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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澜山(一)

    元宵过后,虞璟的伤已然痊愈,但她始终不肯答应方竞寒继续复仇。不过鹿茗雪还是心疼她,想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活着。对于学画,她倒是答应了。

    毕竟是画圣一眼看中的人,她很聪明也有些天赋,总是一点就通,画技自然也是进步飞快,只是她的画少了些情感,这也是清影无法教会她的地方。也许与失忆有关,她的画功的确不凡,但总是能看出其中缺失的感情。

    清影想带她游历,能更好的体会人间冷暖,但方竞寒还没能掌控她,又怎么会放她自由。

    立秋时清影要去江南与好友赴约,这也正是虞璟独立锻炼的机会。她便跟随清影一路向南,前往麟殷江北岸的春澜山。此时正值桂花花季,漫山都是桂花香,半山腰是有名的芙华茶庄,这里盛产的桂花茶,连西北沙漠中最神秘的煌罄也会每年不远万里砸下重金购入,可谓是九州闻名。

    春澜山地处麟殷江北,而麟殷江是东莞和北祁的分界线,北祁近些年向西扩张不少,天璟城位于东莞北边,如今又被北祁所占,此刻东莞被南北夹击,可谓危机四伏,倒是让历来人群簇拥的春澜山清静了不少。

    虞璟停在山南坡一座亭子前,看着崭新的红漆和青色的花纹,感觉这亭子像是才被翻新过似的,连牌匾也像是才挂上去不久,倒是点缀了周围这一片绿意盎然。

    这里不仅能看到北面的群山,也能看到南面的麟殷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她便在亭中坐下,开始作画。

    她哼着小曲儿画着江边美景,不觉过去两个时辰,她心中眼中只剩眼前这一片美好景色,从山顶看下去,江边的野鸭只剩轮廓,连颜色也只能看出大概,最美的还是岸边那一大片白色的野花,像是白玉丝绸一般,纯洁又冷傲。

    虞璟看到此处,却忽然想到不久的以后,会有无数士兵渡过麟殷江,拿着长枪长剑,踏过这片白色的花海,随即血流成河……她不禁觉得心痛。

    正想着,身后一阵由远至近的铃铛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虞璟转头看去,却是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

    这马车比常见马车大了一圈还要多,车身雕刻了好些花纹,还用金色涂料上了色,车顶一圈都有丝绸包裹,右边挂了一个铃铛,说是铃铛,也不知用了什么材质,从远处看,分明是一大块白玉,下面的帘子也是稀有的白玉缎,还有这马,通体白亮的毛发,在光照下闪闪发光……

    这阵仗,不是芙华茶庄庄主还能是谁?来之前鹿茗雪曾叮嘱这芙华茶庄神秘莫测,庄主独占春澜山五十多年,其中缘由不敢猜测,不得不引人生畏。这样的人,虞璟只觉得背后发凉,随手拿上画具,便向亭后的竹林跑去。

    马车旁跟着一位带银面具的男人,他早就察觉到亭中有人,但未得到车内之人命令,他无法出手。

    银面具听到到她跑了,这才对车内之人说道:“庄主,应该是密探,我去追。”

    马车内的人眉目如画,唇薄鼻翘,说是天下第一绝色也不为过,这便是芙华庄少主——宋卿姀。她似乎并未当回事,只是淡然的说了句:“要活的。”银面具得令,便拿着弓箭追了上去。

    虞璟在竹林中拼命跑着,她不知如何逃出去,只是一直向着北方跑,以为这样的逃生更有希望。

    突然一阵疾风扫过,她知道是有人追了上来,便更拼命得跑着,但身后那人却丝毫不着急,他不紧不慢的拿起手中的弓,像看一只猎物一样看着前方的女子,手一松,那箭便射了出去。

    虞璟不敢回头看,她生怕一回头便耽搁了时机,只是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右边!

    虞璟赌上性命向左转身,那箭果真从右侧穿过,直直射向她身旁的竹子上,那竹子竟硬生生横着断开了,倒向身后。她吓得脸都白了,来不及多想,便继续向北跑去。

    银面具也难以置信,他可是东野寒翎,这江湖中能躲过他这一箭的人也就九州通天榜上屈指可数的那几位,可这个黄毛丫头竟然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他自然不服。便又拿一支箭,这次他对准了她的后心,上一箭他不过用了三分力,而这一箭他要使出全力,中则毙命。

    虞璟自然能听到这一箭带出的风声,她只觉得方才只是自己侥幸才躲过了这威力巨大的一箭,心中不免后怕。

    风声又近了,这次是左侧,看来这人是非要她的命不可了。

    那箭在与她咫尺距离时,虞璟向右一转,虽然头撞到了竹子上,但幸好没被箭射中。

    等她回神看那箭,一连穿过了五棵竹子,竹叶飘飘洒洒落下来,好不可怕。

    “这,这还是人吗?”虞璟感叹道,见他失神,便赶紧跑走了。

    东野寒翎气的差点将弓砸烂,他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射手,竟然连着两箭没射中,还是一个黄毛丫头,此事传出去,岂不惹得天下人笑话。

    竹林外,马车停在亭子前,随从将亭中遗留的画和一只画笔递进车内。宋卿姀看了眼画,又看到画笔上刻着的“清”字,不免感到奇怪。画圣的人跑来这纷乱之地做什么?清影向来可都是中立之人……

    正想着,东野寒翎回来了,看他低着头不语,一副心虚模样,便笑着打趣道:“怎么?又失手杀了?这是第几次了……”

    “人跑了。”东野寒翎深吸一口气,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跑了?”宋卿姀惊讶的拉开帷裳,“除了归晔谷那几位,还有谁能从你的箭下逃脱?”

    归晔谷是如今五位太师隐退居住之地,他们早已退出了这些凡尘琐事之争,又怎会来此地,更何况方才逃脱那人,分明是一个黄毛丫头。

    东野寒翎心中烦闷,他从小便是备受瞩目的天才弓箭手,如今更是世间第一神射手,今日所受之耻,他自然无法释怀。

    “那人…那人我没见过。但她看起来并不会武,只是听力非凡,这才让她逃脱。”东野寒翎握紧拳头,简直想立刻把她捏碎。

    宋卿姀没忍住笑出了声,若不是此处还有暗探盯着,她必然要摘下他的银面具,亲眼看看东野寒翎被羞辱的样子。

    “一个黄毛丫头,竟让你气成这样。”宋卿姀拿起那副未完的画,递给东野寒翎,“她的画,记得给殿下送去。”

    东野寒翎并不懂画,可毕竟是江湖人,他自然认得画上的图腾。

    “方才我凝神细察,清影并不在此地……”东野寒翎低声喃喃道。

    宋卿姀将那支画笔拿在手中把玩,眼中的玩味却顿时消散,冷冷的说道:“那还不快去查。”

    “是。”东野寒翎不敢多言,便立即下山调查了。

    虞璟虽说是向着北方跑,但在途中却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等到终于看到火光,也已经到了傍晚。她在远处的草丛里观察了许久,发现这竟然是一个营地,只是太远了看不清是哪国的士兵。她正思考如何避开他们,却被余光中一阵寒光拉回了思绪。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虞璟就被拖到了军营中。

    “大胆细作,竟敢窥探军营。说,你是何人致使?”那士兵将她丢在人群中,用刀指着她,质问道。

    虞璟抬眸间,看到一旁旗子上的祁,看来,是北祁的军营了。不过实在奇怪,这还是春澜山地界,芙华庄主竟会准许北祁士兵驻扎,不怕得罪其他皇室吗?

    “我不是细作。”她站起身来装作反抗,她趁机观察周围的状况,这个军营大约只有几十人,毫无战损痕迹,再看穿着,不像是精兵盔甲,兵器看着也并不是上品……

    “看什么呢,再不交代清楚,一会儿人头落地也后悔不了了。”那士兵说着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

    “我……”

    “韩已,放她出营。”

    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身后的营帐中传出,内力雄厚,让大病初愈的虞璟有些喘不上气。

    “领队,若她是细作……”韩已不解。

    “放了。”营帐内,男人一字一字重复道。

    韩已只好将刀放下,让手下带她出去。

    营帐中人叹道:“清影之徒,还是少来这些是非之地罢,毕竟乱世之中,如我这般惜才之人,少见了。”

    此话一出,走到门口的虞璟也愣住了,身后不知多少目光汇聚,倒是让她有些慌了。

    画圣清影,在整个九州都是十分有名望的,想被他提点的人可谓是要踏破门槛,这样的名家,连皇帝都会敬重三分。

    只是她身上并未戴令牌,从师几月,也并未出过北天云山,这远在春澜山,怎会有人认得她?

    虞璟回头望着那处,微风拂过,营帐前火光晃动,那人显得更为神秘。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