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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屏山

    毕洒“啪嗒”一声拉开了灯,这灯不仅是以前既不白也不亮的白炽灯,开关还是用的尼龙拉绳。他就着昏黄的灯光,发现这个房间意外地干净,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房间不大,却很整洁。

    小床旁有个床头柜,柜头放着一个相框。毕洒拿起相框,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一家几口都笑得很甜,中间的短麻花辫女子应该就是阿婆,看起来长得很漂亮。

    毕洒放下相框,看向窗外,深棕色的眼睛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幽深,他无声自语道:“寒食节吗……”

    他放下背包,没有再看屋子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自己定了一个闹钟。

    疲惫的毕洒倒头就睡,没有注意到手机上的未读消息,也没有注意到其它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夜无话。

    早上5点30分左右,不等闹钟响起,毕洒依靠生物钟自动醒了过来。

    外面天色正黑,天边天光微朦。

    毕洒估摸着大概的时间,拉开灯。他先是听到电流的滋滋声,接着,白炽灯闪了闪,把整个房间照亮。

    他大致打量了四周,拿起旁边的手机看时间,发现时间还早,深呼一口气:“做套题醒醒脑,两个小时差不多了。”

    于是他打开背包,拿出了一套数学模拟试题和几支笔,开始埋头苦干。

    比预计早20分钟做完,看屋外天还不是很亮,于是毕洒再次打量起他所在的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木床,木柜,土墙被报纸糊住。

    毕洒大概看了看墙上的报纸,发现这间屋子的报纸比外面墙上的报纸更新,大概是三年多前的报纸,墨迹也都比较清晰。

    毕洒又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貌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也不再关注。

    等到闹钟终于响起,他拿起手机查看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一条未读信息,时间大概是昨晚10点。

    “我亲爱的儿子哇,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时间过得真快,刚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只会哇哇叫不讨喜的小屁孩儿,没想到,时间着实不等人,从明天起,你就是个成年人了!

    “怎么样?激不激动?!真是想死你了啊乖儿子,但我应该短时间内见不着你了,但是自己生日可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啊!不过,看来,以后我也管不了你了……

    “最后~我给你准备了特别的礼物~相信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哈哈哈!!!”

    这个号码,这熟悉的不正经的欠揍语气,让毕洒立刻打起了精神。

    毕洒已经近一年没见过毕游了。虽然期间偶尔通电话,但都是毕游主动,打毕游电话提示音总是不在服务区。这让毕洒很纳闷:难不成他还去南洋哪个孤岛探险了吗?

    或者是算命骗了人把人给坑了躲起来不敢出来?

    或者是被仇人追杀躲到了天涯海角?

    不过也是,自从几年前毕洒被送去荔城读书起,就很少见毕游的面,都是毕游打钱任他自生自灭。

    今年毕游连春节都没有回家过,害得毕洒只好到李叔家过年。

    幸好李叔也是孤寡老人一个,和毕洒这个“留守儿童”一起过年倒是“相得益彰”。

    毕游平日里不务正业,一般会在酒滋镇的大桥上摆摊算命,看起来生意不错,倒也确实挺赚钱。那时还小的毕洒每天放学后会去帮忙,因为这事儿还没少被同学嘲笑和捉弄。

    毕游的顾客以女性居多,尤其是算命求姻缘的顾客很多,当然毕游也都来者不拒。看面相,摸骨,算命,求签,驱邪除煞做法事,看阴阳风水等也都经营。

    李叔也是在那儿摆摊算命的,虽已经营多年,但论生意兴隆程度却实在比不上后来居上的毕游。虽然表面上两人是竞争对手,平时一起摆摊没少斗嘴,但实际上平日里李叔十分照顾毕游毕洒爷俩儿,反倒成了忘年交。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毕洒自然是不信这些牛马蛇神的,但他在毕游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还是学了不少,甚至有时也会拿出来用用。

    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毕洒叹了口气,发现太阳不知不觉中已经露头。

    面向着照进窗棂的那一缕阳光,他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增添了一丝光彩。

    毕洒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总感觉原本平静的生活会隐隐发生什么变化:“成年了啊……又老了一岁吗?”

    “亏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毕游。”

    ……

    见天空泛起的鱼肚白渐渐扩散,毕洒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该出门溜达溜达了。”

    说着他便推开了门。

    毕洒推开门,发现杨越正等待在门外,开门时看起来脸色古怪,十分着急,但发现毕洒开门后他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

    毕洒看起来没有注意到杨越古怪的表情,只是奇怪地问道:“你干嘛?怎么站在我门外?难不成……”

    “停!”为了阻止毕洒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杨越及时喊停。

    接着杨越又摇摇头,看向了其他地方:“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正事,时间不多了,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再过几天就是三模考试,这次考试可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考,考不好可是要被请家长的啊!”

    毕洒心中吐槽:你这话题换的也太生硬了,我就想说,毕游什么时候来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了?他那等“大忙人”,老师就算是想请也请不来啊。

    虽说毕洒心里吐槽,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难得正经地说了一声:“好。”

    想了想,毕洒随后又说:“先向阿婆告别吧,还有光包我的车费可不够,事成以后还得请我吃饭,不然我这一百元巨款就太亏了。不对,请我吃饭还是觉得有点亏,我还要……”

    杨越扶额:“……你能不能别废话了?赶紧的走啊!”

    “……阿婆再见,十分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先不打扰您了,就走了啊,下次有机会再来啊!”

    ……

    今天清明节,4月6日,不巧,正是毕某人的生日,虽然感觉生日和清明节是同一天有点奇怪,但毕洒也并不准备过这个所谓的生日。

    这是不是他真正的生日他不知道,不过以前的日子里毕游都把这一天作为毕洒的生日。

    依毕游的话来说,这一天是梦开始的那一天,是他们俩初次见面的日子,所以意义重大。

    然而毕洒并没有把生日放在心上,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只是意味着这一天是他的生母承受巨大痛苦的日子(虽然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意味着他又老了一岁,光阴长河又无情地匆匆而过,他也离他所害怕的死亡又近了一步。

    或许有人会问,他还年轻,怎么会怕死,难不成患上了什么绝症?

    非也。人世间种种如此美好,使尘世之人纷纷留恋不舍,古有帝王炼制长生不老药,现在的生物学家科学家们也在执着于破解生命的奥秘。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毕洒自然不相信所谓鬼神的存在。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明确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无比宝贵,所以依然会表现出对于死亡的恐惧。

    就好比你去参观鬼屋,就算知道里面的鬼都是人假扮的,依然会感到害怕,说到底还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毕洒以前的时候经常会被自己的梦惊醒,因为他所梦见的死亡后的感觉而感到害怕。

    那是一片虚无,那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连自己的意识也完全消弭于天地间,以后世上的一切人或事都将与自己无关,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消失。

    或许说起来很难用确切的语言表达清楚,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一般人很难能理解,但是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没由来的恐惧。

    也许普通人很难理解一个从未受到过死亡威胁的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但事实确是如此。

    也许毕洒知道那只是自己吓自己,世间什么都不公平,但生老病死最为公平。于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还是会害怕这种虚无缥缈、谁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当然,毕洒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只能依靠自己尽量使自己的生活足够充实和有意义。

    短短几十载寿命,如不足够充实、精彩,岂不枉活于世,待到死亡的那一刻,肠子都要悔青?

    所以只要是毕洒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会多多少少去了解,去学习。主动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本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能使自己的生活充实,又不觉得虚度了光阴。

    而现在的毕洒却觉得这几天都在虚度光阴。

    高三宝贵的整整两天的清明假期,都在各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虚度了,其中更是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颠簸的大巴车上度过。这使得他原本安排地明明白白的假期计划完全被打乱。

    而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毕洒的高中同学杨越。

    杨越今年十六,毕洒今年十八,两人相差两岁,却是同班同学,今年正值高三。

    杨越年龄之所以较小,是因为小学时曾经跳级,八岁入学,但是十岁已经小学毕业。

    即使现在高三,看起来整天”不务正业”,上课看起来心不在焉,上课迟到打瞌睡乃是常态,但仍是次次考试第一的学霸。

    由于这位学霸次次统考都是酒城市前三的成绩,让班主任无话可说,所以也拿他没办法。当然,同时也让包括毕洒在内的一干同学羡慕嫉妒恨。

    当然,毕洒自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但是由于他的精力过于分散,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紧张的高三就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全部抛弃。

    即使毕洒的班主任在之前多次要求他把在学校广播站和校学生会的职务给退了,好好学习。但他直到高三学期才迫于压力退掉。虽然他能算是认真,但仅此而已。

    所以毕洒虽然也勉强能算的上学霸,但肯定是比不上那些埋头苦干,一心专注学习的真学霸们。

    毕竟学霸们大多都足够聪明,他们再足够努力的话也自然超出别人更多,毕洒比不上他们才是正常现象。不然都像杨越那么高调,让别人怎么办?情何以堪?

    话说回来,毕洒和杨越的假期仅剩下不到一半,当他们到达毕洒老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对于明天就要返校并且准备最后一次高三统一模拟考试的毕洒来说时间无疑特别紧张。当然,杨越倒是一脸轻松、毫不担心的样子。

    毕洒不想耽搁太多时间在赶路上。

    他不敢在车上抓紧这点时间学习——晕车。

    毕洒只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时看向窗外,入目所及的只有连绵的山岭,景色很单调。不得已下,他只好和杨越聊天。

    清明镇地处偏僻,而毕洒的老家也“不遑多让”,同样十分偏僻,他们用了半天时间才到达。

    青屏山,是一座位于西川边境的山,同时也是青屏山下的一个小镇的名字。

    不过由于这几年青屏山在开发旅游业,同时特色产品茶叶也很出名,再加上青屏山隧道修建的风声,这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也渐渐闯入人们的视线。毕洒和杨越因此能乘坐旅游观光巴士来到这里。

    毕洒所期待的、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毕游曾经生活的地方,正式揭开神秘的面纱。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映入毕洒的眼帘。

    正如此山的名字,这座大山树木丛生,十分高大,茂密的树林使阳光很难透过,松软的落叶铺在林下,林中显得比较阴暗,禽鸟鸣声上下,相与为乐。整座山正如一块碧绿的巨大屏障。

    毕家老宅位于青屏山半山腰上,从外围看起来占地不算很大,但进去以后却别有洞天。

    在路上听杨越的介绍,毕洒才初步了解了杨家和毕家大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