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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只做不说的兄弟

    “懂得这般道理,年轻人前途无量啊。”邱震岳投以赞许的目光。

    我故意看了一眼时间,这是为了在意犹未尽的时候结束这次谈话。刹那间,绿水鬼宛若银光流萤,一下子吸引了邱震岳的目光。七万块钱真没白花,关键时刻掩盖了手机的通讯状态。

    “先生,我还有一把的时间,要不再来?”

    邱震岳摇摇头:“对弈最忌心浮气躁,你看准了点要走,一定心急,心急就会失去水准。咱不占你便宜!”

    “好!那加我微信吧。改日再战!”

    裹紧风衣,耳机里传来孟浩的疑惑。

    “就这么完了?”

    没错,就这么完了。

    霁月东升,霓虹灯下,沿街步行的人群三三两两,衬得门庭清冷,可罗麻雀。七八张马车摇椅,四处围起的碧绿草木栅中,就我们两人就坐,全无周末时的人声鼎沸。孟浩吐着舌头,吐槽新巴克咖啡实在难喝。

    我并没有责怪这个在赤身裸体的皇帝面前说了真话的小男孩。人家开门做生意讲的是一个成本,周末人多咖啡新鲜,平日人少咖啡就过夜,只要不是上吐下泻,没什么稀奇的。

    “你要为邱老先生着想,他都怂了几十年了,有什么理由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勇敢一次呢?”

    “可是,你这次不挖他,丁总那边怎么交代?”

    我笑着摇头,要挖这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丁总不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意义。

    “小孟你错了。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为钱活着,很好挖,但他不值那个钱。有的人却是为理想活着,挖这样的人需要更大的代价。”

    孟浩怪道:“理想?他的理想是什么?”

    “名!名利名利,名在利前。一个人身负屠龙绝技却又无处发泄,是会憋疯的。邱震岳就是这样的人。”

    脑海掠影浮沉,邱震岳那句“穷尽毕生所学,一展胸中抱负”,实在是振聋发聩。为了钱而工作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凌然傲气。

    我这话多是意会,很难明说。孟浩挣扎片刻还是放弃了:“我听不明白。”

    “没关系,反正这也是给丁总汇报。”

    “军哥您要干啥呀?”

    “名在利前,我要给他一个屠龙的机会!”

    没错,邱震岳这种人,你给他钱是没用的。沉思片刻,我拨通了丁总的电话。

    丁总的声音有点焦虑,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在问我身边有没有人。我提起电话,转到一个宽阔的角落。

    “义哥,邱震岳那边我想到办法了,需要您这边配合一下,资料我发保密邮箱。”

    丁总显然没有听进去,而是说着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小郭,你帮我想想办法,皇家御园那边怕是撑不住了。”

    “资金链断了?”

    “高云馨打暗折出房子,往死里挤兑我呀。”

    我并没有太惊讶,这件事我虽然不再过问,但心里已经有数了。

    “义哥,这件事我有一个凶险的法子,不知道您肯不肯用。”

    “你说。”

    “您只是担保,只有债务违约的时候才会承担连带责任。在债务违约前,抢先把账户资金转移出去,就可以保住企业的流动资金。”

    丁总瞬间明白了。这种三角债关系,最核心的一点就是钱在谁手里。只要钱攥在手里,企业就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传出没有钱的风声,各路友商都会跑过来挤兑。到时候高云馨再给你来个釜底抽薪,想不破产都难。

    而如果钱攥在手里,这情形就不一样了。大不了赖着不还就给你债转股。陆海集团的经营还算建康,还款能力也不差,这笔钱摊开来还也不过几年的事情。只要丁总这单子做成了,仅仅液货代理权一项就是千万级别的蛋糕,还有丰厚的过驳业务佣金。如果师傅那边趁热打铁把他送上美国股市,钱的事情基本不用操心了。

    只是……这么做的话,丁总就等于把唐致礼放在火上烤。当然了,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可丁总心里却未必会这么想。他会内疚,觉得是自己出卖了兄弟。

    丁义秋没有说话,电话的那一头死一般的沉静,我就像对着一个黑洞,在茫茫无际的虚空中聆听来自灵魂深处的回音。

    丁总始终没有再说一个字。

    “义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建议可以将流动资金存入港资银行,如果真出了事情,就用固定资产抵押或者债转股。”

    “行不行?”

    “您忘了,陆海物流可是一家跨国公司,维京群岛注册的。我们有海外资金流动是很正常的事,请您相信师傅。”

    丁总挣扎片刻,咬牙道:“小郭,不管什么情况,咱可不能做坏义气的事情。”

    “义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哼!

    我挂掉电话,若无其事的回到孟浩桌前。

    孟浩毕竟年轻,忍不住的打听点事情。他是这么的相信我,拿我当真正的大哥,什么话都对我说,什么事情也都敢问。

    “其实说穿了没什么。丁总是个讲义气的人,有人就利用这一点为自己榨取私利。我知道,丁总愿意,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兄弟。在那把刀没有插进丁总身体里之前,他都是丁总的兄弟。但我也是丁总的兄弟,所以这把刀,他不能插进丁总的心脏里。”

    孟浩听得眉头紧皱,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惜以他的智慧现在是不会明白的。

    我哈哈大笑:“小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人心,是不能说穿的,说穿了太险恶。丁总把唐致礼当兄弟,唐致礼恐怕没有这么想。在那份协议的细节中,没有约定担保的性质。这一点对丁总至关重要!因为担保有两种,一般担保仅仅是兜底条款,只有当债务人没有财产可供执行的时候,才会执行担保人的财产。另一种则是连带责任,当发生债务违约的时候,债务人和担保人哪一个的财产容易执行,就执行哪一个。这就意味着,丁总在银行里的流动资金就是最容易执行的部分!

    唐致礼是二级支行行长,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所以,我判断他是故意的!可惜以丁总的为人,断然不会相信这一判断,也不会做下某些“没义气的事情”。

    孟浩看着我逐渐变得冷峻的面容,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小心的问:“哥,你是不是要做一些,丁总不能做的事。”

    “差不多。”我的语气冰冷而平静,就像极寒冰风缓缓吹过肋骨的缝隙,向这个世界娓娓道来我的计划,“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丁总一次借给我30万。如果没有这笔钱,我可能会掉进那个陷阱里几年出不来。就这一条,他就是我大哥。现在他有麻烦了,我为他做点他不能做的事情,替他背点骂名,实在不算什么。”

    “军哥你别吓我。”孟浩面色由黄转白,眼中满是忧虑。

    “其实也没什么,我会通过师傅的门路,把陆海集团总公司的钱转到陆海物流股份公司的账上,两个账户都是丁总在掌握。但是从银行角度来看,钱就从可执行的国内银行,转到了不可执行的港资银行。这么做并不违法,但是唐致礼那边就惨了!”

    “他会怎么样?”孟浩问道。

    “2亿元的担保额,如果坏账他至少是个撤职。当然了,这一切丁总根本不知道,由我承担所有的责任。”

    “这对你不公平!”

    “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如果知道了,还怎么让你插?”我拍拍孟浩的肩膀,让他坐下,“这几天,你先帮我做一个出国考察方案,给丁总的。就去希腊爱琴海什么的,要求就是,一旦东窗事发,马上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