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孤苦无依

    市井内人声嘈杂，是赵欢儿从未感受过的环境。方艽将她从医馆内推出，只因她想见见这未曾感受过的苍梧。

    “娘亲，酸枣糕！”

    看似不大的孩童兴冲冲地从她身边穿过，她定定地望着那孩童与母亲在她眼前相会，眼眸中却闪过无数的艳羡。

    从前身处王宫，各方面的学识礼仪都阻碍着她同母妃的相见。自她懂事以来，却也从未得到过与母妃相拥的时刻。眼前的一幕，不禁又让她忆起在宫中乞巧节相聚时，母妃同她的胞弟坐在一处，自己却被安排在了离二人最远的偏位。

    “母妃从未偏心过你们姐弟二人任何一个，你是阿姊，自然要比阿汶懂事些。”

    那些从母亲口中而出教诲的话，赵欢儿自然是不敢忘的。因此，她也从不与赵汶争抢过什么。可心中的不平，也占据了那些年在王宫中受尽的委屈。她不能任性妄为，不能随意诉苦，甚至还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可阿汶自出生起就有母妃和王父伴随左右，欢儿左右不过是些女婢宫仆。”

    “你心中，是怨母妃没能将你同你阿弟一视同仁了？”

    “欢儿不敢。”

    “是不敢还是真性情？”

    一旦开口，换来的只有责骂和无数责问。

    “母妃早前同你说过，阿汶从生下来身子底就弱。欢儿既为长姐，就应当能够理解母妃照顾你们姐弟二人的良苦用心。”

    她跪在母亲身前，却是连正眼都未得到过。

    “照顾欢儿的，一直都是身边的女婢和宫仆。能得母妃照顾的，就只有阿汶一人。”

    “放肆！”

    她惹得王后大怒，却又不忍苛责于她。

    “欢儿所言，可有错？”

    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敢亢声，却没曾想，也是最后一次。

    “若欢儿有错，任凭母妃发落。”

    她匐在母亲裙边，却迟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宫中众妃嫔看着这母女二人，心中自然是无法理解王后的所作所为。

    “你堂堂一国郡主又何错之有呢？”

    “是我这身为人母的错。”

    其实是非对错于赵欢儿所言并不重要，她想要的不过只是母亲待她能像待赵汶那般。可偏偏到了最后，南平王赵珏逼宫而来，她以性命相护，却眼见母亲服毒自尽……

    就连母亲离去前所交代的话，都是让她护住胞弟。她从未怨恨过任何人，也从未怨恨过身处王宫中的所有不公。

    直到那夜宫门血海，赵欢儿身着单衣，想的是一了百了。当利刃架在她脖颈处，那一瞬之间的寒凉也只让她觉得庆幸，庆幸就快得到了解脱。

    她心中甚至在想，母妃那时，应当也是如此决绝。

    偏是利刃欲划过她肤如凝脂的脖颈，宫门踏破！那少年将军手持戟杖纵马而来……

    “阿姊！”

    她猛然回头望，也才见自己年幼的胞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赵汶的眼眸之中尽是惊恐地望着她，准确的来说，是望着她手中所持的那把利刃，在漆黑无比的夜中它却显得刺眼夺目。

    “阿姊……也要离我而去吗？”

    年幼的赵汶在颤抖着……在害怕。

    委屈与悔恨交加之下她弃了手中打算了结性命的刀刃，将赵汶拥入怀中失声痛哭……她终是做不到同母亲那般狠心薄情。