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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火锅店康王劝勇

    乾坤一气锅来得倒快,店伙计端来放在桌案中央,掀开锅盖,只见内里嵌一块铁板,将锅中天地一分为二,一半汤水赤红似血,竟是辛香麻辣,另一半汤水清澈见底,浮着几枚姜茸菌枣。

    李白斟了杯剑南春凑到鼻前,闻一闻咕嘟一口酒已入喉,布鲁诺早将些牛羊鸡肉投在锅中,等不及锅开胡乱夹了就吃,小青摄起清汤锅里的肉片,在红汤里沾得一下,放到碗中。

    “小青,要全浸到红汤里才吃得过瘾。”李白本是川蜀人士,从小吃惯了辣,小青摆摆手道:“我姐姐最喜欢这些麻辣,我却不行。”

    三人正品尝间,楼梯声响打从下面上来两人,前面一个是刚才上菜的伙计,后面一个五短身材塌鼻黄睛,右眼角上七颗黑痣,二人走到李白他们旁边,拉开包间的朱漆移门。

    “各位爷,”伙计向包间里施了一礼,把后面那位让到身前,“给各位爷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店新聘的头牌大厨熹哥。”

    熹哥朝包厢里众人施了一礼:“有劳各位久等,下面由在下介绍江山万年青的做法。”

    李白听说是介绍这道招牌菜,竖起耳朵想听听有什么名堂,却不料包厢里一个声音打断了熹哥:“别啰嗦了,爷爷我等了三十六天,现在只上了一盘花生米一碟马兰头,还不快快上荤菜!”

    小青手指一戳布鲁诺,笑道:“这位性急,倒和你像。”

    “大爷莫急,”伙计上前劝解,“这道菜非同一般,须得大厨讲解,才能品得其中美妙滋味。”

    “阿晟,我们都等了这许多天,也不急在一时了,”包厢里客人劝解道,“且听这个熹哥儿讲几句。”

    熹哥清了清嗓:“列位,本店这道名菜,乃本店掌柜耗尽心血所创,非一般民间烟火可比。”

    “之所以要由我来讲解,是因为本店的宗旨,并不是要卖这道菜,而是想让有心人都能学会做这道菜。”

    布鲁诺本想吐一吐舌头,怎奈嘴里塞满了食物,只得扮个鬼脸,心想要吃这道菜,可还没这么容易。

    熹哥继续宣讲:“在教大家做这道菜之前,请各位学我的姿势,右手抱左拳放在胸前,双目微张,保持呼吸平稳均匀,对了,就是这样。”

    熹哥环视包厢内众食客:“别看我教大家的只是一道菜,格物便可致知,学了这道菜,你便能运筹帷幄气定神闲,会做这道菜,父慈子孝国富民强,活用这道菜,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这菜倒奇。”李白举杯连饮三盏。

    “做这道菜须得心中虔诚,大家跟我默念,”熹哥念叨,“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有人轻声跟读。

    “人不学,不知义。”熹哥念诵下去,“亲师友,习礼仪……”

    只听得哇呀呀一声爆雷般的大喝,包厢里抢出一人,圆领衣衫敞开露出胸脯,脑后编两根发辫,伸出大手朝熹哥就是一掌。

    那大厨熹哥身材矮小,哪吃得住他这一推,身子撞到两个包厢之间的隔墙上,那墙本是薄木板铺就,夸察一声撞出一个人形大窟窿来,熹哥身子已在隔壁包间。

    “阿晟……”有人呼喊辫子哥,这阿晟显见动了怒气,一脚跨过窟窿追到了隔壁。

    隔壁这间坐着四人,桌案上展开了一幅卷轴,一位中年男子唇红齿白,容貌俊美,搁下手中毛笔,一位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枚方形玉章,旁边一位接过来蘸着红泥将印鉴盖在画上,下首边一人斟茶倒水,正是刚才在门前见过的康王。这四人见熹哥摔在地上,墙上破了个窟窿,倒也不着慌,只放下手中画卷朝这边望来。

    “好呀,这边上的好菜,你却不来说教。”这边桌上中间也有一盘花生米一碟马兰头,想来也是点的江山万年青,此外还有六七碟山珍美味,摆得甚是精致,阿晟一把撕下半条肉腿,就往嘴中塞去。

    “哪来的叫花子,怎么抢我们的东西吃。”持画卷的老者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兀那番人,我父王问你话来。”老者身边的人见阿晟只顾猛吃,起身向他问道。

    “抢?爷爷我就抢了,你待怎样。”阿晟闹得兴起,抬起一脚把桌面踢得翻转,碗碟狼藉掉了一地,却不想桌上一碟甜酱,吃他一踢反转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泼到他胸口。

    “呀!”阿晟拨开酱碟,胸口已是抹了一大摊酱料,“奶奶的,你们还把我衣服搞脏,快帮爷爷擦掉!”

    包厢中四人哪见过这般角色,那老者和刚才在画上题字的俊美男子,见阿晟胸毛上沾了黑涂涂一团,觉得恶心得要命,哪里会去帮他,掩口避到一边。

    阿晟见众人避他,眼珠一转,一把上前,夺过老者手中画卷,使力向自己胸前抹去,三下两下抹去了酱汁。

    “哎呀,使不得,”老者急得直摆手,上前拉出画卷一头,“我的清明上河图。”

    “哼,不就一副破画儿。”阿晟捏住画卷,双膀用力,撕拉拉将画幅扯成两半。

    “住手!”就在这时,门外闪进一个少年,十二三岁小厮打扮,面容白皙剑眉星目,抢步到阿晟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半幅画卷,交还给康王。

    “怎么,你还反了!”阿晟冷不防被一个小孩夺了画去,满脸涨得通红,凶神恶煞般张开大手向那小厮抓去。

    不料那小厮身材虽小却异常灵活,避开阿晟一抓,绕到他身后双掌推出,借阿晟前扑之势推得他一个踉跄。

    “四叔小心!”隔壁上一条大汉抢出,头挂貂毡眼描金彩,手中持一支铁枪。那边阿晟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腰中一把银刀,指住小厮。

    那小厮面对两件兵刃夹击却不慌张,单脚一抬挑起一个凳子朝阿晟飞出,阿晟举刀隔挡。那边一柄银枪己朝面门刺来,小厮一偏头躲过枪尖,揉身一步已到大汉跟前,单手食中二指往前一插,正中对方双眼。

    那貂毡大汉只觉得一双乌珠金星乱冒,哪里还顾得了伤人,赶紧双手捂住自己双眼,但觉得手中一松,铁枪已失了踪迹。

    “呛哴哴”一声,腰刀落地,一个枪花舞动,那铁枪头己停在阿晟咽喉半寸。

    “兀那番人,休对我家主人无礼!”少年喝道。

    “各位快快住手,”那大厨熹哥此刻爬起身来,揉着身上痛处,“你们不知道本店的规矩么,这里绝不允许动刀动枪!”

    那边厢见阿晟受制,又跃出两人,哪里理会熹哥的言语,反倒纷纷亮出兵刃,金乌珠回手取出一柄狼牙棒,三人一起朝这边包厢走来。

    “老赵,这,这如何是好……”俊美男子哪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人物,露了怯意朝老者望去。那赵姓老者胆儿更小,抱住持印鉴的青年,两人瑟瑟缩在墙角,嘴唇哆嗦已说不出话来。四人中只有康王还算镇定,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将半幅画儿朝自己怀中一揣,转身向那少年斥道:“小飞,还不快快放下兵刃!”

    “可是,王爷……”小飞望向康王。

    “我让你在门外伺候,谁叫你进来多事了?”康王奋起一脚,向小飞肩头踹去,把他踢翻在地,“还不快给这位大爷赔礼道罪!”

    小飞从地上爬起身来,双目圆睁咬紧嘴唇,狠狠瞪住阿晟。

    “你这奴才,我的话都不听了吗?给我滚出去!”康王厉声向小飞训斥道。

    小飞看向康王,一双星目噙泪,突跺了跺脚,转身出门去了。

    “大爷且息怒,”康王赶紧找来一块湿巾,“你胸口还有些秽物,待我帮你擦拭。”

    “你这个下人,也太没有规矩,”那边二人过来扶住阿晟,“我们大人说话,要他进来干啥?”

    “是是是,这二位爷说得是,待我回去就收拾他。”那康王身材本比阿晟高大,此时曲下膝盖,拿了湿巾,仔仔细细帮阿晟胸前擦拭干净,“还望大爷你多多包涵,莫要与下人计较。”

    那阿晟立起身来,此刻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胸前黄一条紫一朵,尚未回过神来。金乌珠手擎狼牙来到跟前,对康王斥道:“我四叔是什么人物,平白无故在这里折了脸面,岂是你说几句话就能算了的?”

    “大爷们且请息怒,”康王伏下身来,将地上银刀铁枪拾起交还给阿晟等人,“明日我备一份好礼,派人到府上再行赔罪,还望一切以和为贵。”

    “哈哈哈,乖儿子,还是你懂事些,”阿晟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拍拍康王的头,跨过窟窿回到隔壁,“这鸟饭馆里没一样好吃的,咱们走吧。”一众人拥着他下楼去了。

    经这一闹,不少食客上楼来看热闹,厨子熹哥揉着腰走进后堂去休息,那名老者却瘫在椅上,手里捧着半张皱巴巴的画卷,画纸上面墨迹模糊,红泥里搭了不少酱泥,早已是污秽不堪。

    “老赵,别太伤心。桓儿,赶紧搀了你爹回去,”俊美男子惊魂初定,对旁边青年道,“画儿么,回头找个裱糊师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完了,我的东京汴梁,”老者喃喃自语,神情呆滞,“我的东京汴梁……”

    “煜哥,”那个叫桓儿的问那俊美男子,“我记得你上次有幅画儿也弄坏了,后来可曾修补好?”

    “唉,”那叫煜哥的俊美男子叹了口气,“那幅千里江山图,不提也罢。”

    小青扯扯李白衣袖,李白会意,这里人声嘈杂,他也不愿再待,把布鲁诺塞进胸前衣襟,同小青挤下楼来,迎面遇见方才引他上楼的书生,李白便要去结账。

    书生带李白往门口走,来到屏风旁边的柜台,柜台后面立了一位老者。那老者粗布衣衫,头戴葛巾,皮肤黝黑,像是个庄稼汉模样,唯独额头上顶着个丘起,却是异于常人。

    “阿轲,你怎么不拦住刚才那帮人?”老者见到书生便问。

    “掌柜的,他们走得太急,我来不及拦阻。”书生阿轲说。

    “唉,终归是异类番邦,孺子不可教也。”老者道。

    李白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朝老者一揖问道:“敢问掌柜贵姓?”

    “免贵姓孔,客官你一共是五个银元,谢谢惠顾。”孔掌柜似不愿和李白细聊,收了李白银钱,向阿轲喊道,“你快快去把住门口,别再让其他顾客乘乱溜了。”

    李白还待再问,那边阿轲又引了两桌客人过来结账,那些客人衣着华丽器宇雍容,孔掌柜见状,推开手中算盘,翻起柜台板,舍了李白等人,快步迎上去寒暄。小青见店内喧杂,拉了李白出来。

    门外还守着不少车轿驴马,轿夫家丁们交头接耳,想是在传述刚才店里的打斗,李白同小青走到玉带桥头,这边月朗星稀倒得清静。

    李白站在桥上摇头:“我看这孔掌柜也许有些门道,不想这店里如此嘈杂,竟连一句话也不曾问完。”

    “问不出什么的,”小青说,“那些人自顾尚且不暇,哪里会知道这世界的出口。”

    “我看倒挺有趣,”布鲁诺从衣襟中探出身子,爬上李白肩头乘凉,“热热闹闹的斗个嘴,打个架啥的,才像家接地气的火锅店。本来那小飞英武,眼看架就要打赢了,看不懂那康王怎么回事,竟落得个反胜为败。”

    “赵家老头一帮人懦弱,那康王更是见风使舵之辈,”李白说,“看对方人多势众,生怕吃了亏去,竟不惜屈膝求饶。”

    “小飞身手不弱,”小青说,“只是可惜了他,跟了这么个懦弱的主人。”

    “可惜可惜,真真是可惜,”布鲁诺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要是赵家老头这边能硬气一点,把这架打得风生水起棋逢对手,旁边火锅吃起来才津津有味。”

    “就你嘴油,当心那帮人打得兴起,把你抓到涮锅里当麻辣牛蛙吃了。”小青拿手指去戳布鲁诺,他一个翻身躲开小青手指头,吐出长舌头扮个鬼脸,拍了拍鼓鼓的白肚皮。

    “小白,我有个姐姐就在青城山修炼,既到了山下,少不得要去寻她一寻,”小青说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要也随我上山。”

    “不了,贤者高人云集在川蜀一带,此地寻访不到,我再沿途慢慢探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李白说。

    “那好,我去问问姐姐,看看她对这个世界知道些什么。”小青清点自己行囊,问布鲁诺道:“阿布,你是跟他还是跟我?”

    “饶了我吧,你那神仙姐姐,那是我族的天敌,哪里敢去见他。”布鲁诺收回长舌头做倒吸冷气状,“我当然是跟着小白。”

    小青与二人辞别,下得桥来,顾自朝青城山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