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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不被催婚的新年

    我们刚刚走出卧室,我舅舅舅妈们,还有表哥们,都已经全部走到了院子里。

    “小周啊,今年来我们农村过年,可是家里的贵人哦。”我大舅打着蹩脚的官腔,带上一副对女婿难得有的笑脸。

    “是啊,是啊,暑假来,舅舅们没把你招待好,还要多见谅哦。”我二舅也来拍拍周祁星的肩膀。

    周祁星对我的家乡话还是完全听不懂的状态,全靠我弟弟们在一旁翻译着。

    我见家栋家梁把周祁星照顾的很好,就准备去厨房帮忙做饭。

    还没跨出大门呢,表哥沈彬就笑着去和周祁星套近乎了。

    “兄弟,听说你家是开药厂的啊,那可气派了吧。”

    “啊,不,不气派,小厂子,小厂子。”

    “我姑姑姑父回来都说了,你家可有钱了,以后哥毕业了,在你们厂子里谋个活干干行不?”

    沈彬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说着,周祁星听懂了,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有些愣住了。

    “哥,这个时候说这,怕是不合适吧,祁星哥跟你又不熟,你要人家怎么回答你。”

    家栋用家乡话冷冰冰的回了沈彬一句,招呼周祁星和大家去沙发上坐下了。

    家梁见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忙打趣的对我说:“姐,你是要去厨房帮忙吗?放心去吧,你对象有我们,不会欺负他的,瞧你担心的那样。”

    众人哄笑起来,我红着脸笑骂家梁:“嘴贱啊,再胡说,将来你带女朋友回家,看我不好好羞羞你。”

    见我们姐弟俩斗嘴,大家又笑着七嘴八舌的开始开我的玩笑了,我赶紧一溜烟的去了厨房。

    舅妈们都在厨房帮我妈做饭,见我进去,她们一扫往日对我的傲慢和刻薄,无不热情周到的跟我攀谈,甚至不要我干活。

    “这丫头啊,从小就懂事,考个好学校,这又找个好对象,将来大富大贵,可别忘了舅妈哦。”

    大舅妈一边包着包子,一边笑嘻嘻的跟我说到。

    二舅妈神情稍显落寞,但也挤出些笑容在脸上,接着恭维我。

    “琳琳就是有福气啊,小时学习好,长大了命好。”说着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琳琳,你沈瑶姐,你有没有联系啊,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她,你二舅二舅妈可是急坏了。”大舅妈看出二舅妈的心思,立马替她问了话。

    我本想说不知道的,可是一想到他们对沈瑶那么过分,一想到沈瑶满大街的找阿宝的时候,那个凄惨的样子,就添油加醋的把沈瑶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我说:“她走的很干脆,说再也不回来了,然后就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二舅妈听完话,默默的在那里择菜,从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在听别人家的事一样。

    “我说二嫂,你也别生气,姑娘大了,随她去吧,本就是个不听话的主。”我妈一边炒菜,一边略显得意的说着她的观点。

    二舅妈把收拾干净的菜往淘菜盆里一放说:“爱咋咋地吧,从小就不省心,现在还动不动一走了之,就当没养过她!”

    我妈和大舅妈瞬间化作正义使者,对沈瑶开启了全方位的批判。

    可沈瑶失去的两个孩子,沈瑶两段不美满的婚姻,沈瑶风雨飘摇的过去和未来,她们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心痛。

    听着她们没有道理都要强行找道理,把所有的错都按在沈瑶身上,我心里突然难过的不得了。

    “要是沈瑶死在外面了呢?你们骂的那么开心,她死了你们是不是更开心?”

    我大舅妈和二舅妈停下手里的活,张着嘴巴看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妈继续炒她的菜,边炒边说:“死了更好,她都不知道她爸妈为了给她哥还债,累成什么样子了,她到好,一边装死去了。”

    兴许是太得意忘形了,我妈都忘记了,她在辱骂的是别人的女儿,虽然她一副为我二舅妈鸣不平的样子,可当着别人的妈,骂别人的女儿终究是不妥的。

    “哟,孩她姑,这找个富豪女婿,说话都不一样了啊,多少年了,可头回见你说话这么硬气的。”

    大舅妈听出我妈话里的得意,也打着维护二舅妈的旗号,开始暗戳戳的说我妈,其实不过都是想借机发挥而已。

    “硬气,有啥好硬气的,姑娘迟早是别人家的,我也就是松口气,不为她的将来担心。”

    “你啥时候为琳琳的将来担心过,当初你不还跟我们说,她念大学了,担心她将来不回来伺候你养老吗。”

    二舅妈缓过神来,也没打算放过我妈,她不惜在我面前抖她的老底。

    我妈气的把铲子往锅里一扔说:“谁不担心闺女将来嫁的太远啊,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二嫂你怎么还挑不离间了。”

    “我也随口一说罢了,你生什么气啊,女婿找好了,这脾气也大了。”

    二舅妈懒洋洋的说着,手里的活计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了,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呢,你俩别吵了,快快的把菜做好,别让人家小周看笑话。”

    大舅妈眼见饭要做不下去了,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我看着她们谁也不想让谁好过的样子,不禁悲从心起,她们是无知蠢笨,还是真正坏呢,为什么连最基本的悲悯心都没有呢。

    我不想搭理她们,一个人坐在想灶台边倒腾柴火,根本无意想和她们再说什么。

    厨房里加上我,四个女人在一片烟熏火燎中,各怀心思,又不得不笑脸相迎,低配版的宫心计,看的我心里别扭极了。

    好不容易忙活到菜都上桌了,三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大家觥筹交错,显得很是开心,连二舅一家人都笑的舒展自如,仿佛沈瑶不曾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一般。

    我坐在周祁星旁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他们又把彩礼啊,结婚礼数啊,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搬上桌子。

    可令我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大家子人,不仅对周祁星热情有加,对我也恭敬起来,跟往日对我不顾一屑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顿饭,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被尊重的感觉,连杯子里饮料都是舅舅们殷勤的帮我填满。

    但关于结婚的事,关于彩礼的事,他们竟然像全然忘记了一般,闭口不谈。

    我妈坐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好像有话要说,但总是被舅舅们不经意间岔开,没有一个人像往常那般,愿意做她的传声筒。

    她坐立不安,又要陪着笑脸,屡次被打断的话语,憋的她万分难受,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了。

    “大哥,锅里的汤有些烫,你跟我去往桌上端一下,太重了,我们女人家没力气。”

    正说的兴高采烈的大舅被突然打断,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口答应着,就起身跟我妈去了厨房。

    这一去,有一阵不见来,我爸催促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忙帮,我只好也往厨房走去。

    厨房门是关着的,我刚想推开,就听见我妈边哭边边说:“你们都不想帮我们,该你们出头说话的时候,你们都不吭声。”

    “妹子,周祁星不是一般人家的娃娃,将来琳琳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媳妇,这门婚事都不是我们同不同意的问题了,得看人家家里什么意思。”

    “他俩都住一块了,我们不提结婚的事,将来人家不同意了,严琳和我们脸往哪放?”

    大舅苦笑一声:“要成了,自然你家风光无限,要不成,咳,还不是认命,谁让你们琳琳上杆子要往上贴的。”

    “谁上杆子?你说清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将来我们会分开,我也不会回来在你们跟前讨饭吃!”

    我一脚踹开厨房门,气呼呼的看着他们。

    “琳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吃亏,我…”

    不等大舅说完,我立马呛他:“你是等着看我嫁豪门不成,沦为你们笑柄的意思吧。

    我还跟你把话撂这,嫁不成我也过的不会差,将来我的学历在外面找个工作不难,我自己的事,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我四下打望了一下问:“汤呢,大家等着喝呢。”

    “琳琳,你就打算这么跟他不明不白在一起了吗?”

    “自由恋爱,名正言顺,什么叫不明不白?结婚的时候彩礼50万,一分不少你的,周祁星已经准备好了。

    再说了,平时买给你的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也有四五万了吧,你有什么不知足。”

    我撂下话,端起一个角落里放着的大汤盆就出了厨房。

    我妈和我大舅愣在厨房里,半天才过来,那顿饭最终还是算风平浪静的吃完了。

    “小周啊,好好对严琳,二舅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已经醉醺醺的二舅说着话,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酒嗝。

    周祁星倒是高兴的不得了,说什么将来结婚,一定请大家去家里做客,好好招待大家。

    这话让亲友们脸上平添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或是嫉妒,或是诅咒我们不成,或是当个旁观者,未来要么可以巴结一下,要么看我被抛弃了如何收场。

    我也懒得理他们的情绪了,跟一帮思想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人掰扯这些,真的是鸡同鸭讲没意思,由他们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人,我们一家人收拾完锅碗瓢盆,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周祁星趴在我耳边问我:“感觉你家人还是很喜欢我啊,他们是不是认可我了。”

    没见过这些世面的周祁星,天真的以为他已经成功打入内部了,可我心里明白,今天在坐的各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只有我爸妈,我弟弟。

    剩下的,一时半伙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身边有人,可能一步登天过上他们永远也过不上的生活。

    可我不能把话都说给周祁星,我有我的骄傲和自尊,这些未来他也许会永远看不到的不堪,不说也无妨。

    “嗯,应该是吧,没什么意见,就是认可。”

    “那太好了,这样,我们两个人的家人都认可我们的事,毕业工作一两年,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但愿如此吧。”

    “琳琳,你不开心吗?”

    “开心啊,可是一两年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也会担心。”我勉强的对着周祁星笑了笑。

    “不担心,有我呢,娶你这件事,从认识你开始,就在筹划了,都快三年了,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你怎么筹划的,还筹划的差不多了,我怎么没看出来,是房子加了我的名字吗。”

    “那房子是你的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前几天不是跟房东更新合同吗,我把过户手续的资料附在后面,垫了复印纸,你一签字,所有手续就齐全了。”

    “你又背着我干这种事,天啊,房子那么贵,我怎么还得起!周祁星,我们不平等了。”

    “我人都是你的了,房子还能是谁的,一并都给你,省的我操心。是不平等了啊,以后你是我老大了,我可不敢造次。”

    “脸厚,谁要你啊,你老是这样吓我,我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兜里存款上百万了,又突然多出个几百万的房产,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我心里又惊又喜,又怕又慌,我不知道这种泼天的福气是不是真的属于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未来的代价是什么。

    从内心来说,我其实已经很满意民宿带来的物质条件了,甚至觉得,将来就靠民宿为生也不错,只要能和周祁星在一起就好了。

    “老婆,不是梦,奶奶走了之后,我跟爸妈说了我们住一起的事,我说想给你个保障,他们也没犹豫就说可以,手续都是刘哥去办的。”

    “周祁星,你对我这么好,万一将来我们分手了,我怕我除了选择孤老终生,其他人谁都看不上了。”

    “那要是于是一个比我更肯给你花钱的人,你会不会很快就忘了我啊。”

    “那要是比你花的多了,我只能努力爱上他了,不然怎么办呢。”

    “呸呸呸,咱俩根本就不会分开好不好。严琳,你过分了啊,合着我没钱你就不乐意我了。”

    “没有没有,你要是没钱,却也对我这么好,哪怕物质上艰辛一些,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周祁星撑着脑袋问我:“那,当初赵鹏要是坚持一下,你是不是也愿意陪着他一辈子啊。”

    我想了想,非常认真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是啊,像我这种从小没有被疼爱过女孩,其实内心很期待有个人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爱我,多苦我都不怕,但也容易因为一点点爱,就深陷其中,哪怕万劫不复,也难清醒。”

    周祁星把我搂在怀里,叹了一声说:“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爱,让你一辈子也不想离开我,你原来没有得到的,我往后都要给你。”

    “谢谢你,祁星,其实要不是遇见你,我都不知道我会是怎样,会不会被别人骗,会不会在感情上备受挫折。”

    “不会,严琳,你是个清醒的人,我相信你就算没有遇到我,就算有一点点的波折,你很快都能调整好的。”

    “真的吗?”

    “真的。”

    窗户外面北风呼呼的拍打着玻璃,可有周祁星的屋子里,感觉特别温暖,我在心里感谢上苍的怜悯,让我在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人。

    “姐,起床了,今天置办年货,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啊。”

    一大早,家梁就来叫我们起床,一听置办年货,周祁星兴奋的不得了,起身赶紧穿衣服,嚷嚷着要跟着去。

    见周祁星也要去,我爸妈就推说要在家里打扫卫生,让我们四个人去算了。

    本来打算去镇上赶集,可想到集市上的东西也不是很齐全,于是我们四个人决定去县城采办年货。

    小县城里每到年末最热闹,因为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外出打工,只有年末的时候,人们才会像候鸟一样,纷纷回家过年。

    周祁星第一次过这样的年,一路各种买小吃请大家,高兴了还要去买些他认为我们家土特产,就连家栋家梁买过年的吃食,他也要给钱。

    家栋和家梁赶忙拦着他,好说歹说,他才没有抢着付款,可一转眼,他又在卖鞭炮的摊位上买了一堆烟花爆竹,我们拿都拿不下,只好都寄存在老板那。

    “严琳,你看,那边哪个春联的,咱们买一些回去,把你家装扮一下。”

    周祁星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到一个春联摊位上,开始兴奋的挑起春联来。

    “严琳,周祁星,你们回家过年了啊。”

    我一抬头,赵鹏热情的给我们打着照顾。

    “这是你的摊位啊,你可以啊,这么有眼光,瞅这么好的商机。”我还没反应过来,周祁星就跟赵鹏攀谈上了,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回来过年嘛,想着这会正是卖这些东西的时候,所以就摆了个摊,多少掙点,看上什么,我送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照顾你的生意,多买点,严琳,你家多少个窗户啊,咱们买点窗花门花这些吧。”

    家栋和家梁快速计算好数量,周祁星豪爽的买了一大堆,赵鹏还送了不少给我们。

    东西置办完,我看坐车是不现实了,太多了,于是赶紧包了一辆小面包车,连人带货,拉了满满一车厢。

    “这个赵鹏,人还是挺努力的啊。”周祁星边说,边悄悄的瞄了我一眼。

    “是啊,农村孩子们,不努力怎么办呢,条件就这样,也只能靠劳动解决困难,改善生活。”

    “不,我想说,要是他当初坚持一下,估计你就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

    周祁星的话,让家栋家梁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看着我们。

    “啊,是这么回事,怎么了嘛。”我看他不甘心的样子,就故意逗他。

    “那不是我俩有个什么矛盾波折,这小子很有趁虚而入的资本。”

    周祁星有点急了,我刚想安慰他两句,家栋家梁到是先安抚起他来。

    “不会不会,我们只认你啊,姐夫。”家梁嬉皮笑脸的说,家栋相当认真的点了点头。

    周祁星感动的差点落泪,一个劲的叫他们“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