    解开裤子拉链的声音响起,在一片木叶水分脱干造成的劈里啪啦中尤为清澈。

    “看我四管齐下!”

    祁连如此吼道,原来这正是与河伯契约得来的能力,除了双手之外,只要身上有口便能从中喷水。

    此前嘴巴已充当水枪,但仍然不解燃眉之急,祁连当下灵光一闪,决定启用小祁连这位勇将,若效果不佳,那便再寻它法。

    拉链拉开,便要翻身上马,但就在这一见真容的关键时刻,引起了暗中观察者的不快。

    尖锐刺耳的笛声扬起,只有单个音调的急促之声穿透火海,带来格格不入的清冷与肃杀。

    一丝冷意自祁连胯下遍及全身,惊得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裆部,不妙的预感显现,另一只手也停下喷水,来到裤子顶端,准备向上提起。

    还是晚了一步,这笛声未有分毫停息,或者说在它停止前,便有数道风浪吹来。

    第一道是狂风,犹如迅雷,承载着不可估量的能量,甚至有正在绽放的璀璨白光在风眼中。

    这风不到一秒的功夫便席卷了整片火海掩埋的森林,如同那西游记里的芭蕉扇挥出的风,一下就把大火熄灭了。

    第二道是微风,浅绿的色泽令人心旷神怡,甚至能感受到生机勃发的错觉,这微风悄然渡过被狂风掠过的焦地,竟然在数秒的时间里让其重新焕发原本的生机。

    一刹那,草,木,叶,花皆已复原。

    第三道是劲风,这风无色无形且肆意飘荡,只为把燃起的灰烬横扫一空,植物们熄灭的残骸也尽数被泥土掩埋,只待多年后尘归尘,土归土。

    最后一道是清风,清风扶我面,送我上西天。果不其然,正在提裤子的祁连被这一缕清风带起,直飞某颗刚刚平地而起的大树。

    咔嚓!

    衣物撕破的声音响彻天地,原来是祁连未曾拉上的裤子被尖锐的树枝戳穿,整个人被倒挂在六米高的树上,危在旦夕,裤子成为了唯一的拉力提供者,而且看起来马上就要被分成两截。

    一截在树上,一截在身上。

    “绿色的神明,与你是何关系。”

    荧光纷飞,走出一骑着头牛的牧童。

    这牧童,约是八九岁模样,不分男女,难辨雌雄。手上把玩着一枚翠色的笛,笛的末端有根红绳,随着牛身体的幅度晃动。

    倒挂着的人此时是头昏眼花,完全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家伙,只顾稳定摇摇欲坠的身体。

    布料微弱的撕裂声贴着肌肤传出,祁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想。

    “回答我的问题,奇怪的家伙。”

    惠风和畅而富有威严,这是祁连听到下面声音时的感触。

    此人来头不一般,他想着同时将头仰起,好让自己能正对着声音的来源。

    “什么绿色,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祁连确信眼前的小孩正是导致自己惨状的罪魁祸首,想必之前的袭击自己的藤蔓也是对方的手段。

    虽然不知道动机与目的,但一些请求该提还是要提,比如拯救自己快断成两截的裤子。

    “能放我下来吗?我裤子要归西了。”

    牧童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也是仰起头。

    然后不悦的情绪在这牧童的脸上浮现。

    “能请你放我下来吗?我已经能听到开线的声音了。”

    祁连认为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于是多加了一个字。

    “这是对你随意放火的惩罚,当然,如果你愿意老实回答问题,自可免去责罚。”

    牧童放下仰起的头,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我要仰视你?”

    唰!

    话音刚落,挂着祁连裤子的树枝直接就消失了,而他也向下摔去。

    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尚未落地之前就有几根藤蔓状的绿色植物将他稳稳接住,然后捆绑在地上。

    “现在就好多了。”牧童坐在牛背上,俯视着祁连。

    宛如绿宝石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向祁连,开口道:“再问一次,绿色的神明和你什么关系?”

    “呃,你是在问我吗?”

    “当然,”牧童从牛背上下来,用手里的笛子抵着祁连的下巴,“这里只有你一人。”

    笛子的温润直戳祁连的脊椎,酥麻的感觉在心底升起,如同被猫尾巴在手心里走上几圈。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绿色的神明,”祁连说道:“你这个搞得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我虽然无法分辨你是男是女,但我先声明一下,我是异性恋。”

    牧童将手里的笛子收起,又唤来两根藤蔓将祁连吊在半空,正好能与之平齐。

    “呵,对于我等神明而言,凡人划分的差异皆为虚妄。”

    说着,牧童走到耕牛的身边摸了摸牛的头,后者也舒服地眯起了眼。

    “男女之间,不过几个念头罢了。”

    “这么厉害?”祁连惊讶地说:“那你们不无敌了,完美自适应啊。”

    牧童清秀的脸上有些疑惑,但还是对祁连前面的话比较满意。

    于是它说道:“神明自然是凡人无法企及,既然你也这么想,也该说出实情了吧。”

    “那绿色的神明是何来头?”

    “我知道神明都一只手能数过来,更别说什么绿色的神明了”

    祁连一脸无奈,看了看牧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真要说的话,如果你是神明的话,就是绿色的吧?”

    “怎么,你在找你的同胞?还是说你们是个团体,叫绿色神明互助会?”

    “其实我之前也在一个类似的组织,只不过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退出了。”

    牧童眨了眨眼,边上的牛也眨了眨眼,随后祁连身上的藤蔓化为荧光的粒子,就地消散了。

    啪!

    祁连一下摔在了牧童脚边,他刚支撑起四肢准备起来,就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祁连完全能承担起的重量落在了他背上。

    “你这是?”祁连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牧童,眼里出现疑惑与尴尬。

    祁连刚刚问完,地里就钻出几根木须将四肢固定住,现在,他只能保持着半趴着的姿势了。

    “你这又是?”

    “作为你转移话题的惩罚。”牧童悠闲地说道。

    “啊?”祁连张了张嘴,“我们这是在过家家吗?”

    “你不应该把我吸成人干,呃,我是说抹去我的灵智之类的?”

    祁连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这是我的一些好朋友说的,我们人类落到你们手里就完蛋了。”

    “说的没错,几乎所有神明皆是如此,尤其是对你这种大逆不道之人。”

    牧童再次用笛子把祁连的头调到自己面前。

    “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这样?”祁连面露异色,“或者你变个美女也行吧?”

    它没有理会祁连的打诨,自顾自地说起来:“但也有着无需人理也可保持形态与力量的神明。”

    “比如你?”

    “实际上,在森林里遇到我,你就应该有所怀疑。”

    “是吗?类似于在公司厕所遇到领导便在心里大喊不妙的职场潜规则?”

    “完全不是一回事。”牧童有些无语。

    “你还知道这些东西?”这回轮到祁连惊讶了,“你们也有职场文化?”

    “和你说的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极少数别神明无需栖居在人俑聚落中,也不需要人理,就像真正的神。”

    “其中包括你,对吧?但这和你喜欢玩这种play有关系吗?还是说,正因为特殊所以才,呃,能成为真正的神。”

    牧童,或者说自称为真正的神,悠悠地飘了起来,回到了牛背上。

    “你可能也是与我一样的存在。”

    “你是说我是神?”祁连指着自己,“不可能吧,原来我是神吗,那之前是不是要下点狠手啊?”

    他不可置信,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猜测,毕竟你吸收了祝融的全部力量,那是我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

    牧童轻拍牛背,后者摇了摇尾巴,发出“哞”一般的声音。

    “你又是袭击我,又是把我捆绑的,又是问我问题的,何必呢?”

    “我们勉强算是一家人吧?”祁连努努嘴,“能不能把你这些东西撤了,然后大家再也不见?”

    “一家人不拦一家人的路嘛。”

    “抱歉,”牧童说,“绿色的神明究竟是你还是其他存在尚未定夺,因此需要你和我走一趟。”

    “去哪?”

    “天帝居所,事关一位大君的陨落,只有天帝才能定夺。”

    “而你又身负祝融神力,很难不怀疑。”

    “你这不是把我推入虎口吗?”

    “尽管我向来对诸多神明行径感到不耻,但这个世界终归需要秩序。”

    “不过你放心,有我担保,自然是性命无忧。”

    “只是要吃一些苦头罢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树林里清风带起的叶片飞舞才能带来一些声响,让世界不致于失真。

    祁连问道:“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让我见识下,你的底气吧。”

    牧童将笛子放在嘴边,吹响了火与木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