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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坎坷曲折蹒跚而行,归家之途一路漫漫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青慢慢醒过来,睁眼环顾四周,自己依然身处山洞之中。黄狼、狐苗蹲坐在一块巨石前,正津津有味啃食一串烤好的老鼠。那黄狼也受伤颇重,不过有狼魂护佑,伤好的极快,此时跟没事一样摇头晃脑,头上两只狼耳也跟着摇来晃去,嘴里面呱唧呱唧吃的又香又甜。吕青再抬眼看看山洞外,此时天光大亮,红日正初升,也不知自己晕过去多久。

    吕青慢慢的坐起身来,以手扶额,感觉还是有些头晕目眩,回了回神,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又望了望山洞外的天色,恍惚之中也不知那姜增寿是真有其人,还是大梦一场。

    黄狼听到动静,头上的狼耳一动,扭头正看到吕青坐了起来。接二连三的打斗,又不曾梳洗,此时的吕青,蓬头垢面,妆容不整,全身上下已经狼狈不堪,衣裙上血污泥垢连成一片,哪还有半点仙女的样子?更要命的是衣不蔽体,裙子都被划成了条条缕缕,上好的绫罗绸缎都被撕扯的满是大洞小洞,处处露肉。见黄狼向自己看来,吕青只能强忍尴尬两只手上下遮掩。

    狐苗见吕青醒来,满脸媚笑与吕青打招呼:姝姝你醒了?看你睡的正香,也没忍心叫你。

    看吕青尴尬窘迫的样子,黄狼哈哈一笑,手拍大腿甚是开心。黄狼知道人不比野兽妖怪,讲究人伦礼法,脸皮薄羞耻心重。黄狼一扭头,不由分说从狐苗手中抢过正吃一半的老鼠塞进嘴里一口吞下,又扯着狐苗的头发,强剥下狐苗的外衣扔给吕青。吕青此时哪还有半推半就的本钱?接过了衣物急忙套在身上。

    黄狼手段粗鲁,可那狐苗毫不在意,只穿着抺胸、亵衣反而过来满脸带笑,如婢女般服帖,半跪在吕青脚边帮忙整理裙角,嘴上还在夸吕青:姝姝真是好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吕青明知道狐苗昨天还想要生吃了自己,可见了狐苗低眉顺眼,腰身柔软的样子,就是恨不起来,自己穿了狐苗的衣物,让狐苗半光着反而心里过意不去。

    吕青整理好了衣物,深吸一口气,暗念“不好”。原来吕青为了救下黄狼,用最后一点守护心脉的元神打出一支“冷水剑”。守护心脉的元神尽失,不能再凝神聚气,更无法使展一丁点的法术。

    没有了元神护体,仙人也就不再是仙人了,而是一个地道凡人。吕青此时此刻也就不再是一个飘飘然然的仙家少女,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间姑娘。而这个人间姑娘,还连日劳累,身有重伤,两天不得吃食,只喝过几口泉水,此时全身虚软拳头都握不紧。

    狐苗搀扶着吕青勉强站起身来,全身上下各处大小伤口,都是钻心的疼,由其是腿上的伤,深及入骨,根本无法着地行走。吕青还想向前走动,咬牙挪了一小步,腿上的伤痛顿时如骨髓炸裂般袭来。吕青咬着牙,死死拉住狐苗的肩膀,才勉强不让自己摔倒。

    狐苗忙扶着吕青坐下,又拿过一只木碗盛了一碗泉水。吕青喝了几口水,头上冒出一些细汗,才勉强把这口气喘匀了。

    黄狼上下打量吕青,看吕青痛的直咬牙,冷哼一声似乎有些鄙夷,抹了抹嘴巴,抓耳挠腮说道:我把你送回去,我得管你爹多要点好东西,为了救你,老子差点被打死。

    吕青哪还有精气神与黄狼斗嘴,只能心中恨恨道:若不是我打出那支冷水剑,那飞熊早把你的脑袋咬掉了。若不是为救你,我把元神用尽,无法凝神聚气,也不必沦落到如此地步。

    黄狼一边埋怨吕青,一边拿过吕青的天青剑,抽出剑来,随手挽了几个剑花,似乎并没看上眼,长剑还匣扔还给了吕青:不管怎么样!得比你这把破剑强!哼!

    拿了自己的天青剑乱舞,又说是“破剑”吕青心头火起,但又知道自己现在元神尽失,根本无法与黄狼争斗,而且回家这一路还要有求于他,吕青也只能是忍了又忍。见黄狼把天青剑扔还过来,吕青急忙抬手去接,可是手上无力,险险没接住,剑身差点砸在脸上。原本握在手中如桃枝枊叶一样的天青剑,现在握在手里却有千百斤重。但纵然如此吕青又怕黄狼、狐苗看轻自己,也只能心中暗暗咬牙再咬牙,用指甲扣手心,强打精神硬挺着。

    黄狼人性半通不通,也不避讳吕青,胯下皮裙一散,光着身子在山洞里连窜再跳,跳到一块巨石前,从石缝里掏出一身皱皱巴巴的白袍套在身上,又掏出一顶半脏斗净的文生帽带在斗上,小心翼翼的盖住两只狼耳。黄狼又继续在石缝里掏出一支折扇,迎风展开摇了几下,装成一副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说了几句半通不通诗文。人靠衣裳马靠鞍,如此穿着打扮,黄狼顿时没了山中野妖的影子,还真有了几分书卷气。

    吕青心念:这白袍、折扇也不知是哪位倒霉书生的,被妖怪吃了尸骨无存,名姓也没留下半个,成了阴曹地府里的孤魂野鬼。梦境中那姜增寿所说,平常百姓死了,派出的阴差就是黑白无常,也没有办法用钱财换性命,也真是可怜。

    想到了姜增寿,吕青的心里又是一翻:那梦境也太逼真了,从头想想,现在也分不清那姜增寿真有其人,还是大梦一场。他还说什么让我回去问问父母双亲?是否后悔?我回家之后到要问问父亲,是否知道有姜增寿其人?是真是梦一问便知。

    想到父母双亲,想到手足姐姝,想到千峰山,想到了回家。吕青鼓了一口气又提起了精神,抛开脑海中种种杂念,以剑作杖又站了起来,单脚着地,咬着牙向前强挪了两步。

    人一动,伤口也跟着动,仿佛有一条筋脉从伤口处直通五脏六腑,扯着吕青的心肝脾肺一起疼了起来。此时又没了元神护体,吕青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芳龄少女,巨痛实打实一波一波袭来,从小到大吕青何时遭过这种罪。身体一晃,急忙又拉住狐苗。

    狐苗一脸关心:姝姝,我看你伤的不轻,不可勉强自己。要不住上几日,让我帮姝姝调养一番,等伤好一些再走吧。我们姐姝二人也正好借此叙叙情。

    吕青心中明知这狐狸精又是打自己的歪主意,但看着狐苗恭顺的样子,依然记恨不起来。反道想:妖怪吃人也算天经地义,更可怜这狐狸精无依无靠,只能委身在荒山野领修行,每天都被黄狼各种欺辱,却又不得脱身。

    吕青自己无法行走,看看狐苗心中突生出一个主意,对狐苗说道:我现在腿上有伤,行走不便,你若搀扶我回千峰山,我便求父亲点化你成仙,你看如何?

    听吕青如此一说,狐苗微微一笑:我先多谢姝姝的好意,我这一个小小的狐妖,若真能被天下仙侠的盟主——吕大仙人点化成仙,那可真是天大的福分。但话又说回来,有多大本事才有多大福份,德不配位必遭天谴,奴家此时的道行太浅,姝姝你的天青剑我都摸不得。千峰山是仙家重地,我这样的小妖怪若是靠近了只有灰飞烟灭的份。假以时日,将来我的道行够了,自然会去求姝姝,找个大仙点化我。

    吕青听了狐苗如此一说,心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千峰山百里之内就有巡山的剑气,狐苗的道行浅,真要拉着她去千峰山,走不到山脚下,就会被剑气所伤。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又如何是好?千峰山离此地有多远,方位如何我都不清楚,还要下山找人家去打听,也不知路上要走几日?难道让黄狼这畜生背我?只需让这畜牲背我到有人家的地方,就可以雇辆马车拉我,到时候管父亲多要点赏赐给黄狼也就是了,他要一件兵刃,给他两件三件又何妨?

    吕青正在想怎样开口向黄狼说,让他背自己下山,既不失自己的面子,又能让黄狼应允。

    狐苗又笑着说道:姝姝若真急着回家,也不必担心,大王也都安排妥当了。

    吕青心中连画了几个问号,也不知黄狼是如何“安排妥当”的。突然看到黄狼对着一块巨石大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快给滚出来。我都要让人打死了你也不出来帮帮忙。今天让你早些过来,又磨磨蹭蹭到现在。

    吕青不明就里,不知黄狼在骂什么。

    黄狼的骂声将将落下,只听到蹄子声声,一头灰色的大驴子从巨石后转了出来。只见这那驴子双眼如铜铃,两耳向天,全身上下毛色泛出油光,一看就是好吃好喝、顿顿精料喂出来的一头好驴。

    那驴子突然张嘴对着黄狼回骂道:叫什么叫?你爷爷我来了!

    黄狼对那驴子又大骂:你个蠢东西,再不闭嘴,我宰了你作火烧。

    见了这会说人话的驴子,吕青顿感惊奇。能人言,说明这驴子活的够久,道行也到了成妖的境界,但看样子,这驴妖却又无法变化成人形,应该是心性不足又缺少机缘所致。这样半妖不妖奇特驴精,吕青连书上都没有看过。

    驴精夹着眼睛上下打量吕青几眼:大清早把我叫起来,你就让我驮她?

    黄狼一把抓住一只驴耳朵:把你那张臭驴嘴给我闭上!再多说一句,我打断你的驴腿!

    那驴精疼的惨叫连连:松手,松手,把你的狗爪子拿开,孙子才抓我的耳朵呢。

    黄狼也不理那驴精的求饶,一拍驴背,向吕青一拱嘴:快些上来。

    吕青本能反问一句:你是让我骑它?

    黄狼嘴角一撇:不骑它,你还要自己爬回去嘛?

    明明是个善事,却不得好说。吕青被黄狼抢白的一翻白眼,心中气个半死。

    狐苗搀扶着吕青一步一瘸走到驴精身前,慢慢的跨上驴背。

    那驴精被黄狼拉了脚夫,心中也正恼火,但又打不过黄狼,也是没好气。

    驴精道:你从哪找个瘸老娘们,长的贼难看,还要让本大爷背她。

    黄狼照着驴腚就是一脚:废话真多,让你驮,你就驮,我的地盘上,你个傻驴就得听我的!

    驴精气的哼哼两声:这瘸老娘们,足足能有八百斤重,你是要把本大爷累死嘛?

    黄狼照着驴腚又是一脚:你真要累死了,我就把你肠子掏出来做酱板肠。

    “瘸老娘们”、“长的难看”、“八百斤重”,句句直刺吕青的胸口,这驴子的一张损嘴比黄狼还要缺德,女孩家最看重脸面,可这驴精什么难听说什么。可偏偏此时还要依仗它,吕青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用天青剑把这驴子全身上下刺了一百零八个窟窿。

    黄狼一扯驴耳朵:别磨蹭,走了!

    驴精嘴里叫着疼,只能跟着黄狼走。

    黄狼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狐苗:好生看家,那飞熊再来找麻烦,你就躲着点,等我拿兵刃回来宰了它!

    狐苗满面是笑,也向吕青招手:姝姝有空再来玩啊……

    驴蹄声声,脚力有了着落,吕青此时归心似箭。

    端坐在驴背上,穿行在山间,吕青两眼四望,这大黑山,甚是贫瘠,满山黑色的怪石,不见丁点绿色。走了半日,终于见到了点绿色。路边几颗歪歪扭扭的树上,结了几个干干巴巴的黑色果子。驴精盯着那几颗黑色的果子停了脚步,黄狼伸手揪下果子,塞进了驴精的嘴里,又揪了几个向自己的嘴里塞,反手还扔给吕青两个。

    看着这黑色的果子,也叫不上来名字,吕青轻启干裂的朱唇小咬一口。这果子又酸又涩,又苦又硬,还带着一股臭烘烘的怪味,吕青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再看黄狼与那驴精牙齿上下翻飞,口沫左右横流,狼吞虎咽吃正的欢,吕青看到如此吃相更是倒胃口。浅尝了两小口,别人送的东西,又不好当面扔掉,吕青便袖在怀里。等再起程时,借着驴蹄子的嗒嗒声,吕青悄悄扔掉了怀里的黑果子。

    那驴精耳尖,听到有什么东西落下,扭头看到吕青扔在路边的果子,高声对黄狼说道:你看看,你那好心喂了驴肝肺,那两个果子还不如给我呢,人家一口没吃就扔了。别看腿瘸,嘴可刁呢!

    黄狼听驴精一说,扭头白了吕青一眼。吕青心里恨这驴子恨的痒痒。

    驴精驼着吕青又走了两个时辰。那驴精嘴里不停东拉西扯抱怨了一路,黄狼嘴也不停骂了驴子一路。这两个妖怪你一句我一句,黄狼气急了还要踢驴腚几脚。如此呱噪,吕青如身陷蛙塘,只能两眼望天,当耳边风听而不闻。

    身边的黑色石块开始变少,路两边草木绿色渐渐增多。日向西斜,身后的大黑山渐行渐远,前方远远看到有炊烟升起,终于又见到人烟,想着这几日的种种遭遇,吕青不由心生涟漪,有诗曰:

    孤身少女山中困,飘飘仙子入红尘。

    挺身仗剑斗妖魔,擦身而过生死门。

    油尽灯枯元神损,气穷力竭伤满身。

    如今再走人间路,回首轻叹梦如真。

    前方不远就是一处村落,零零散散几户人家,其中一处山洼里有一户竹栏木栅,泥墙草顶的农户。随着袅袅炊烟,阵阵煮米的香味飘来,驴精也不用指引,驴蹄敲地,径自向那炊烟处走去。

    黄狼对着驴腚猛踢一脚:我们去弄点好吃的,你把嘴给我闭紧,别一张嘴把人家给吓死。

    驴精回骂道:你个拍驴屁的大尾巴狼!都吓死才好,爷爷我正好吃顿人肉打牙祭。

    黄狼:少给我惹事非,你把那些捉妖的大仙、小仙招惹来了,还要横生枝节。咱们速去速回,老子的兵刃要紧。

    驴精冷笑一声:这瘸老娘们能换什么好兵刃?我到是感觉你是中了她的迷幻药,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千峰山的大仙有了好东西还能送你?到时候她把你骗到降妖除魔的地方去,你狼入虎口,还要拉我进去垫背。

    黄狼与驴精你一句我一句,一边走一边嘴上逗开心,驴精时不时的来一句“瘸老娘们”,黄狼又偶尔加两句“泼妇”。吕青坐在驴背上也只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还得一句一句的听着,心中恨的冒烟,连脚上的伤都感觉不那么疼了。

    没一会的功夫,驴精就驮着吕青来到那户人家的柴门前。只见这小小的院落也算整齐,几个石墩、木墩散落院中,窗前立着一口大水缸,墙角处又种了些花花草草,几只母鸡满地找虫吃,还一条懒狗不声不响斜卧一边。

    驴精听了黄狼的吩咐也不敢说话,只是两眼乱转,装成一副正常驴的样子,生怕一张嘴,把这户人家全吓跑了。

    黄狼也收起妖精的本性,抖了抖衣服,正了正帽子,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拿出一副书生的作派来,对着柴门内痰嗽一声。

    听到院外有动静,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拄着一根细竹杖,半弓着腰,挑开草门帘来到院中。

    黄狼见出来人了,急忙抱扇深施一礼:这位婆婆好,莫明叨扰,小生这厢有礼了。

    吕青坐在驴背上见黄狼这样端着腔调,说话文皱皱的样子,反道有点不习惯。

    那老婆婆抬眼见来访者是一位白衣公子,牵了头驴,驴上还驮着一位标志的姑娘。

    那婆婆笑道:公子客气,公子客气,不知公子从何而来?有何吩咐?

    黄狼闻着饭菜的香味,有点按捺不住,不由失了神态,口水外溢,两眼放光:我们讨口水喝,如果有饭嘛,就要口饭吃,呵呵,哈哈……

    听到从一位面目俊朗的白衣公子嘴里说出“要饭”,舌头还伸出老长,那婆婆也是一愣。

    此时吕青也闻到米饭的香味,肚子里面也是咕咕乱叫,但为了不失礼节只能端坐在驴背上,心道:这黄狼虽然穿上衣服人模狗样,但果然还是个畜生,第一句还说的像个人话,第二句就露出尾巴了,连“要饭”这样的粗鄙之语也都说出来了。

    吕青连忙接上话:这位婆婆,我们本要去千峰山,行至此地迷路了,也不知这山是什么山?这村子是什么村子?千峰山离此地还有多远?路途饥渴,婆婆能否让我们进去讨口水喝?

    那婆婆见吕青的言谈举止,满满的大家闺秀之风,手里还拿着一把宝剑,一听要讨水喝,忙打开柴门向内谦让,脸上堆出笑意:这位小姐,不必跟我这个村妇客气,快进来坐,有话进来说,这位公子也请进。

    黄狼听到一个“请”字,也就不再客气,大步进了院子,直奔水缸,一只脚蹬在木墩子上,拿起葫芦瓢,仰脖先喝了两瓢凉水,嘴里大呼小叫:舒服,凉快,热死老子了……

    那老婆婆眼见这位“白衣公子”,如此不拘小节,又是一愣。见黄狼开始兽性萌发,吕青更担心那位婆婆不明就里,不知哪句话把黄狼惹毛,与那驴精一起发起疯来,真干出吃人喝血的勾当,偏偏自己此时又无力阻止。

    黄狼喝了一肚子水,一转身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两向那婆婆手里一塞:这位老婆婆,我们从此路过,也不白白打扰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端出来!

    这荒野村郊的农妇哪里见过如此豪爽的大手笔,脸上带着笑,嘴上说着恭维话、客气话,半推半就把碎银子纳入怀中。

    吕青虽然元神尽失,无法施展法术,但一眼瞟去,也知黄狼手中的银两是用障眼的妖术变化出来的,如此粗劣的妖法,也只能在这闭塞的小地方骗一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如此失德之事,自己却成了同犯、帮凶,吕青的心中不由几分忏愧。但忏愧归忏愧,毕竟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吕青心中也默念这些假银子能换一顿像样的好吃食。

    腿上有伤,吕青上下不便,见前面有一石墩,正好借力。于是用剑鞘轻打驴臀,示意驴精向前几步。那驴精被黄狼所迫驮了吕青一路,心中已经是憋气窝火,见吕青又敲打自己,猛一回头瞪了吕青一眼。

    吕青心中大窘:时运不济!连驴都欺负自己!

    还是那老妇人眼尖,见驴性子野,不听使唤,伸手抓了驴鬃,把驴子引到石墩前。驴精怕暴露,黄狼又责怪自己,只能压下驴脾气,向前几步让吕青借石墩子下驴。

    吕青腿上的伤重,虽有石阶借力,还是无法灵活上下,只能咬紧牙关忍着疼,勉强下了驴。腿一粘地,差点站不稳摔倒,只能以剑作杖勉强撑住身体。那婆婆还以为吕青腿上有残疾,脸上神色带出怜悯之情。

    吕青站稳之后向那婆婆施礼:多多打扰了,我姓吕名青,婆婆管我叫吕青就好,不知婆婆怎么称呼。

    那婆婆见吕青仪态端庄,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一时也有点手足无措,忙说道:我一个乡下婆子,还有什么称呼?小姐你一看就是贵人,我家里姓王,小姐管我叫声“王婆子”就好。不知你那夫君该如何称呼?

    吕青一听那王婆婆居然把自己与黄狼误认成夫妻,不由得又气又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黄狼却是毫不介意,用水又洗了把脸:我叫黄狼,以后你就管我叫黄公子吧,哈哈哈。

    王婆婆满脸陪笑:黄公子,快请屋里面坐。

    吕青与王婆婆正互相谦让向屋里走,这时听到身后一声瓮响:娘,俺回来了,这二位是……?

    吕青与黄狼一扭头,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壮硕的小伙子,身着布衣,肩扛锄犁,肤如古铜,脸上微微带汗,脚边微微粘泥,一看就是刚刚干完农活回来。

    王婆婆连忙介绍:这位是黄公子,这位是黄公子的夫人,阿牛快过来施礼!这是我儿子,你们叫他“阿牛”就好,乡下孩子不懂什么礼节,还请公子与夫人不要见怪。

    那名叫阿牛的小伙子放下肩上的农具,过来施礼,略带腼腆,叫了一声“黄公子”,又叫了吕青一声“黄夫人”。又被认成了黄狼的夫人,吕青本还想解释,可一转念此事越描越黑,越解释越复杂,干脆就由它去吧。

    王婆婆又吩咐儿子:阿牛啊,你先把这驴牵到后院去,喂两把草。

    阿牛听了母亲的吩咐,上下打量一眼驴精,见那驴精,眼大如铃,毛发光整,嘴里不由夸赞到:这头驴长的可真精神。

    驴精一听,不由得冷哼一声。黄狼见那驴精憋不住嘴,想要说话,急忙对着驴腚就是一脚。那婆婆与阿牛都还以为是驴子想打鸣,也没在意。驴精又白挨了黄狼一脚,干脆也不等那阿牛来牵,自己悻悻的向后院走去了。

    王婆婆挑开门帘道了声“请”引着黄狼、吕青向屋里走。黄狼也不客气,踏步进入。吕青只能拄着剑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挪,地上突出的小石子拌吕青一个趔趄,阿牛在一边忙伸手扶住吕青。

    吕青花容月貌,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如今加了几分憔悴,那神情更惹人怜爱。阿牛整日躬耕,面土背天,何曾见过如此人间美景,手扶着吕青的胳膊,眼神不由得飘忽起来,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吕青还穿着狐苗的衣服,那衣服上自带一种钩引男人用的淡淡狐魅香,阿牛闻到这淡淡的香气,不由得更加心神荡漾。

    王婆婆见自己的儿子如此神态,不由得好笑,拍了阿牛一把掌:你发哪门子呆?

    阿牛被母亲拍打,才回过神来,忙松开吕青的胳膊,把吕青请进屋内。

    进到屋内,所见尽是些粗木的板桌条凳,几人寒暄几声。王婆婆与阿牛排摆碗筷,盛出粥饭。

    王婆婆还满脸歉意:二位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准备,只有些乡下人的粗米饭,明早一定给黄公子杀只老母鸡吃。

    一听“杀鸡吃”黄狼两只眼睛笑开了花,嘴上说着“不客气”可口水却漾出嘴角,急忙拿袖子擦嘴。

    吕青见桌边有苍蝇绕飞,地上还蟑螂爬走,手中的粗木筷子又粗又弯还有些倒刺,远不如精细的象牙筷合手。端起粗瓷黄釉的大碗,千峰山上喂马、喂牛的食槽都要比这精细。但此时吕青哪还顾得了这些?筷子挑开不慎落到碗里苍蝇,端着碗小心啜了几口。终于有饭食下肚,吕青顿时感觉周身发暖。又小心夹了一根盐渍的青菜,虽然入口咸涩,但这盐味让人生津,吕青又小心夹了几根吃下肚去。

    吕青虽然饥饿,但还有几分矜持,有个大户人家小姐的样子。再看那黄狼,却是吃相全无,两手端着海碗,饭食下肚如雷鸣般轰轰作响。

    原本只是母子二人的平常晚饭,哪里够黄狼这种吃法。王婆婆急忙又升火煮了一大锅,才把黄狼的肚皮喂圆了。

    那叫阿牛的小伙子,正是婚配的年龄,刚知男女之事,但却又半懂不懂。有吕青这样天仙般的女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坐在一边,别说正眼看一眼,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能正坐在桌边,默默的吃饭。吃完饭碗筷一推,起身说了声:我去铡草把驴喂了。

    黄狼正翘着脚想打盹,担心那驴精管不住嘴乱说话,急忙也起身,说了声:吃多了出去溜一溜。

    阿牛与黄狼一前一后都出去了,只留了那王婆婆与吕青在屋中,王婆婆一边洗碗刷锅,一边与吕青拉起家常话。王婆婆嘴碎,东问西问,吕青见王婆婆面善,也是知无不答。

    听吕青说自己只有姐姝,并没兄弟,不由得感慨:没有儿子,你爹娘在村里不得受人家的欺负?

    吕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没儿子就会被同村的人欺负?只能随口答到:还好,还好。

    王婆婆又问:腿上的残疾可是打小落下的毛病?

    吕青刚想说“是被一只飞熊所伤”,一转念:这婆婆就是老老实实的农户人家,何曾见过妖魔鬼怪?即便我如实说了、解释了,她也还是不明白。我还要向她解释什么是修仙练气,什么是御剑飞行,她又如何理解?算了,我顺着她说便是,能省不少口舌。

    吕青想罢,便答道:是小时候从一处山崖跌落。

    王婆婆一听吕青是“小时候摔断腿”又不禁感慨一番。又问吕青:“黄公子”的家势如何?父母可好?

    吕青只听狐苗说过几句黄狼的身世,不知详细,怕说多了穿邦,只好随口乱答:家中独子,父母都亡故了。

    王婆婆一听黄狼的父母双亡,顿时心生同命之伤感,说自己丈夫死的早,自己一个寡妇拉扯阿牛长大,这一辈子受尽了人间的幸苦。万幸之中,阿牛平平安安长大,如今出落成了一个壮小伙子,等到了明年,就可以给他说个媳妇,再多生几个娃娃,自己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心愿了。

    王婆婆一边说起自己一个人养儿子的幸苦,一边眼角带起泪光。把吕青听的也是心中一酸,感慨普通百姓人生不易,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江河云涌,只是幸苦一生、平淡一生而以。

    王婆婆话匣子一打开,便开始滔滔不绝,东家长,西家短,谁有理,谁没理,各种添油加醋,把邻里之间的鸡毛蒜皮小事讲的惊心动魄,入神时提鼻凝目,高潮时眉飞色舞,把吕青也听的津津有味。吕青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此家常里短的闲聊过,越听越觉得这婆婆亲切,感觉这普普通通的农户人家烟火气十足。相比之下在千峰山父女、姐姝见面聊的都是法术、剑术、天地大道,就连见了母亲说的都是药力、医方。何时有过这种信口由缰?

    不知不觉天黑了。

    黄狼与阿牛再回来时,两个人已是混的熟络,连说再笑,彼此间称兄道弟。

    王婆婆也前前后后收拾妥当,又把西屋收拾干净让给吕青与黄狼休息。

    几人又闭聊几句,黄狼还念念不忘明天早上要吃鸡。

    王婆婆满口答应,拍掌笑道:黄公子你就放心好了,我定把最肥最大的一只烧给你吃。

    王婆婆一转头,又语重心长对吕青说道:俗话说,少不省力,老不省心,人老了话多,别不爱听我唠叨。女人一定要多生娃娃,一定要有儿子。没有儿子将来你老了,女儿都嫁出去,你身边没人,都没个依靠。

    吕青听那婆婆如此一说,心中猛然一动,心想:将来自己父母衰老时,又是如何?

    毕竟吕青年纪小,这种事情在心中只是一划而过,就不再去想了。

    吕青与黄狼进了收拾好的西屋,吕青还犹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床可如何安歇?黄狼却是没那么多想法,身子向木床一歪,还没等吕青说话,鼾声就以响起了。吕青无奈,只好委身在木床的另一角合衣而卧。

    吕青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想着那王婆婆慈眉善目,对自己的种种关切,不由感动,心想:这人间烟火,虽不富庶,但也其乐融融,书中写“民风淳朴”也不过如此。此番无以为报,和吕彤相约月下斗法,身上分文未带,黄狼又用了假银子骗了老人家。我也没带件像样的手鉓出来,带个金镯子就好了,一个镯子,怎么也顶农户人家几年的幸苦,日后回到千峰山,定要找机会再下山答谢婆婆的款待。

    连日劳累,也没有好好休息,想着想着,吕青也开始打盹,正在似睡非睡之时,一颗硕大的驴头拱开窗子伸了进来,月色下两只驴眼来回打转,如铜铃般闪闪放光。那驴精把嘴巴拱到黄狼耳边,用力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听那老太太正和他儿子商量着怎么能弄死你呢,把你弄死了,我这头驴将来就归他们家使唤了。然后他那光棍儿子还能娶个瘸媳妇,明年这个时候她老人家就能抱孙子了。

    吕青听罢大吃一惊,顿时睡意全消,轻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