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牡丹亭外
“和快乐二号不同，快乐三号是沉浸式体验的仪器，”少女对因回诸众说道，“一旦同快乐三号连接，一般很难靠自己的意志停止。”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们都已经签署了自愿同意书，”因回明显有点不耐烦，“可以开始体验了。”
“根据程序，我还是要再次声明一下，”少女说道，“正常情况下，快乐三号将唤起每一位使用者最美好的记忆，产生出最佳的快乐体验。但我们不能保证一定能在快乐三号中得到愉快的体验，也有一部分游客的体验非常糟糕。”
“是的，我们是完全处于自主自愿，”波波夫说道，“就算在里面得不到快乐也不怨你们。”
“快乐三号对使用者身体和精神的要求更高，如果有这一方面的不适，请现在就退出，”少女说道，“若接下来在链接过程中出现问题，我们将不负有任何责任。”
“一切后果自负，是吧，”波波夫说道，“就算在快乐三号里死亡，我也是愿意的。”
“这是与快乐三号连接的座舱，”少女打开一个玻璃缸，“你们进去后，缸内将灌满液体，我会在操作台上，打开你们和快乐三号的链接。”
小明看了少女一眼，走进了玻璃缸。波波夫和因回也各自进入自己的缸体。
液体开始从角落里涌出来。
“罗蜜欧！”因回叫道，“这些都是罗蜜欧！”
“不用慌张，因回先生，”少女解释道，“这是我们特制的溶液，可以帮助诸位得到更佳的体验。”
“这些溶液，”波波夫将浅蓝色粘稠的液体泼了一些在玻璃面上，“简直和我们的同伴一模一样。”
“你们的那位叫罗蜜欧的同伴，”少女说道，“他原本就打算混在溶液里，可惜弄巧成拙，被我们发现了。”
“它们也有生命吗？”小明问。
“不，缸体内的溶液没有自主意识，”少女说道，“好了，我将在1000乐克时之后唤醒诸位，祝你们有一个美妙的快乐时光。”
浅蓝色的液体越升越高，没过小明的口鼻眼耳，粘稠的液体堵塞住五官，这种感觉就好像浸没在地球的睡眠舱中一样，终于，液体将小明的头颅淹没，整个躯体悬浮起来，沉浸在浅蓝色的缸中了。
下雨了。
小雨飘落在山谷里。
在这山谷里，空气中充满了暮春时节泥草的清香，没有几棵树，就算有也是稀稀拉拉的小树，地上偶有一小撮白色的野花，放眼望去，却是无处躲雨。
小明在山谷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雨虽然不大，但是凉丝丝的，长草没过了膝盖，衣衫渐渐都被淋透了。
前面的草丛里有一堆什么，隐隐的一些闪光，拨开湿漉漉的茅草，走到近前，那像是一具大型动物的骨骼和肌肉，那是……一匹马。
一匹青铜马，倒在草丛中，马嘴中衔着一支白色的小花，铜锈斑驳的躯体有些残破了。
在这山谷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匹铜马？看上去应该在这里有一些时日了，又是谁把它丢弃在这里的。
打量这匹铜马，肌肉线条都塑造得很健硕，马背和尾巴上的鬃毛也刻画得栩栩如生。马的肚子上有些锈烂了，里面有什么闪烁出光芒。
小明探下身去，马腹是中空的，肚子孔洞中的确有什么东西，小明找来树枝，探进去拨弄，抠出来一个亮晶晶的圆环，是一枚戒指。
他把戒指拿起来，拈到空中，雨水淋去了上面沾着的泥土，还沉甸甸的，蛮有分量呢。试了一下，刚好可以带进无名指，小明把它放进上衣的兜里。
再往前走，爬上了一个土丘，雨渐渐地小了，站在土丘的顶上，不远处有一座集镇，白墙黑瓦，炊烟袅袅。低下头，看了看满是泥泞湿漉漉的布鞋，里面的脚趾头都已经湿透了吧，小明下山朝集镇走去。
镇子还挺大的，问旁边的路人，这是清河县城，雨渐渐歇了，碧莹莹的天空中露出阳光来。
路两边的店铺挑着凉棚，有卖各式货品的，胭脂水粉笔砚杂物，有一家包子铺打开了蒸笼，刚好一笼包子出炉，冒出热腾腾的蒸气来。
小明这走了半日，肚子里叽咕咕叫出声，哪经得起这香气的诱惑。他翻翻裤兜，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文钱都没有。
“老板，可不可以借一个包子吃？”小明实在难挡诱惑，腆着脸向包子铺老板开口。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小明一番：“借？本店概不赊借，你要想吃就付钱买。”
小明咽了口口水，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饿过，再看看那笼包子，白色的米面皮散发出的香气让人抓狂。他在自己身上掏摸，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小明把戒指摸出来，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看上去黄灿灿的，说不定是黄金做的也有可能，小明朝店老板说：“我拿这枚戒指换你的包子，可以吗？”
店老板朝他这边看来，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咦，奇怪了，谁在跟我说话？”
小明张开手掌朝店老板挥了挥，又把脸整个贴到店老板面前。
“这个穷书生哪里去了，明明刚才还在的。”店老板视若无睹，嘟囔着回过身去。
“他竟看不见我，”小明望了望手中的戒指，“莫非……”
想到这里，小明伸出手去，从竹蒸笼里捞出一个包子来，再看看店老板，店老板顾自忙碌，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果然，他是隐身了。
小明快步跑到街边墙角，蹲下身，把包子塞进嘴里，很烫嘴，热乎乎的白面团里还有一块香喷喷的猪肉。小明一边吃一边捂住嘴，生怕嘴里吐出的热气会被人看见，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美味。
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没人朝他看一眼。
实在太好吃，小明拍拍衣裳站起身来。他走回包子店，蒸笼盖已经合上了。他壮着胆子掀开笼盖，从里面又抓出三个包子揣在怀里。
“咦，这盖子怎么开了？”店老板过来又把竹蒸笼合上，“刚才我明明关了呀。”
这是一枚隐形戒指。
旁边是一家绸缎店。
小明施施然地踱步进去，挑了一件上好面料的青衫，换下自己湿漉漉的衣裤。出了店几步远，是一家铜镜作，小明对着铜镜照看自己的相貌，镜子里却是空无一物，他把柜台上一串铜钱捞到手里，捡起旁边的一方儒生巾戴在自己头上。
有一家卖小牛皮靴的店，做工也不错，再顺手在一个杂货摊上挑了一把折扇，小明走到街道的尽头，那边两个伙夫打扮的青年正坐在一顶轿子旁歇脚，小明除下手中的戒指现出身来。
“两位小哥，这清河县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小明把折扇打开，在自己胸前轻轻摇了摇。
“哦，这位公子，”伙夫看到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陪着笑容，“离此二里地，有一座大相国寺，不但风景秀美而且灵验得很，附近的老爷太太们经常去上香。”
“好，那本公子就大相国寺去者。”小明说着，二伙夫弯下腰挑开轿帘，小明牛皮靴子一抬，己稳稳地坐在轿中了。
那大相国寺就在城郊，占地有三五十亩，钟楼、鼓楼、山门、观音殿和大雄宝殿一应俱全，倒也确是气宇轩昂，古木参天。
小明瞻仰完了各路菩萨塑像，拿方才顺手牵来的铜钱捐了些给如来：“这些身外之物，今日辗转流通到我手，也算是借花献佛祖。”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有趣，索性将整吊银钱都撒进了功德箱里去。
一旁知事僧站起身来：“请问公子名姓，是否要在功德册上登记？”
“大和尚，登记倒也不必了，我且问你，”小明对知事僧说道，“你这庙里我四处都逛遍了，唯有一处院门紧闭，那里供的是什么菩萨？”
“公子有所不知，那院门里有一处牡丹亭，栽种了些花卉，平日里都是开放的，”知事僧答道，“今天恰巧太守家眷来本寺上香，暂时作为他们歇息的场所，这才关了门。”
“听说崔太守的女儿生得闭月羞花，今天她来了没有？”旁边几个青年香客凑上来。
“咄，就你们几个，也想打崔太守的主意？”知客僧晒道，“就算小姐来了，你们也见不着。”
“知远，你级别太低，方丈也没告诉你吧，”青年香客们起哄道，“唉，要是能有机会一睹芳容，那可就好了，还非把什么劳什子院门给关了。”
小明听众人这么一说，倒勾起几分兴致来，悄悄走到普贤菩萨六牙白象座下，双手合十，觑见左右无人摸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小明来到小院前，门扉紧闭，看来从里面被人拴上了。
西首边的院墙有些残破了，小明翻身而上，从缺口跳进院内。残垣边栽得几株小花，姹紫嫣红的，虽然并非牡丹，倒也争芳斗艳地开放。院侧山石堆就一个小丘，拾阶而上，丘顶砌着一座凉亭。
两个身影，一白一红两个少女，坐在凉亭的飞檐下。
“小姐，天色渐晚了。”红衣少女说道。
“春香，我再看一会儿牡丹。”白衣少女轻扶勾栏，朝这边回转身来，亭外十几株牡丹春意正浓，红皂粉紫，还有一朵绿色的。
小明翻身移步，凑到白衣少女面前，要来看个究竟，见她体态婀娜罗带轻飘，白裙边绣了几枝瘦梅，再看她面容，唇红齿白，鼻翼轻启，眼睛上……眼睛上却蒙了一块厚厚的白纱。
“咦，你是谁？”白衣少女问。
小明怔住了。
“你盯着我看什么？”白衣少女又问。
“你，你能看到我？”小明问。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里！”春香小跑过来，但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对，我能看到你。”白衣少女说。
“小姐，你在跟谁说话？”春香紧张地问。
小丘下面立着名家丁模样的人，听到有动静，也跑上小丘来。
“你，叫什么？”小明问。
“莺莺，我叫莺莺，”蒙住眼的白衣少女说，“公子，你叫什么？”
“小生，小生姓张。”小明转念说道。
“张生——”白衣少女默念道。
“小姐……”红衣女显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家丁们也来到了跟前。
“嘘——”饼饼示意红衣女不要说话。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家丁问道。
饼饼并不看家丁，只朝红衣女说道：“春香，天色也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是的，小姐，”春香虽满面狐疑，但她眼珠子一转，对家丁说道，“阿福，我们要打道回府了，快去准备。”
家丁唱了个喏，朝二姝一揖手，嘴里嘟囔着什么，往石阶下走去，春香拿起勾栏上一件披肩，挽住饼饼的手儿也顺阶往下。
二姝走得几步，停下脚步，饼饼朝春香耳语了几句，只见红衣女折返身，又往牡丹亭边走来。
她左顾右盼，走到绿牡丹前，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托住花儿轻轻说道：“绿牡丹呀绿牡丹，你可听好了，今夜子时，我们小姐约你，太守府后花园相见。”
她停得一停，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又说了一遍：“今夜子时，我们小姐约你，太守府后花园相见。”
“小生知道了。”小明凑到春香耳边，轻轻地说道。
“哎呀呀。”春香吓得惊叫一声，往丘下跑去。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们都已经签署了自愿同意书，”因回明显有点不耐烦，“可以开始体验了。”
“根据程序，我还是要再次声明一下，”少女说道，“正常情况下，快乐三号将唤起每一位使用者最美好的记忆，产生出最佳的快乐体验。但我们不能保证一定能在快乐三号中得到愉快的体验，也有一部分游客的体验非常糟糕。”
“是的，我们是完全处于自主自愿，”波波夫说道，“就算在里面得不到快乐也不怨你们。”
“快乐三号对使用者身体和精神的要求更高，如果有这一方面的不适，请现在就退出，”少女说道，“若接下来在链接过程中出现问题，我们将不负有任何责任。”
“一切后果自负，是吧，”波波夫说道，“就算在快乐三号里死亡，我也是愿意的。”
“这是与快乐三号连接的座舱，”少女打开一个玻璃缸，“你们进去后，缸内将灌满液体，我会在操作台上，打开你们和快乐三号的链接。”
小明看了少女一眼，走进了玻璃缸。波波夫和因回也各自进入自己的缸体。
液体开始从角落里涌出来。
“罗蜜欧！”因回叫道，“这些都是罗蜜欧！”
“不用慌张，因回先生，”少女解释道，“这是我们特制的溶液，可以帮助诸位得到更佳的体验。”
“这些溶液，”波波夫将浅蓝色粘稠的液体泼了一些在玻璃面上，“简直和我们的同伴一模一样。”
“你们的那位叫罗蜜欧的同伴，”少女说道，“他原本就打算混在溶液里，可惜弄巧成拙，被我们发现了。”
“它们也有生命吗？”小明问。
“不，缸体内的溶液没有自主意识，”少女说道，“好了，我将在1000乐克时之后唤醒诸位，祝你们有一个美妙的快乐时光。”
浅蓝色的液体越升越高，没过小明的口鼻眼耳，粘稠的液体堵塞住五官，这种感觉就好像浸没在地球的睡眠舱中一样，终于，液体将小明的头颅淹没，整个躯体悬浮起来，沉浸在浅蓝色的缸中了。
下雨了。
小雨飘落在山谷里。
在这山谷里，空气中充满了暮春时节泥草的清香，没有几棵树，就算有也是稀稀拉拉的小树，地上偶有一小撮白色的野花，放眼望去，却是无处躲雨。
小明在山谷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雨虽然不大，但是凉丝丝的，长草没过了膝盖，衣衫渐渐都被淋透了。
前面的草丛里有一堆什么，隐隐的一些闪光，拨开湿漉漉的茅草，走到近前，那像是一具大型动物的骨骼和肌肉，那是……一匹马。
一匹青铜马，倒在草丛中，马嘴中衔着一支白色的小花，铜锈斑驳的躯体有些残破了。
在这山谷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匹铜马？看上去应该在这里有一些时日了，又是谁把它丢弃在这里的。
打量这匹铜马，肌肉线条都塑造得很健硕，马背和尾巴上的鬃毛也刻画得栩栩如生。马的肚子上有些锈烂了，里面有什么闪烁出光芒。
小明探下身去，马腹是中空的，肚子孔洞中的确有什么东西，小明找来树枝，探进去拨弄，抠出来一个亮晶晶的圆环，是一枚戒指。
他把戒指拿起来，拈到空中，雨水淋去了上面沾着的泥土，还沉甸甸的，蛮有分量呢。试了一下，刚好可以带进无名指，小明把它放进上衣的兜里。
再往前走，爬上了一个土丘，雨渐渐地小了，站在土丘的顶上，不远处有一座集镇，白墙黑瓦，炊烟袅袅。低下头，看了看满是泥泞湿漉漉的布鞋，里面的脚趾头都已经湿透了吧，小明下山朝集镇走去。
镇子还挺大的，问旁边的路人，这是清河县城，雨渐渐歇了，碧莹莹的天空中露出阳光来。
路两边的店铺挑着凉棚，有卖各式货品的，胭脂水粉笔砚杂物，有一家包子铺打开了蒸笼，刚好一笼包子出炉，冒出热腾腾的蒸气来。
小明这走了半日，肚子里叽咕咕叫出声，哪经得起这香气的诱惑。他翻翻裤兜，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文钱都没有。
“老板，可不可以借一个包子吃？”小明实在难挡诱惑，腆着脸向包子铺老板开口。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小明一番：“借？本店概不赊借，你要想吃就付钱买。”
小明咽了口口水，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饿过，再看看那笼包子，白色的米面皮散发出的香气让人抓狂。他在自己身上掏摸，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小明把戒指摸出来，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看上去黄灿灿的，说不定是黄金做的也有可能，小明朝店老板说：“我拿这枚戒指换你的包子，可以吗？”
店老板朝他这边看来，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咦，奇怪了，谁在跟我说话？”
小明张开手掌朝店老板挥了挥，又把脸整个贴到店老板面前。
“这个穷书生哪里去了，明明刚才还在的。”店老板视若无睹，嘟囔着回过身去。
“他竟看不见我，”小明望了望手中的戒指，“莫非……”
想到这里，小明伸出手去，从竹蒸笼里捞出一个包子来，再看看店老板，店老板顾自忙碌，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果然，他是隐身了。
小明快步跑到街边墙角，蹲下身，把包子塞进嘴里，很烫嘴，热乎乎的白面团里还有一块香喷喷的猪肉。小明一边吃一边捂住嘴，生怕嘴里吐出的热气会被人看见，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美味。
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没人朝他看一眼。
实在太好吃，小明拍拍衣裳站起身来。他走回包子店，蒸笼盖已经合上了。他壮着胆子掀开笼盖，从里面又抓出三个包子揣在怀里。
“咦，这盖子怎么开了？”店老板过来又把竹蒸笼合上，“刚才我明明关了呀。”
这是一枚隐形戒指。
旁边是一家绸缎店。
小明施施然地踱步进去，挑了一件上好面料的青衫，换下自己湿漉漉的衣裤。出了店几步远，是一家铜镜作，小明对着铜镜照看自己的相貌，镜子里却是空无一物，他把柜台上一串铜钱捞到手里，捡起旁边的一方儒生巾戴在自己头上。
有一家卖小牛皮靴的店，做工也不错，再顺手在一个杂货摊上挑了一把折扇，小明走到街道的尽头，那边两个伙夫打扮的青年正坐在一顶轿子旁歇脚，小明除下手中的戒指现出身来。
“两位小哥，这清河县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小明把折扇打开，在自己胸前轻轻摇了摇。
“哦，这位公子，”伙夫看到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陪着笑容，“离此二里地，有一座大相国寺，不但风景秀美而且灵验得很，附近的老爷太太们经常去上香。”
“好，那本公子就大相国寺去者。”小明说着，二伙夫弯下腰挑开轿帘，小明牛皮靴子一抬，己稳稳地坐在轿中了。
那大相国寺就在城郊，占地有三五十亩，钟楼、鼓楼、山门、观音殿和大雄宝殿一应俱全，倒也确是气宇轩昂，古木参天。
小明瞻仰完了各路菩萨塑像，拿方才顺手牵来的铜钱捐了些给如来：“这些身外之物，今日辗转流通到我手，也算是借花献佛祖。”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有趣，索性将整吊银钱都撒进了功德箱里去。
一旁知事僧站起身来：“请问公子名姓，是否要在功德册上登记？”
“大和尚，登记倒也不必了，我且问你，”小明对知事僧说道，“你这庙里我四处都逛遍了，唯有一处院门紧闭，那里供的是什么菩萨？”
“公子有所不知，那院门里有一处牡丹亭，栽种了些花卉，平日里都是开放的，”知事僧答道，“今天恰巧太守家眷来本寺上香，暂时作为他们歇息的场所，这才关了门。”
“听说崔太守的女儿生得闭月羞花，今天她来了没有？”旁边几个青年香客凑上来。
“咄，就你们几个，也想打崔太守的主意？”知客僧晒道，“就算小姐来了，你们也见不着。”
“知远，你级别太低，方丈也没告诉你吧，”青年香客们起哄道，“唉，要是能有机会一睹芳容，那可就好了，还非把什么劳什子院门给关了。”
小明听众人这么一说，倒勾起几分兴致来，悄悄走到普贤菩萨六牙白象座下，双手合十，觑见左右无人摸出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小明来到小院前，门扉紧闭，看来从里面被人拴上了。
西首边的院墙有些残破了，小明翻身而上，从缺口跳进院内。残垣边栽得几株小花，姹紫嫣红的，虽然并非牡丹，倒也争芳斗艳地开放。院侧山石堆就一个小丘，拾阶而上，丘顶砌着一座凉亭。
两个身影，一白一红两个少女，坐在凉亭的飞檐下。
“小姐，天色渐晚了。”红衣少女说道。
“春香，我再看一会儿牡丹。”白衣少女轻扶勾栏，朝这边回转身来，亭外十几株牡丹春意正浓，红皂粉紫，还有一朵绿色的。
小明翻身移步，凑到白衣少女面前，要来看个究竟，见她体态婀娜罗带轻飘，白裙边绣了几枝瘦梅，再看她面容，唇红齿白，鼻翼轻启，眼睛上……眼睛上却蒙了一块厚厚的白纱。
“咦，你是谁？”白衣少女问。
小明怔住了。
“你盯着我看什么？”白衣少女又问。
“你，你能看到我？”小明问。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里！”春香小跑过来，但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对，我能看到你。”白衣少女说。
“小姐，你在跟谁说话？”春香紧张地问。
小丘下面立着名家丁模样的人，听到有动静，也跑上小丘来。
“你，叫什么？”小明问。
“莺莺，我叫莺莺，”蒙住眼的白衣少女说，“公子，你叫什么？”
“小生，小生姓张。”小明转念说道。
“张生——”白衣少女默念道。
“小姐……”红衣女显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家丁们也来到了跟前。
“嘘——”饼饼示意红衣女不要说话。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家丁问道。
饼饼并不看家丁，只朝红衣女说道：“春香，天色也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是的，小姐，”春香虽满面狐疑，但她眼珠子一转，对家丁说道，“阿福，我们要打道回府了，快去准备。”
家丁唱了个喏，朝二姝一揖手，嘴里嘟囔着什么，往石阶下走去，春香拿起勾栏上一件披肩，挽住饼饼的手儿也顺阶往下。
二姝走得几步，停下脚步，饼饼朝春香耳语了几句，只见红衣女折返身，又往牡丹亭边走来。
她左顾右盼，走到绿牡丹前，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托住花儿轻轻说道：“绿牡丹呀绿牡丹，你可听好了，今夜子时，我们小姐约你，太守府后花园相见。”
她停得一停，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又说了一遍：“今夜子时，我们小姐约你，太守府后花园相见。”
“小生知道了。”小明凑到春香耳边，轻轻地说道。
“哎呀呀。”春香吓得惊叫一声，往丘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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